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及甚坐在谢宁曜旁边,也不让小厮们伺候,他还为谢宁曜端茶倒水。 旁边倒是还有几个贴身小厮,谢宁曜却不爱让他们伺候,只因他们没那么机灵,还没调教顺手。 风住连忙说:“兰廷、锄禾,你们有点眼力见,甚少爷也累了,快些伺候着。” 兰廷与锄禾均是谢家老太太为李及甚精心挑选的贴身小厮,两人不仅样貌端正且小小年纪便十分沉稳,更重要的是忠心耿耿又肯学肯长进。 风住作为跟了谢宁曜好几年的一等小厮,他如今主要的任务便是教兰廷、锄禾各种规矩,让他们能更好的伺候新主子。 兰廷与锄禾原只是三等小厮,分在老太太外院当差,许多贴身侍奉主子的规矩都不懂,需得加紧学。 风住虽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好在两人聪明,一教就会,风住倒也喜爱教他们。 李及甚道:“我不累,现下用不着他们伺候。” 兰廷、锄禾早已学的十分熟稔,只是他们知道甚少爷说不用他们伺候就是不用,他们也不多余解释给风住听,以免甚少爷不高兴。 谢宁曜笑着说:“瞧瞧,贴身奴仆都像主子脾性,真真没错,阿甚不言不语的,兰廷、锄禾也这样。” 李及甚道:“是我不让他们多嘴。” 谢宁曜今天高兴的很,且歇息够了,又玩心大起,盯着李及甚说:“啧啧,这虎背蜂腰大长腿,你不做锦衣做盗贼!” 李及甚无奈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么就成了盗贼?” 谢宁曜一往情深的说:“你偷走了我的心。” 李及甚:“……” 谢宁曜:这情话有点太土了,我自己都受不了!我在干嘛啊! 李及甚怒道:“谢宁曜、谢扶光,你安心想气死我不成?往常在家也就算了,这是什么地方,外面人来人往,你觉得这帐篷能隔音吗……” 谢宁曜原本想着是自己太过火了,言语冒失,也就不回嘴,可李及甚今天竟成心要与他大吵一架,他就不是一个能受气的,顿时两人就吵的天翻地覆。 李及甚是吵给外面人听的,但谢宁曜并不知道,只认为是李及甚故意找茬。
第31章 谢宁曜与李及甚两人吵的属实太厉害, 风住、兰廷等小厮不住的劝解,却丝毫不起作用,反惹的他们生出更多嫌隙来, 故而不敢深劝。 李及甚心知圣上多疑善怒且心狠手辣, 他必须为谢宁曜洗脱“勾结朋党”的嫌疑,否则一旦圣上猜忌起来, 谢宁曜就必死无疑。 如今谢家已是鼎盛,原本就让皇帝十分忌惮, 而他早就是享誉天下的名士,偏偏又被谢宁曜带到谢家, 按照圣上多疑的秉性, 逐渐很可能会怀疑谢家在蓄养势力。 圣上之所以还没有怀疑,主要因为谢宁曜真是个纨绔, 将他带回谢家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找个长得好看的玩伴而已。 可今日他得了侯爵, 还是谢宁曜亲自给予的,将来他还会得到更多的权势,皇帝难免担心, 他会成为谢家强有力的臂膀。 因此他必须做这场戏, 让皇帝以及所有权臣、皇亲国戚都认为,谢宁曜太过飞扬跋扈, 他在谢家受了许多的委屈折辱, 将来必定会报复谢家。 这样做至少可以让谢宁曜与谢家都更安全, 况且他与谢宁曜原本就经常吵闹, 这也不全然是做戏。 谢宁曜被家里保护的太好, 根本没有城府算计,他哪能想到这么多, 只认为李及甚得了侯爵,就要拿捏他了。 李及甚故意激怒:“阿曜,我原不过就是你养的玩物罢了,更不该为你两句玩笑话生气,往后我便都改了,你莫再这样动怒,叫我如何自处……” 谢宁曜冷笑道:“我竟不知你有这样的自觉,你不该生气也早生气千百回了,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傲的,你总说我拿你当玩物,你正经给我玩过没?你有什么绝活,倒是露两手给小爷我瞧瞧……” 李及甚直被气的面如金纸,指着谢宁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宁曜原就口无遮拦,又被李及甚数落的太难堪,索性愈加放荡起来: “你既自认是我的玩物,总该学点玩物的本领,什么媚眼如丝、玲珑身段、娇.喘.微.微、婉转承恩,从此都要学起来……” 风住见实在说的太不像了,赶忙捂住了主子的嘴,哭求: “我的小祖宗,你千万别再说了,不看其他,看在我殷勤伺候您几年的情分上,饶我一命吧,我们为奴为仆的也惜命,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死。 再说下去,若是被大老爷听到,您不过挨顿家法,我等却有不加规劝的大罪,轻则打断腿,重责活活打死啊,虽则打死也不敢埋怨,可到底还望小爷饶命。” 其余众奴仆小厮早跪了一地,纷纷磕头求饶。 兰廷赶忙拿了一旁的马鞭,跪地高举过头顶,说:“小爷,您打我出气,甚少爷惹您动怒,都是我们的罪过,是我们有失劝导……” 谢宁曜一把推开风住,怒道: “好哇,你们主仆都来拿捏我,李及甚,你端的会收买人心,风住跟了我几年,如今反倒来帮你,这兰廷也是有趣,我何时拿下人出过气?!” 兰廷原就是得了李及甚的吩咐,故意用此言行激怒谢宁曜。 这番话就完全可让外面的人认为,谢宁曜经常拿李及甚出气,还拿李及甚的仆从出气,李及甚在谢家简直受尽屈辱,还要依赖死忠的仆从护着一二。 