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乱,他还得想办法让那个人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呢! 这才过去三天……可方俞安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几个月那样漫长。 乌晟见他脸色青白,眉头越来越往一块凑,有种说不出来的戾气,仿佛要大开杀戒一般。 不过最终他只听见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是他沙哑的声音:“有人出卖你,这些天你暂时不要动了,待在我这里。” “王爷——戚大人来啦——”吉祥跑了出来,看上去十分兴奋。 戚逢这些天一句话也没有,好像还在家里过年似的,然而当他坐在方俞安对面时,却不难看出,他整个人比年前瘦了一大圈。 然而他看着方俞安身后跟着的乌晟,一下就把正事给忘了,毫不掩饰地惊讶道:“你,你如何……” “怎么,朝廷钦犯不能出现在您刑部官员之前啊?” 戚逢闭了嘴,他不善言语,良久才面红耳赤地吭哧出一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乌晟失笑:“得了,你先别跟我这扯皮了,有甚事要与殿下讲啊?” 戚逢这才想起正事:“自从上次高瑞与柯蒙多有牵连后,我便叫人多留意了其人,后来却发现赵天明与其过从甚密。我还以为,是锦衣卫审人必须如此,可谁晓得,连他也……” “如此说,你可以上书赵天明勾结胡人?”方俞安问道,“这可不是小罪过啊,你得先确保自己不被反咬一口。” 戚逢摇摇头:“查实已久,证据确凿,他逃不开的。” “你是如何查实的?” “彻查刑部。” 方俞安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然而戚逢依然在滔滔不绝:“刑部虽执掌律法,不过和镇抚司联和却并不多,只有在大案时才有可能协同办案。所以找到那些个与镇抚司或是锦衣卫联系过密之人,再逐一排查,很容易就能抓住漏洞。” “只要仔细问问和追查,他们花销得钱财,多是从镇抚司流出去的。锦衣卫里面我不好查,所以之前便拜托了常镇抚,问出了赵天明的心腹有哪几位,刑部里的钉子自然水落石出。” 怪不得戚逢整个人过完年还形销骨立的,原来办了这么大一件事。 乌晟恍然大悟:“你偷偷向我借的人,也是为了办这个?” 戚逢点点头:“这种事,晓得的人越少越好,我也没办法,我不是故意骗你……” 乌晟笑着摆摆手:“行了行了,如此说,赵天明这次死定了?” 戚逢中肯地点点头,又急切地望向方俞安:“殿下,咱们快些行动罢。镇抚司那种去处,还是别让玉声多留了!” “不……”方俞安道,“再等等。我不信高瑞他老母的棺材板能飞得如此凑巧,说不准这几天就会有消息。” 戚逢说得不错,镇抚司这种地方,不会有人想多待在这片刻。 可现在由不得严彭,他不想待也得待。 镇抚司里鲜少有窗子,在漆黑一片的囚室里,除了一根早已燃尽的烛火,其余没有一点光亮。人在其中根本感觉不到时间变化,每一刻都被无限地延伸,伴随着身上的剧痛。 严彭的意识已经不甚清醒,他只觉得冷,手上确实是冰凉的。可他自己摸额头,却是滚烫的,几乎能取暖用了。 是快要死了么……严彭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却有些不好办了,死了就麻烦了。 要给乌晟托梦才成,哪里有当面吩咐快呢。 大门再一次吱呀一声,随后便是一双手想把他拖出去。然而他依然厌恶地拍开挣开,晃悠着站了起来:“我长腿了,不劳烦各位。” 等把他“请”上铁链,赵天明得意洋洋地晃着手里的血玉牌:“你猜,这是甚?” 虽然在意料之中,可严彭还是故作惊讶,并且十分适时地表现得惊恐。 赵天明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严玉声,实话实说我确实很佩服你。胆量超群,并且丧心病狂。可惜了,我还是把这东西找着了。” 严彭像是黔驴技穷了一样,默不作声。 “唉,不过那位白家的少年,依然是抵死不认你呢。”赵天明惋惜道,“真是情谊深厚,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了。” 话音刚落,两个锦衣卫便拖进来了一个人。 看起来赵天明很是顾忌,他身上并未有严重的伤,只是左眼是瞎的。 赵天明掐起张知节的下巴:“你给我看好了,他是谁。” 严彭想笑,可意识却不听话,慢慢地沉了下去,好像有甚莫须有的水鬼拖着他似的。 看来赵天明手里的销骨不是假货。严彭迷迷糊糊地想着,咬破了舌尖,勉强不再睡过去。 耳边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听着忽远忽近的,也不甚清楚赵天明到底做了甚,反正张知节的惨叫倒是如雷贯耳。 赵天明凑到他近前:“我是头一次见着,串供串得如此一致的。这一宿不好过罢,我告诉你啊,宫里还有销骨的解药,你告诉我他到底是白家哪一位,我就让你立刻脱离苦海。” 严彭只是笑,也不说话。赵天明终于失去耐心,找准一处几乎见骨的伤口,抽出刀便猛地插了进去:“老子要没耐心了,别让我弄死你!痛快说了就能活命!” 有甚好说的啊,严彭就着这钻心的疼,总算清醒了一些:“我……不认识,他……你,你抓错了……” 赵天明终于失去耐心,直接将整个匕首没入了严彭的伤口里:“娘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说回来……指挥使,如此着急找那……那莫须有的白家人,是要做甚?”