好在方晏淮似乎也并不打算执着这件事,很快转移了话题:“哥呀,这几天在京里真是觉得此处与河东不一样!地段大,果真是个繁华去处!” “京华高绝之处非仅如此,你多住些时日,就该想着要回河东了。”方俞安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翊舒如何?” “谢五叔挂念,侄儿无事。” “说起翊舒我倒想说,”方晏淮凑近了些,“这孩子伶俐,看着又不像是我这般平庸……哥,你看……” 方俞安一挑眉:“你是想……” 他话没说全,便不由自主地去瞟方翊舒,然而那孩子似乎早有准备,镇定得不像个孩子一样看着他。 方俞安心里一震,一时有些不理解。虽说他明白方晏淮是想来站队,但是,但是……直接把孩子留在这是做甚?做人质吗? 那也……太讲道德了。 “这……此事非是能言语间草率决定的,你可要想好了。何况翊舒同意么,这么小的孩子骤然离开家,你真当……真当他不懂事么!” 方俞安本来想说,你真以为孩子和你一样傻,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方晏淮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片刻才回过神来:“为,为甚要想他?” 方俞安一下闭了嘴,他那一刻便明白,方翊舒身上这不似孩子的气质是如何来的了。 “翊舒,来,过来!”方晏淮招招手,“你五叔家里好不好?愿不愿意在此留着,让五叔教你读书写字?” 其实方俞安心里明镜似的,这孩子在哪都一样,只是河东府他更加熟悉一些。毕竟他爹每天沉迷享乐,没功夫管他,到了京里他也忙得脚后跟踢后脑勺。 “长安。”方俞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用哄钟雨眠的那一套话术给小孩哄了出去。 “这回你和我老实说,昨天到四殿下那,给他留下甚了?” 方晏淮脸色一变:“哥,你,你晓得了?” “不晓得别人我还不晓得你么?”方俞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若是读书有现在一半的小聪明,也不至于不学无术到如此地步!” 自己做的事已经被人发现了,方晏淮总觉得有些没脸待着,起身要走,却被方俞安叫住:“你既然进了京,还想着能无事发生一般回到河东府,当你逍遥的八殿下么?” 方晏淮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在你去封国之前,四殿下那边便与你明说了,一辈子都不要再进京……”方俞安把他按回座位上,“如今回来了,还想着脱身?小晏淮,你真把京里当家了?” 这话说得冷血无情,可却一句不差,方晏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珠乱转,似乎在思考着对策。 “你也不想想,连我都晓得了,四殿下那边如何可能不清楚你今日来此?”方俞安为他倒上了一杯茶,塞在他手里,“你想两家下注,可问过这两家同意与否。” “哥,我真不是……” “不必多说,我都明白。”方俞安打断他,“翊舒一事让你不得不趟这浑水,但没必要趟得如此憋屈。” 然而方晏淮却没有这么大的信心:“哥,我也晓得你现在在做甚,我不是信不过你,是……” 是方晏清根深蒂固,拔除顽疾谈何容易。 方俞安轻笑一声:“我说一句不要脸的话,你连那样好的孩子都送到我这里来了,还要在此说信不过吗?” 方晏淮一愣,因为他做这些事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几乎是遵从本能。可能是年少时积攒的一点情谊还在,他无可避免地已经倒向了方俞安。 这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哥哥”,老练得像是比他大了二十岁。 “我不多陪了,待会我叫长安回来。”方俞安起身,“只是可惜,我原本以为……你是可以幸免的。” 方晏淮惨淡一笑:“皇姓在身,谁逃得脱?后世会说我是个无疾而终的闲散王爷罢?像个早就烂在府里的蛀虫似的。” 方俞安没答话,也不晓得听见了多少。 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初春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爬上了窗台,落地滚了三滚,这才悄悄地给被子上披了层薄如蝉翼的金丝毯。 严彭被阳光晃了眼,然而脑子还不甚清楚,没明白现下是今夕何夕,迷茫地看着周围。 方俞安进门时放轻了脚步,他还以为严彭没醒,脸上挂着可疑的笑容。 然后四目相对…… “你醒了?”方俞安将自己乱窜的五官搓回了原位,“如何,伤口还疼不疼?” 严彭张了张嘴,这才发现嗓子哑了。方俞安立刻蹿过来端茶送水的:“你这几天好好歇着,不是无甚要紧事么……” 严彭摆摆手:“河东府留下的余毒,一定会再来找我的,所以不能闲着,我今日去找乌晟……对了,八殿下来过没有?” “神机妙算啊,”方俞安轻笑一声,“那你再算算别的?” “他把那位皇孙留下了?” “再算算别的?” 严彭一愣,一时也确实想不出来那位八殿下还能做出甚事来。结果正思索时,却一下撞上了方俞安不怀好意的眼神,顿时警觉起来。 “我是端阳之日生人,家里良人生辰为花朝……神算子,你要不要算算,我与他……能否白头偕老?” 严彭冷笑一声:“能不能白头偕老不晓得,不过您这般心急,不怕唐突了良人?” 方俞安一挑眉,慢慢凑近:“唐突?如何……是不是,这般唐突?” 炽热的气息一下一下打在严彭脸上,然而竟然还有嘴唇上标新立异的温度,烫得他想往后躲。可方俞安却揽住了他的后脑,放肆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就算心早是怦怦乱跳,然而他依然温柔而小心,像是怕弄坏了甚珍贵的瓷器。 