兰廷赶忙扔了鞭子,抬手啪啪抽自己嘴巴子,一面说着:“是奴才说错了话,小爷您消消气,奴才不配让小爷亲自动手责罚……” 谢宁曜忙道:“住手,别打了,倒好似我将你们主仆欺凌的多厉害。” 兰廷不敢不听,立马停了下来,但他为能看出明显的伤,对自己也下手极狠,不过才打几巴掌,两边脸已明显肿了起来,嘴角都破了。 锄禾忙掏出手帕为兰廷擦嘴角的血迹,哽咽着祈求:“还望两位小爷饶命,千万别再吵了,纵然还生气,也等回家再说。” 风住、笙竹就跪在谢宁曜脚下,两人一齐抱着主子双腿哭的可怜。 谢宁曜便不再与李及甚吵,就指着众小厮仆从骂,到底要出够气才肯罢休的。 …… 帐篷外早聚集了许多达官贵人,当然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些达官贵人之前就想找机会恭贺新侯爷,可新侯爷太傲气又刻意疏远众人,毫无接近的机会,这会儿倒是想借口劝架进去接触,可谢家仆从把守森严。 他们只能在外面听,却也听得津津有味,纷纷轻声议论着: “这谢霸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可怜了我们的新侯爷,那样光风霁月的谪仙人物,却还要在谢家受多久的气,要在这嚣张跋扈的纨绔身边受多少屈辱。” “正所谓大丈夫有时而动,新侯爷只是龙困浅滩,早晚能摆脱谢家,若新侯爷愿意,我家也不比谢家差到哪里,我倒是能帮他脱困。” “你可拉倒吧,不论其他,单就风骨气节,你们郑家给谢家提鞋都不配,还是我们驸马府能给予新侯爷更多助力。” “呵呵,我们郑家再不配也比你一个闲散外戚好得多。” “新侯爷固然极好,可他心机城府太深且阴鸷狠戾,只有他利用别人,从没有别人利用他的道理,你们与其争着讨好他,还不如讨好谢宁曜。” “谢宁曜可比我们都聪明的多,我们谁能讨圣上欢心,他不过三言两语就让龙颜大悦,只怕就连最受宠的皇子公主也难做到。” “这话说的在理,往后我们还要多去向谢小公爷讨教才是。” …… 帐篷里面,谢宁曜发泄一通后,很是口干舌燥,他也不让小厮们伺候,自己从塌上下来要去倒茶喝。 他早脱了鞋袜的,那战靴穿起来麻烦,便直接光脚下地,踩在柔软冰凉的草地上,倒还挺舒服。 这天极热,虽则谢家的帐篷位置很好,完全在树荫下,但里面仍旧没那么凉爽。 谢宁曜没走两步,就被李及甚一把抱了起来,放回塌上坐着,并说: “外面哪能比得家里,不要光脚走路,家里那样好的木地板,擦的一尘不染,你还嫌硬,铺上鱼獭地毯你又嫌不够凉,这草里不知多少小虫子,你倒不管不顾起来。” 谢宁曜气道:“我光不光脚与你什么相干,我这脚就是被草里的毒蛇虫子咬烂,也不要你管!” 说话间,风住已倒了茶端过来,谢宁曜接过连喝了几大口。 兰廷也给主子端了茶水过来,李及甚却不喝,他立即蹲了下来,捧起谢宁曜的双脚仔细查看,将脚底的草屑、渣土等用手轻轻拂去。 谢宁曜最怕痒,忍不住将脚往回抽,却被李及甚抓着脚腕,根本抽不出来,他气道:“不要你假惺惺的对我好,让人瞧见,还以为我真把你当奴仆使唤。” 李及甚的手很大,十根手指犹如修竹一般倾长,谢宁曜又正值疯狂长高的年纪,身材早就拖长条,十分清瘦,脚腕也细,李及甚一只手就能将他双足脚腕紧紧握住。 谢宁曜又急又气又抽不出脚来,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李及甚常年练武手掌指腹上粗粝的茧子刮过脚底、脚趾、脚背。 李及甚道:“被虫子咬了不是玩的,小虫子咬过不会马上痛,过后又疼又痒好几天,你又得闹脾气,让我仔细看看有没有红点子,要即刻擦药。” 谢宁曜也没再反驳,且想着:就得让李及甚伺候,否则我岂不是白背了骂名,既然李及甚都说自己是玩物是奴仆,就这样来用! 兰廷早拿了擦蚊虫叮咬的清凉药油过来,李及甚接过后,先将药油倒手掌心搓磨到发热,再将药均匀涂抹到谢宁曜的双足上。 谢宁曜故意气他,冷笑道:“阿甚,你倒是学得快,都能亲自给我脚擦药了。” 这时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见两小内监高打起帐篷帘子,皇帝独自一人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一众近臣都候在外面。 谢宁曜和李及甚均是愣住了,李及甚还捧着谢宁曜的双足给他擦药,他们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御驾亲临。 李及甚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圣上会来,他这当然不是故意做戏,是真担心谢宁曜脚被咬伤又要闹脾气。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行大礼,皇帝便笑着说:“不用行礼,朕来的唐突,你们便当朕是寻常长辈来看望小辈。” 皇帝坐到塌上,拉着正准备穿鞋袜的谢宁曜,笑道:“你倒是会享受,让新侯爷给你捧脚擦药,朕都求不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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