严彭的声音快抖碎了,可赵天明还是觉得他语气中有些嘲讽,“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对不对?” 赵天明的脸色变了变,又看着一直在扬言宋清弋不会放过他的张知节,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如果张知节真的是白家余孽,那么依附高瑞,挑拨开两个人的关系,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了,干嘛还要绕一圈? 可这视同谋逆的血玉牌是在他那找着的,人也是他亲自命人从北原抓的,如何会出错呢? 还是说……有人在一直牵着他往坑里走? 他太心急了,反倒欲速不达。 可现在除了硬着头皮查下去没有甚法子,折子已经到了方效承手里了。 “你怕,自己那些事……会传出去……”严彭的眼神近乎疯狂,“随便说一个,就……够你死一百次了!” 赵天明猛地转过头。 “白家军甘西谷朱逸飞将军麾下……麾下副将,赵合原,是你罢?” 这几个字像是几把刀子,精准无误地插在赵天明心里最软的地方。他那一刻竟然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完全地愣住了。 严彭丝毫不怕对方火气上来直接灭口:“您在这玩……贼喊抓贼,有意思吗?” 赵天明猛地拔出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尝尝,甚叫做痛不欲生。” “你不敢,”严彭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我要是横着出去,下一刻……皇上就会,就会晓得你……到底是甚货色……呃!” 赵天明的匕首再次插进那道伤口搅和着。 可赵天明却愈发地惶恐,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走到了末路。 可是明明当年,朱逸飞为了不让将士们遭到牵连,早就一把火烧了军中军籍。为甚还是会有人晓得,明明甘西谷只剩他一个活人,怎么会…… “老大!禁军来了!”一个锦衣卫匆匆跑进来,“他们太嚣张了,这是做甚!” 直到赵天明的三魂七魄游离回来后,他才想明白发生了甚。 那个刑部的谁,说自己通敌。 “人证物证俱在,指挥使还有甚想辩解的?”戚逢转身对着他,“您大可以说出来,在下会一一驳倒您。” 方效承阴沉着脸,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赵天明,不耐烦地拍拍桌子:“赵天明!戚逢问你话呢,你是失了魂吗?” 赵天明压根没仔细听,此时只是本能似的回答道:“我……我从未到过刑部狱。” “刑部狱门籍尚在,是您自己亲自签的,要在下拿过来给您看看么?还有看守的供词,您屏退了所有人在柯蒙多那里待了小半个时辰。” “审问胡人,有何不可?” “可那是在下的本职啊,”戚逢立刻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何况……为何刑部狱暗门还有您的身影?而且您还不是一个人出去的,还带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你伪造人证!” “好,您可以说这些都是在下为了构陷您而伪造的,那胡人的口供呢?”戚逢道,“陛下已经过目了,指挥使还想再看一看么?或者您不放心,可以请陛下当即提审那胡人。” 戚逢的准备实在太全面了些,可现在方效承已经无心猜疑这些事了,他手里正握着北原来的密信。 是齐汝钧亲自封的,来自夜不收的密信。 他还没给任何人看过,毕竟公之于众,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赵天明抬起头:“说了这么多,难道那胡人死了,或是出事了?” “未曾。” “那你在与我论何事?”赵天明嗤笑一声,“人好好地待在刑部狱,既没有惹是更没有生非,你忽然胡搅蛮缠,到底要做甚?” 戚逢还没想出说甚,而赵天明便继续道:“我看是你勾结胡人,妄图拖我下水罢!” 戚逢想大喝一声,然而到底是忍住了:“指挥使此言差矣,柯蒙多现在是看守在刑部狱极其重要之人,您与他过从甚密,在下不得不怀疑。” “送饭的狱卒和他更密,戚大人怎么不去查他们呢?”赵天明一笑,“我看啊,你就是找了个大帽子,随便往我头上一扣。” 他没敢提严彭的事,毕竟那里还不明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节外生枝。 戚逢耐着性子和他掰扯,殊不知自己已被他绕了进去:“这非是匪夷所思,这胡人本就该严加看管,您行迹可疑在下当然……” “行了,”方效承打断他,“戚逢,朕要看切实的证据。” “好,”戚逢心一横,能不能让赵天明栽跟头就看这一哆嗦了,“正月初六晚上,指挥使到了刑部狱,点名要到柯蒙多的囚室,屏退了所有人。夜半时刑部暗哨瞧见了您带着另一个人从后门离开,不过您倒是周全,给了他们封口费。” “不过不幸的是,您这封口费有些随意,倒像是平常人家过年压兜的碎银。在下仔细辨认一番,这才发现,是胡人流到中原的银子。” “暗哨的人已经招认了,当晚把这些碎银给他们的正是您。这是全部的碎银证物,请陛下和指挥使过目。” “紧接着不过正月初七丑时,您就带着人回来了,可那些暗哨没瞧见您,这才让您省了一笔银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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