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该有宫宴的,但自从景平以来,方效承嫌麻烦不想办,也就没人提这事了。 赵天明就着寒风咂咂嘴,终于想起来今天缺了一碗面条。 不过想不起来的不光是他一个。 吉祥歪着头看方俞安心不在焉地吃进去了大半碗面条,终于忍不住了:“王爷,你晓得你自己吃啥呢么?我怎么觉得,你的魂都飞了!” 方俞安应了一声,筷子叼在嘴里上下飞舞,几根面条孤零零地挂在上面,像是一撮稀疏的胡须。 “阿颜姐姐说过,初七是人日,吃这拉魂面能回魂……”吉祥有些怀疑,“我怎么觉得,王爷你的魂反倒被勾走了呢?” 屋檐上忽然有些细碎的声响,然后窗户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人倒吊而来:“今天不能串亲戚的,没吓着你们罢?” 吉祥:“郡,郡主姐姐……” 钟雨眠灵巧地翻了进来:“我娘与我说的,反正我是不信,但也只能偷着来。对了,赵天明从北原带回了一个宋清弋的亲信,这下有热闹了!” 方俞安点点头:“辛苦郡主了。” “现在他们满京地查,生意人就算狡兔三窟,估计也捱不住如此个搜法。”钟雨眠摇摇头,“我现在正期待着,赵天明一步步把这些亲自坐实,然后正月十六砍了他!” 方俞安:“……郡主啊,就算开心,也,也别如此明显罢……” “得了,我还是先走罢,”钟雨眠撅着嘴,“可惜了,严玉声不在这,都没人带糕点了。” 她不可能从大门堂堂正正地出去,于是原路返回,结果刚攀上屋檐,上面便传来一阵打斗声。 对方明显打不过她,没几下就被狼狈塞进来了。 “今天是怎么了?”钟雨眠又钻了回来,“怎么一个个的都开始学我了呢?” 被塞进来的人是郑必先,他显然没有钟雨眠那么灵巧,看起来还摔着了。吉祥忙把他扶起来:“郑大人,您还好罢?” 郑必先摆摆手:“无事无事……若是武宁郡主下手再轻些就好了。” 钟雨眠撇撇嘴,摔上了窗户:“你们这些个文官,我是一个也不敢碰了。” “郑大人来此,是有甚要事么?” 郑必先也不废话:“殿下,我冒昧地问一句,您不要动怒……这个严彭,是真的严彭么?” 方俞安有些迟疑,这个身份肯定是假的,但又找不出其他合理的身份。他甚至一度猜测,严彭就是他本人,只是和白家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能有假,但又无甚破绽。” 郑必先点点头:“殿下是否也觉得诡异?” “诡异谈不上,”方俞安失笑,“只是说不上来哪里别扭。可能只是个掩护的身份罢,也可能人家真是本人呢。” “吴县确有其人,一切都对得上,身份是真的,户籍也没有问题。”郑必先轻声道,“这是前些日子,我与家父交谈时发现的。只不过……” 他顿了一下,而后道:“严彭这个人,早就应该死了。” 方俞安打了个寒颤:“你说什么?” “吴县闹瘟疫之事殿下应该是清楚的,”郑必先继续道,“家父说,那一年死了很多人,严家的孩子也在其中,他不会记错。” 虽然早有准备,可骤然听到这些,方俞安还是有种心里一沉的感觉。他不知道捅破这层窗户纸,后面有什么,但无论是什么,结果可能都不太尽如人意。 “是,是哪一年的事?” “延元四十一年除夕。” 是方效承登基清算白家的前一天。 “家父是帮着他们安葬尸首的,这是要刻碑的事情,他总不会记错。”郑必先道,“所以,恕我冒昧,严玉声这个身份,一定是假的。他钻了个空子,顶替一个已死之人活着。” 这就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出问题的原因,因为“严彭”是个有来龙去脉的人,只是不为人知地死了一次罢了。 “这件事,多少人晓得……” “我与家父。今日在此说了,便添上几位。” 方俞安深吸一口气:“郑大人,事关重大,这些话今日说过便说过,此后,还是全烂在肚子里的好。” 郑必先颔首,这些事他自然清楚。 “不行……”方俞安起身,“我得去找乌晟,北原的人已经回来了,得有些动作才是。” 不过方俞安却在乌晟的落脚处扑了个空,可火盆的边还是热的,说明人没离开多久。 方俞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还没走出大门,便和几个锦衣卫迎面撞上。 领头的迟疑了一下才认出了他,连忙行礼:“五殿下,您怎么在这?” “这不是你该多嘴的罢。” “属下冒犯了……只是指挥使命我等来此搜查白家余孽之罪证,属下,属下不得不多问一句。” 乌晟的身份被查出来了!方俞安几乎克制不住,他想直接冲回摘星楼,揪着那几个岭南帮癞蛤蟆的衣领,狠狠地抽几个耳光!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物! “哦,那他还真是勤快。”方俞安道,错着几个人离开了此处。 乌晟的身份暴露,那严彭就脱不了干系了。之前还能勉强一救,可现在……除了彻底让赵天明倒台,方俞安想不出甚好法子。 可乌晟现在人在哪!搭进去一个,总不能再来一个! 情急之下,方俞安竟然真的从七零八碎的记忆里刨出些有用的来。 但愿还来得及! 不过乌晟此时还不晓得自己已经被人捅了一刀,还在兢兢业业地办严彭老早就吩咐过的事。 这么好的东西,转手就不要了,真败家。乌晟看着手里的血玉牌,无奈地摇摇头。多厚的家底也禁不起如此挥霍,等将来得空非好好教训严彭一通不可。 这个东西是方效承未登基时赠给白治珩的,后来被白阁老用作岭南帮里的信物。只要把这个东西塞进宋清弋的人手里,那接下来等着看戏便罢。 