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却实在被勾起了倾诉欲,之前不过是不愿让曜儿跟着心烦罢了,见曜儿只当消遣听,她们自然也就倒豆子般的讲了起来: “前些日子,我与你婶母一道去宫里给皇后娘娘祝寿,自有许多诰命夫人也都受邀赴宴,那郑家夫人仗着如今文妃受宠,明里暗里又说暄儿是野种,你婶母竟不帮我!” “我被怀王妃拉着说话呢,又离了好几桌远,让我怎么帮,我想着等会儿下席就帮你说她,可还不等下席,文妃两次三番劝我喝酒,明知我不胜酒力,你也不曾帮衬一句,替我喝一杯,你可是千杯不醉的。” “阿凝,你糊涂,我若替你喝了,以文妃如今的气焰,我们岂不给阿玉招惹是非,阿玉独自在宫里也没人帮衬,怎可再给她添麻烦。” “这些我自然明白,所以也没为此生气,只是忍不住顺嘴说说,我气的是这一桩,文妃又想将一美艳歌姬给你二哥做妾,你为何不劝?!摆明了故意气我!” “我承认没当场帮忙推辞,是我想着你先前没帮我,故而有意气你,可你知道的,只要文妃真敢送了那歌姬来,我有的是办法退回去,哪一回不是我当恶人,帮你弄走那些莺莺燕燕。” …… 谢宁曜很快就搞清楚了,原来这回还真不是魏姨娘挑拨离间,竟是宫里那文妃作怪! 文妃便是郑仁的同胞长姐,郑家夫人自然是文妃的生母,如今文妃可谓是风光无两、圣眷正浓,就连贵妃娘娘好似都被她压了一头。 宫里就一位贵妃娘娘,也就是谢家老太太的幺女谢玉。 谢宁曜都能猜到,姑妈谢玉作为贵妃还能被文妃压一头,自然是因文妃前不久诞下了皇子,从此终生有靠,如今郑家那样不可一世,也是这个缘故。 他很明白,皇帝是忌惮谢家功高震主,才一直不让姑妈谢玉生下皇家子嗣。 谢玉的两个兄长谢启、谢勋都太厉害,虽则谢启已交出兵权,只当个闲散太傅,但仍是军心所向,还有三个脱颖囊锥的侄儿谢宁昀、谢宁晔、谢宁暄。 皇帝很清楚,如果谢玉诞下皇子,谢家必定极力扶持谢玉的儿子继承大统,皇帝决不允许江山社稷、将来皇位全然被谢家控制。 谢宁曜不得不承认,当今圣上虽多疑善怒,但应该算是个明君,至少做皇帝的实绩那是杠杠的。 当今圣上举贤任能,及其善于用人,自登上皇位以来,收复失地、开疆拓土、富饶民生,为天下万民开一代盛世太平! 但谢宁曜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其中一半以上的功绩都是谢家帮皇帝做成的,谢启、谢勋两人简直就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一个帮皇帝打仗,一个帮皇帝治国。 可也正因如此,谢家就越是被皇帝所忌惮。 谢宁曜时常觉得,站在谢家的立场上来说,皇帝有点太狗了,谢家满门忠烈,为国为君,真就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即便如此,狗皇帝仍旧不信任谢家,甚至都不愿让谢玉诞下皇家血脉。 谢宁曜确定以及肯定,姑妈谢玉对皇帝是真爱,当年谢启、谢勋都极不愿将小妹送进宫,并且十分瞩意最为俊美专情的怀王做妹婿。 他猜测怀王的真爱应该是谢玉,只因他曾偷听过祖母与姑妈的密谈,她们提到怀王当年私底下就承诺过,若能娶阿玉,就再不纳侧妃,定然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可谢玉早已钟情于当今圣上,明知皇帝三宫六院佳丽无数,不可能对她专一,甚至对她有无真情都很难说,她也认了。 当然这些密事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谢宁曜都是之前偷听家里大人密谈才得知的。 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时常在想,小姑妈谢玉到底后悔过没有,应该是后悔过无数次,可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卖的。 谢宁曜都无法判断皇帝到底是否爱过谢玉,至少从表面上来说,谢玉是宠冠后宫的,没有子嗣还能坐稳贵妃之位,就可见皇帝对其宠爱有加。 只是这份宠爱里定然掺杂了,对谢家的安抚,对剥夺谢玉为人母资格的愧疚。 谢宁曜时常觉得,小姑妈谢玉就是个“恋爱脑”,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一门心思的就想给狗皇帝诞下子嗣。 可他转念又想,也许小姑妈如今只是别无选择罢了,既成了皇帝的女人,就再也没有别的退路,要想在宫里过的更好,要想将来终生有靠,诞下皇子是最保险的一条路。 那文妃诞下皇子,都敢压贵妃娘娘一头,谢宁曜想到这点就气的牙痒痒! 谢宁曜虽然丝毫不懂宫斗,但他听小姑妈无意中说起过,文妃是皇后娘娘的人,文妃的所作所为,无不传达着皇后娘娘的意图。 这次文妃先是故意让她生母郑夫人中伤谢瑾,又在宴席上为难不会喝酒的陈夫人,继而还想送美妾给谢勋,无不是在针对谢家,就是故意给谢家下马威呢! 谢宁曜猜测,皇后娘娘很可能是担心皇帝太宠爱谢玉,继而威胁她的皇后之位。 可皇后有大皇子、二皇子两个儿子,大皇子很可能会成为太子,谢玉无所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取代皇后! 