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我杀旬樘乃是事出有因,难道魔教就可以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了吗?” “那可没这么严重。” 南宫溪撩开衣摆坐在廊上的长椅中,撑着下巴道:“你是不知道啊,他们险些查到你的时候,我可比你更担心。毕竟我是知道你内力尽失的。若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旁人,那你身边那个……那个……” “我姓关。”关容翎在一旁冷冷道。 南宫溪对他送去个狡黠的笑:“啊对,嗯……你双拳难敌四手,如何胜过我魔教派来的诸位精英,救下谢二楼主的性命?” 关容翎道:“不劳费心,我一定能做到。” 南宫溪一撇嘴:“少说大话了!要不是我帮你们瞒住了杀死旬樘的真凶是谁,你们指不定已经是对亡命鸳鸯了。” “……啊,不好意思,是亡命鸳鸳。” 关容翎:…… 我失笑:“那我还应该谢过南宫少侠?” “南宫少侠?”南宫溪双眸一亮,笑嘻嘻道,“我居然还能有个少侠的名号?没想到啊没想到,谢二楼主你居然是个这般知情识趣的人。早知道我就真的带你回炼骨宗了,那样说不定你还能混个长老当当。” 我觉得他这番话绝不是在阴阳怪气。 他是真心这样想。 关容翎却先我一步道:“阁主现在是极意阁的阁主,早已不是天意楼的二楼主。你的消息未免有些太不灵通了。” 南宫溪往他那边看了看,一拧眉:“……这位姓关的侠士,你是不是……对我的态度太差了些?” “哪里差,我只是性情耿直。”关容翎面不改色。 南宫溪狐疑:“真的假的。” 关容翎道:“你懂什么,我若是个花言巧语之辈,阁主怎么会留我在他身边?” 此话一出,我有些无言。 我实在不好说他那些蜜语甜言、花言巧语,关容翎不算笑里藏刀,也是个口蜜腹剑之辈。 可我实在说不出口。 这着实有些丢我的脸。 是以我甚么话也没说。 南宫溪来回看了我和关容翎一会儿,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谢二楼主喜欢的是正义刚直之辈,而不是我这种人。” 关容翎道:“什么谢二楼主,我都跟你说过了,是谢阁主!” 这句话话音刚落,关容翎又飞快道:“什么不是你这种人,你难道对阁主别有心思?” 南宫溪眨眨眼睛,似真非真道:“是啊,你难道没看出来?” 肆、 …… 四周静默了一瞬。 关容翎从上至下打量着南宫溪,良久,他冷笑道:“不错,以你这般面貌,阁主可不会喜欢。” 南宫溪不耻下问:“你的意思是谢二楼主就喜欢你这样的?” 我道不是。我说:“我不是断袖。” 南宫溪震惊不已:“你怎会不是断袖,你和秦横波——”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我问:“我和秦横波什么?” 南宫溪道:“没什么。” 南宫溪一咏三叹:“没想到、没想到啊!谢二楼主,你怎么真的看上了这个人。论样貌,他比不上你,论武功,他不及你,论气质,他也不如你——” 关容翎道:“但我足够忠心。” 南宫溪哈哈大笑,表示不信。 “你先让开,我要和谢二楼主好好比试比试,等我和谢二楼主忙完了,再和你随便玩玩。” 关容翎听罢,握剑的手顿时一紧,往前走了一步,神色冷淡道:“你先胜过我再说。” “凭什么,”南宫溪不服,“我可是炼骨宗的护法之一 ,我的武功你怕是承受不得。” 关容翎道:“你不打这一场,怎么配做阁主的狗?” 南宫溪:…… 南宫溪瞪大眼睛:“谁说我要做狗了?!” 关容翎比他更震惊:“你喜欢阁主,怎么能不做他的狗?” 南宫溪道:“哈……那我要是和你比试,咱俩岂不是狗咬狗?” 关容翎竟还当真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我才是,你现在还不配做狗。” 南宫溪:………… 他扭头看向我,像是头一回认识我一般,语调高扬:“你这是个什么爱好?!”
