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饺子,大红包,年节礼,放焰火,大雪人……这些真的全都可以吗?” 萧亦然头痛地扶着额角:“陛下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全都不可以。” “……” 沈玥牢牢抿紧双唇,笑意却从眼角眉梢满满当当地溢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幼稚鬼.指指点点.jpg
第65章 撞南墙 萧镇北赶在年节前,率将兵带流民离京,嘉禾帝亲率百官前往相送。 “大将军戍卫边关有功,待朕填补了国库亏空,必犒赏漠北军将。” 沈玥上前扶住萧镇北的轮椅,“此番数十万流民北上过冬,必要趁大雪骤降前垦荒开田,赈灾粮和军需粮草一切有朕在后方筹谋,朕就是倾举国之力,也必要漠北安然过冬。” 萧镇北颔首:“此次漠北得以重开军田,臣等定用心安顿百姓,戍卫城池,必使百姓免受饥饿冻馁之苦。” “有大将军在,朕可万事得安。” 沈玥亲手将人推出皇城,送上马车。 “任其风云千般改,总须英雄戍沧海。①大将军护国有功,仲父待朕有恩,朕必不使漠北再有后顾之忧。” 萧镇北挑开车帘,定定地看着他:“九州万方都是陛下的子民,皆要仰赖君父的回护,陛下保重龙体。” 沈玥笑了笑:“是朕狭隘了。一路多风雪,请大将军启程吧。” 萧镇北来的时候未住驿站,未有仪乘,归去时则狼旗高悬,铁骑护卫。 车辚辚,马萧萧,重甲踏地,浩气如虹。 萧亦然站在城墙之上,远远地望着钢铁洪流如潮般向北而归,流民跟在铁甲之中,迈向一片雪白的莽莽大漠。 漠北。 那片荒凉的戈壁,战火与酷日下的荒漠。 * 临近年关,许多军中有名头的将士回不去漠北的,便都毫不客气地凑在了王府歇冬。 素日冷清的宅院终于热闹了些许,腊月里这是一年里唯一可以不顾军规,凑在一起打牌吃酒的时候。庭院四周支起了遮风挡雪的棚子,屋中的炭盆也都搬到了廊下,牌九和酒桌各自分成两三波,王府的酒窖也跟着遭了殃,空了酒坛就地被当成了墩子来坐,整整齐齐地摞了一排。 小平安从没见过比宫里过年还热闹的阵仗,上下没了规矩,嬉笑怒骂乱成一团,怯生生地缩在老姜头后面,招呼吃食。 袁征出了趟远门立了大功,终于不被当成孩子一列,可以上桌喝酒赌钱,兴奋地他大呼小叫,不厌其烦地讲着江北的见闻。 “当时中州风云突变,九艘龙舟被困运河之上,秦朗哥的押粮队马上就要断粮,这等危急时刻,小爷丝毫不慌,拆开咱王爷的锦囊妙计——先送龙舟入海口,再以己身趟虎穴。 小爷我就强押着姜家那个小帆哥儿,大摇大摆的进了江北水师军帐,就等他们将我俩扣住,而后北上传讯,大殿争锋,打四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开河道、迁流民,利万民之功绩!” 袁征同严新雨学来了说书的话口,手脚并用,一只脚踏在板凳上,下巴扬到天上去,见众人没有反应,他眨巴两下眼睛,尴尬地咳了咳,提点道:“给小爷点彩头啊!” 一众人停下手里的牌九,鼓掌高呼,轰然喝彩。 “小征哥儿,不是还有第三道锦囊计吗!你这才使了两计,怎么就跑回来了?” “不可说啊,不可说。”袁征摸着下巴,神神秘秘地卖关子,“但可以透露一点给你们,咱王爷说了,这第三计下来,中州可是要大变天的!” “嘁~!” 众人齐齐喝了倒彩,袁征跳下椅子,闹成一团。 往年临近年关的时候,各个衙门要清账过年,初一至十五不行朝会,不论政务,一干政令都要赶在年前下发,萧亦然便宿在内廷值房里,宵衣旰食处理公务。 今年又逢琼华夜宴,流民入京,各司都忙得脚不沾地,他这里反倒清闲了起来。四下支了棚子不透风,袁征就非要把他从书房里捞出来,放到廊下坐着看他们胡闹,美名其曰沾沾人气,伤势也好的快些。 萧亦然身边搁了炭火小炉,炉子上咕嘟咕嘟地沸着茶汤,他手里握着一卷杂书,充当给众人烧水煮茶的营生。 袁小将军被灌了两杯古漠春,胆子又大了几分,便偷偷摸摸地爬过来,扔了他的书,强拖着他一道下场输钱凑份子。 上了赌桌的武扬王没有什么情面可言,不出三圈便输得一文不剩,被摸光了钱袋便又赶回了廊下继续坐着。 袁钊平日治下极严,这会儿输得比他还惨些,他才从外面卸了差事回来,便被一群部下的副将齐手按在桌子上,三两回输了个精光,抓着手按了手印,签了五两银子的债条,这才放他下桌。 “这群没良心的!” 袁钊被轰下了桌,一屁股坐在萧亦然身边,捏着拇指大的小茶盏,蹙眉道:“这么小的杯子,哪够喝的?征儿也不知道给你整个大点的壶。” “搬个缸来,你来煮。”萧亦然靠在躺椅上,难得的闲适安逸。 炉小火慢,他兢兢业业地煮了半日的茶,热气轰着整条侧廊下都是清冽的茶香。 “大缸煮的那叫茶吗?刷锅水还差不多!”袁钊一口气干了茶,入腹暖洋洋的,五脏六腑都熨烫着妥帖,他火气这才消了几分。 “你们都晓得在家中躲清闲,那送流民可不是什么好营生,带弟兄们做烧火支锅子煮粥熬药的粗活便罢了,老子在家伺候老娘都没被这样指着鼻子骂!最可气的是户部那个新任尚书迂腐的紧,人名登记造册一个不许有错漏,咱漠北的军营都没他管的严!” “着实辛苦大将军了。” 