这一吻缠绵而温柔,像是藏了许久的爱慕再也藏不住,此刻终于溢了出来。 末了严彭拍拍他的肩膀,拉开了一些距离,声音有些哑:“大白天的……你这般,这般放肆。” 方俞安看不够他似的,擦了擦他的嘴角:“情之所至,我能怎么办?” 严彭白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 “以后你除了教我,又多了一个小徒弟。”方俞安像小孩似的钻进严彭怀里,“你不会变心罢?毕竟那孩子比我聪慧多了!” “有你一个殿下就够我受的了,还奢求甚皇子皇孙?”严彭毫不留情,一把推开他,“八殿下真的把那孩子留下了?” 方俞安总算站了起来,满屋子找药:“他下定决心了,我也没办法……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都谁教他的……” 严彭抿了抿嘴,像是还眷恋那不属于自己温度似的:“世道如此,非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的。我见那孩子确实聪慧十分稳重,是个好材料。” “对了,前些日子,陛下有意开边市。”方俞安拆下严彭脖颈上的纱布,“忍着点……看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文准早就跃跃欲试,我看若非如今朝堂乌烟瘴气的……他早就着手了。” 伤口虽然不算深,但愈合起来也不是甚简单的事,这会看着依然十分瘆人。方俞安打开始给严彭上药起,眉头就没松开过。 严彭伸手抚平他的眉头:“小伤罢了,你耿耿于怀做甚……边市一开,国库自然能多进些物事,可胡人绝不会安分,齐大帅那边如何说。” “他来信说,只要能开,他就能守得住。”方俞安轻叹一声,“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了……给齐汝钧送信的那位,谈及燕云惨状竟也落泪。” 严彭沉默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像是透过渐渐恢复生机的天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我记得,曾经的燕云,不是这个样子。” “燕云虽是边陲,可有悍军镇守,哪个胡人敢乱来。两边和睦了快五十年……”方俞安摇摇头,拿起新的纱布,“可惜了,北境防务这些年漏洞百出,齐汝钧独木难撑,早晚还会出事。” “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再耽搁了。”严彭笑了笑,“算算账罢,左右再过几天就都到齐了。” ---- piu,突然更新,我真是越来越懒了:) 常安:创死我了:) 今天也希望得到大家的收藏关注海星评论一条龙呢_(:з」∠)_
第53章 四月已经渐渐进入尾声,天越来越暖和,终于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吉祥拎着各色糕点跑进王府书房时兴冲冲地大叫:“王爷,您快过生辰啦!礼部来了人,要找您呢!” “就来。”方俞安放下手中的笔,“待会把这个给文准看,他可能不是一个人来,不过不用管别人。” 自从方晏淮晃晃悠悠地回了河东后,王府的大书桌旁,就多了一个小桌案。 木头是吉祥从仓库里翻出来的,桌案是严彭亲手打的,漆是钟雨眠从西北要回来的好东西,曾经当贡品进给先帝过。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是别人孝敬给常安的,价值不菲的东西,他转手就能送到这来。 而被众星捧月着的方翊舒,却并未得到甚太差别的对待。 方俞安不教他念甚经史子集,也不像别的先生似的留些课业,只是把他安顿在此处,随心而动。 最后还是严彭稍微靠谱一些,找了些书给他。 平日里,有官职的自然都去衙门,偶尔溜到这来开个小差,或者在此商讨些改制的事。这些事他们都没有避开方翊舒,有时他不懂,严彭还会在旁给他讲解。 不得不说,方翊舒真的很聪明。 郑必先他们商讨改制一事时,他也不出声,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等几位国之栋梁歇着了,他再拿着自己的手札,凑过去问些不明白的事。 或许这些事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后世研究周史的学者,无论在哪一本文献里,都不难发现,传奇一样的周明宗留下的事无巨细的记录。 这小手札里面内容极其丰富,大部分关于改制,但偶尔也会冒出来,如何做花糕一类的记录,还有一些“年月日,长安打赌又输于严先生”。 这都是哪个不正经的师父教的……后来的帝王翻开这些旧物时,嘴角还是会挂上怀念的笑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这个时候,王府里的人几乎都是前途未卜,就连自己走的这条路最终会通向何方也不晓得。 礼部新任的侍郎是杨甫森的学生,非常完整地学到了老师的精髓与风骨,一板一眼地与方俞安讲明白了各种事宜。都讲明白后,他才背书一般,将尉广白的嘱咐带到。 “那多谢了,”方俞安起身给人送到门口,“劳烦大人跑这一趟,我亲自送您。” 侍郎和杨甫森一个臭脾气,但毕竟还年轻,突然遇到半个主子这样的礼遇还有点不适应,棺材板似的僵在了那:“不必不必不必!” 方俞安轻笑,也懒得再和他客套,索性放过了这棺材板,溜达回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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