不过宋清弋在京里的住处不是那么好找的,这老狐狸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平日连高瑞都很难寻见他,把自己搞得像个过街老鼠。 但是对于乌晟来说,胡人的察布尔他都能来去自如,别说京里的宅院了。 放在哪合适呢?乌晟思考片刻,决定还是故技重施。 宋清弋其人鬼道得很,有些铜镜的底座里还有暗格,乌晟运气不错,赶上这里的镜子也是如此。 然而还不等他把暗格恢复,外面忽然喧哗起来,好像是有甚人闯了进来。乌晟见这机关有些复杂,便赶紧躲藏起来。 只是眨眼功夫,不少人就把这里围住了,好像听着声音,整个宅子都没能逃脱。 不过赵天明并不是来替高瑞大义灭亲的,他后面跟着宋清弋,大声道:“白家余孽,实在可恶!竟然敢诬陷宋先生!宋先生请放心,他一定是到这里来了,我们今日就是在此掘地三尺,也会把这余孽找出来!” 乌晟愣住了。 不用怀疑,赵天明口口声声骂的白家余孽肯定是他,可为甚他们会晓得! 难道帮里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 还不等他捋顺思路,锦衣卫便很有速度地开始搜查,砰地一声踹开了各个屋门。 乌晟还没藏好的血玉牌自然直接被拿出去,放到赵天明手上了。乌晟隐约听见宋清弋在极力辩解,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几个锦衣卫不过片刻就能找到他。 被逼到绝路,乌晟竟然是本能的拿出了匕首。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作为夜不收去胡人那里刺探时,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因为他的大意而丢了命,连一副整的尸首都拼不出来。 终于……要轮到他了么? 乌晟脑子里一片空白,气息意外的平静。锦衣卫搜查的动作和脚步声就在他耳边,他几乎能看见那身黑红相间的劲装。 然而就在锦衣卫离他藏身之地不过几寸之时,外面又一阵喧闹。 几个人草草找了一遍,便跑了出去。 乌晟深吸一口气,把刀收好,这才发现自己满手的冷汗。 他悄悄地挪了出去,极其小心地翻墙跑了。 而院子里的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救的人已经安全了,还在和宋清弋拉扯着:“真的是十万火急,看在你我旧相识的份上,宋先生赶紧随我去一趟商行罢!” 宋清弋笑得勉强:“刘学士啊,你看我这如何走得开嘛……您再等等?” 赵天明怀疑地看了刘凤枝一眼,然而对方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真是满头大汗地着急。于是他摆摆手:“宋先生有事,我们也不好打扰。不过您也放心,我是不会让您出事的。至于刘学士——” 刘凤枝好像才注意到他似的,看了他一眼。 “进了我镇抚司,可就别想拿钱财打点出来了,您还是省省罢。”赵天明嗤笑一声,“撤。” ---- 今天依然希望得到大家的收藏海星评论关注一条龙呢_(:з」∠)_
第42章 乌晟玩命似的跑远了之后,却撞上了方俞安对方好像是专门等他的,而且等了很久,耳朵都冻红了。 见了面,方俞安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他上马车,然而便命人驾车。乌晟一路上无甚动作,也不清楚到了哪。停下后没过一会,刘凤枝便上来了,全然没有方才的焦急。 方俞安拱拱手:“辛苦老师了。” 刘凤枝摆摆手,又看向乌晟:“你怎么样?” “我倒没事,还有劳老先生多跑这一趟。” 刘凤枝并不是方俞安叫来的,只是路上一下碰上,这才清楚目的一致。 “跟你们这些孩子,真是操不完的心。”刘凤枝擦去了脸上的汗,“行了,现下算是平稳了罢?玉声怎么样了?”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逃避似的垂着头。 “果真,又来了一个不省心的。”刘凤枝往后一靠,裹紧了披风,“事到如今,乌晟还要继续瞒着我们?” 乌晟抿了抿嘴:“老先生,王爷,玉声先前就与我吩咐过……不到最后时候,真是得瞒着。” 刘凤枝瞪了他一眼:“这还不算最后时候?他还想怎么着啊?哦,等我这把老骨头给他写墓志铭的时候才算啊?!” “老师稍安勿躁,”方俞安道,“玉声自然有他的道理,何况现在不是一切顺利么。” 刘凤枝重重叹了口气:“唉!玉声这孩子,心思太重,我都讲不听他!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还有个妹妹呢!” 方俞安现在实在不想提这些,他必须时刻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瞎心疼的时候:“老师,您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一直到回府,方俞安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 从正月初四他晓得严彭出事那一刻起,他就像生吞了一箩筐的冰块,上不去下不来地卡着,让他喘不过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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