萧亦然笑着又递上一盏清茶,安抚道,“毕竟人是要去漠北的,铁甲军出了面,那些咱们抢粮杀人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这样要紧的事儿,自然得袁大将军的分量才能压得住场。若大将军要出出闷气,不如去五军都督府溜两圈,近年关的时候正缺人手。” “不去。你不在朝,谁稀罕管他们那些破事?”袁钊见他看着前院发愣,又拿胳膊肘拐他,“咋?你还留恋大权在握生杀予夺?要不爷们儿勉强陪你走一趟?” 萧亦然平静地又添了一壶水,放到小炉上煮:“先前你叫嚷着要去与狼牙一道查那个‘一两银’,可有什么线索了?” “有是有。”袁钊挠挠头皮,“只是我总觉得太过顺利,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说说看。” 袁钊一五一十道:“托你放的那两箭,抓南城鱼龙帮的活口,鱼龙帮素日里接的营生都是替他谢家抗包卸货的,顺着他们这些天的人情往来、坊市出入这些一一摸下去,虽没查的着到底是哪个,可这些人大多行踪范围很小,都是围在铁马冰河的中州分舵处。 这指向……未免也太过明显了。先前秋狝里带头起事的是严家,烧了中州纵熊入围的难道不该是姓严的才对?” 萧亦然淡淡道:“此次流民北迁,损得最大的,也就是铁马冰河的官道封锁。所以谢家带头出来挑事,也算能说的过去。” “所以……你是认定了,这挑拨老百姓,糟践我们铁甲军的是谢家?” 萧亦然摇摇头:“当然不是。” 此时,整个铁马冰河的重中之重都落在了南下的那批珍玩之上,送得到,便是荣华富贵、入官进爵。入了朝堂,有了实打实的权柄,便不必再依靠封锁官道这样天怒人怨的方式维系世家地位。 眼下这个关口上,谢嘉澍再如何拎不清,也该明白开河道、解官运是迟早的事,没必要垂死挣扎,与朝廷做对。 况且,谢嘉澍此人心机老城,城府极深,不出手则矣,若他当真想要在流民身上做文章,必然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招式,还露出这样大的马脚。 这“一两银”背后干系着隐匿在内阁之中,与严家同进退的的那位朝廷大员。 谁都知道,接下来的琼华夜宴事关重大,正是用的着这名位高权重的内阁大员的时候。挑动流民闹事,将其栽赃到谢家头上,是为了保这位大官的身份不被泄露。 但经先前城摞城一役,严子瑜入狱,严卿丘俯首,严家在中州的线,被那场大火断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时候,还能这般兴风作浪的严家人……究竟是谁? …… 他沉思着不说话,袁钊也不好打扰他,百无聊赖地又喝光了一整壶茶,终于还是没忍住,凑到他身前嘟囔:“老三,这冷不丁地一闲下来我浑身都难受,你同我说会儿话,想什么呢? 看在大过年的份上,你要是想媳妇儿了,跟哥哥说,包在哥身上!” 萧亦然朝地上的书扬了下巴:“把书捡了。” 袁钊深吸一口气,实在是没忍住好奇心,咬牙过去给他捡了书,甩了甩上头的泥,丢进萧亦然的怀里。 萧亦然没头没尾地丢出几个字:“在想儿子。” 袁钊:“……?” 他们几个兵痞凑一块,听小皇帝随齐桓公尊一声“仲父”,就爱把沈玥凑趣成他儿子,但萧亦然这种侯门子弟,一向谨慎守礼,从来不拿这些称呼做文章,即便是他年幼时,私下里出口也都是尊称。 他还是头一回从萧亦然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袁钊没忍住,给他扒拉过来,仔仔细细地瞅了一遍。 脸色煞白,瞧这刺激受得委实不轻。 他歪在躺椅上,抓了一把花生放在手里剥着,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地架势。 “说说……他又怎么你了?” 萧亦然沉默了片刻,看着院里折腾地沸反盈天,四处上蹿下跳的袁征,低声问:“如果……换做是征哥儿,一门心思地要撞南墙,劝也不听,说也无用,你当怎么办?” “哎!那就是欠揍呗!”袁钊一说这个就来气,“他铁了心要去江北,我能拦得住?他一天得往陆府跑三趟,比上茅厕跑的都勤,我能怎么办!别说劝了,打断腿都不好使!” 萧亦然:“……” 袁钊看着他,眨巴两下眼睛:“也是。你那儿子打不得,骂不了,那就只有两招。” “什么?” 袁钊扯过他的手,把没剥完的花生丢过去,冲他一挑眉:“给哥哥剥了。” 萧亦然瞪了他一眼,看在他居然还能掏出两种招式的份上,任命地剥着花生。 “要我说,这谁还没有年轻气盛过?墙就在这儿,你以为是为他好,非要拦着他,不让他撞地头破血流,那他能死心吗?要么,你就让他撞!只要不误国本,他堂堂天子,又一肚子心眼儿,能吃多大的亏?” “……” 嘉禾帝好男色,无子嗣,后继无人,皇权动荡…… 他这堵墙,显然不是那么好撞的。 萧亦然认真地思索片刻,捏碎了手里的花生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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