谢宁曜又想起,之前有谣言称皇帝似乎在刻意培养幼弟李限,意欲让李限将来继承大统。 但他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兄终弟及”的前提条件是皇帝没有儿子可以继位,并且真有皇帝爱弟弟甚过爱自己的亲生儿子?! 陈夫人与谢瑾终于讲述完那天进宫赴宴的详细过程,最后异口同声的问:“曜儿,你来评评理,到底是谁的问题?!” 谢宁曜忙道:“这很难评诶,我毕竟是晚辈,怎么有资格评判长辈的过失?若我敢大言不惭,你们又要拿出我爹和大哥来吓唬我。” 陈夫人与谢瑾立即就说:“你尽管畅所欲言,若我们再吓唬你,就让我们害嘴角,这总行了吧。” 谢宁曜笑道:“倒也不必害嘴角,你们但听我一句劝,就知道你们这番吵闹,全然是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文妃就想看你们闹崩,就想看我们谢家家宅不宁。” 陈夫人长叹一口气说:“曜儿,我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也把我们太小瞧了些,所以我们不敢闹大,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可我终究气不过你姑妈不帮我!” 他当然知道,姑妈和婶母都能看穿文妃的诡计,他是故意这样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更快冰释前嫌。 谢瑾冷哼一声说:“是你先不帮我,我们彼此彼此。” 他忙道:“姑妈、婶母,文妃就是利用你们各自的软肋,让你们在明知是她诡计的情况之下,还是忍不住生气,她是故意激发你们的矛盾。” 谢瑾只是说:“文妃这点小把戏,谁人看不穿,我与阿凝也从未将文妃放在眼里过。” 陈夫人附和道:“曜儿,你不懂,我与阿瑾从小就爱为这些吵闹,就如同你们男儿所说的兄弟义气,阿瑾不帮我,就是她不仗义,我不帮阿瑾,也是我不仗义,怎能不气!” 谢宁曜笑着说:“那不如我给两位巾帼英雄出个折中的法子,你们可愿听我的?” 两人连忙点头,异口同声的应好。 谢宁曜郑重其事道:“婶母要帮姑妈找回场子,再有诰命夫人们齐聚一堂的宴会,婶母必须当众帮姑妈将那个郑夫人说到哑口无言,姑妈帮婶母打发走歌姬,还得找机会帮婶母骂一骂叔父,让叔父不许再纳妾,谁给的不要钱美妾都不能收!” 两人一听这孩童之言,均是笑的前仰后合,几乎没笑出眼泪来。 谢宁曜气鼓鼓的说:“好好的给你们出主意,就知道笑话我,以后再也别想让我帮你们劝和!” 陈夫人笑道:“这猴儿成精了,一字字一句句都说到我们心坎上来,叫我们怎能不疼他,婶母保证帮你姑妈狠狠的说那郑夫人,当众狠狠的说,让那些诰命夫人谁都再不敢惹你姑妈。” 谢瑾亦是笑着说:“我也保证帮你婶母打发走歌姬,再找机会骂骂你叔父,绝不让你叔父再纳妾!我那二哥啥都好,就这点确实该骂! 往常我没少劝,可毕竟我只是妹妹,哪里能管得住他,又怕管太多,他疑惑是你婶母指使我的,反害的他们夫妻感情失和,所以不敢深劝。 如今二哥已有了春秋,紧该收收心了,既或是有人再送来美妾讨好他,也很方便推辞,二哥不像大哥靠军功那样硬气,他是处心积虑才爬上首辅之位,往年那些是实在推不掉。 现下早站稳脚跟,这几年二哥都不曾再收什么美妾,可见他并不是爱好于此,有时无可奈何罢了。总之这点上,他该挨骂,我定找机会骂他。” …… 谢宁曜见婶母和姑妈不仅冰释前嫌,还比以往更好上千万倍,他心里自然高兴的很。 他早就习惯了,婶母和姑妈从来就这样,好的时候天下第一好,吵起来也难劝。 幸而她们从来一致对外,在家吵闹归吵闹,真遇到事儿,她们比谁都团结。 谢宁曜笑着说:“姑妈、婶母,你们脸上都哭花了,快些洗洗再上妆罢。” 陈夫人疑惑道:“也没怎么哭,真花了不成?别又是你个猴儿戏耍我们。” 谢瑾的贴身大丫鬟玲珑,笑着说:“姑奶奶与二太太既或是哭花脸,也好看的。” 陈夫人嗔怪道:“哪样主子就出哪样仆,果真没错,你主子伶牙俐齿,你如今越发比她还利害。” 玲珑将自己的妆奁盒拿了过来,笑着说:“前两日姑奶奶都歇在老太太那边,姑奶奶的妆奁盒也拿了过去,若太太、奶奶不嫌弃,先将就用些我的。” 谢瑾道:“好个没脸的丫头,我几天不给你紧皮子,你就敢图省事,见我们这样,你早该打发人去取,我用什么都行,太太也是能糊弄的?” 玲珑也不怕,笑着说:“总之我们都是没皮没脸的,姑奶奶只管打就是,先不敢让人去取,就怕老太太生疑,再过问两句,我们为奴为仆的不敢欺瞒,岂不要露馅儿。” 谢瑾道:“你们瞧瞧,这蹄子成心要辖制我了,我不过说她两句,她一箩筐的话等着我呢,纵然我要发威,却不打旁人,只打你,让你连我们自个儿院子都管不好!” 陈夫人笑着说:“阿瑾,你这话说得好没意思,我夏日来你这里,天热流汗多,常要洗脸,谁的胭脂水粉,我不曾用过,怎么今儿就忽然嫌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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