第48章 壹、 南宫溪看起来虽不狠毒多疑,可行事却也十分像魔教般随心所欲。 我问询他关于张奕的消息,他竟避也不避,直截了当道:“张奕中的毒当然是张潇下的。” 我道为何。 南宫溪答:“这可就不好告诉你了。” 关容翎擦剑出鞘,眨眼间就将剑锋贴在了南宫溪颈间。 “重来!”南宫溪嚷道,“我在和谢二楼主说话,你说拔剑就拔剑,我根本没来得及躲!你这样偷袭怎么有武林名门的样子,你这样胜之不武,枉为君子!” 关容翎闻言,神情冷冷,一抬眼帘道:“我不是君子。也不是武林名门。胜之不武又如何,胜了便是胜了。” 南宫溪叫道:“不就是因为你吃我的醋吗。” 关容翎道:“我没吃醋。” 南宫溪:“你这还不叫吃醋?”他拍拍手,“你看看你这样子,一有机会就拔剑出鞘来威胁我,难道不是想着早早把我这个情敌给解决了?” 关容翎挑了下眉:“就算是又如何?” “……呃,” 南宫溪挠了挠头,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谢二楼主,你怎么不管管。” 我道:“为何要管?” 关容翎这般做法正合我心意。 我问询南宫溪,他有借口不答我,于是关容翎出剑威胁他,这合情合理。 我非善人,更非君子,自然行的也是剑走偏锋之事。 我如此想,也如此说。 南宫溪此时终觉上了大当,他惊愕万分:“你们两个还真是般配!” 贰、 南宫溪到底也没再说甚么。 想来一时的威胁远远不算甚么,他能告知我张奕死前中的毒与张潇有关,已是过了头。再如何逼迫他,也得不到第二个答案。 那也便罢了。 我开始想要去见张潇。 关容翎却不愿意我如此做。以他所见,此次北地之行,寻求甚么答案都好,都该是他来做。哪知我一来北地,他该做的事情还未做成,又怎能让我继续再做其他? 我道他想得太多。我又不需要他是个如何厉害的人物,昔年西云楼龄身为天意楼的护法,尚且还会错手失误,更何况关容翎时至如今,也不过是个将将投身江湖不久的新手。 在凌波宫可不比江湖行走。 尔虞我诈、亲友反目,重重陷阱围绕,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讲说要在江湖做成“算无遗策”的个中好手,我尚且在神功大成之前要捱炼骨宗的算计,更何况关容翎这样一个人? “这与你没有多少关系,”我同他说,“我既然来了北地,这桩事我自己做也可以。你身有蛊毒,本就该好好照看自己。” 我自认这也是体贴之语。 可惜关容翎不领情。 “我本就是阁主的趁手兵器,若连这种事都做不成,还如何心安理得留在阁主身边?” 我顿了顿。 我道:“你陪我睡过。” 关容翎没话说了。 倒是南宫溪正准备离开,闻听此言,如遭雷击般转过头看向我,满脸不可置信。 叁、 这桩事到底还是我去做。 关容翎想在我面前好好表现,这我亦能理解。毕竟他心悦于我,难得寻到个机会,自然是想让我对他另眼相看。 可惜就算他做再好我也不至于对他另眼相看。 他除了是我的一条狗,至多也就算半个枕边人。 只睡一次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江湖上也没这种睡一次就得认准一辈子这种规矩。 我便去探听张潇的消息。 张奕中毒,在北地不是个秘密。但正因为这不是秘密,张潇的态度便耐人寻味了起来。 身为张奕的亲兄弟,张潇合该为了张奕中毒这桩事想尽办法,不说千里奔袭,四处奔波,也该广发请帖,邀神医前来——但这样一件事,张潇都没有做。 说他不屑做吗,我更觉得是他认为这没有必要。 他对张奕下毒,他自当懂得那是个什么毒,是否有解药,又是如何症状,何时会教人毒发身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神医,更不需要寻谁来为张奕解毒。 也许早在他动手下毒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想要北地的赫赫声名。 旁人如何看他,想来对于如今的张潇而言,已无任何意义。 然而他究竟如何做想? 前些时日张奕还在为了他不惜得罪北地众人,甚至惊动了朝廷。 没过多久,他却对张奕痛下毒手。 难不成亲兄弟间情谊也能薄脆如纸,说无就无? 肆、 我特意潜去客来客栈,正巧撞上张潇与人相谈。 那人我未曾见过,黑帽黑衣,断了根手指,容颜看不清晰,却绝非那个为我断指过的秦横波。 想来此人与炼骨宗脱不了干系。 以张潇近来的表现,这位客来客栈的掌门,怕是早就投身入了魔教。 也不知北地有多少门派与他一同变成了炼骨宗的麾下傀儡。 我想了片刻,该不该将此事告知段渐衍。又暂且作罢。 说与不说,炼骨宗能可做到如今地步,还能在那次武林盟会上搅乱风云,其实力可见并不寻常。 左右朝廷也好,武林也罢,炼骨宗一日不宣说要一统武林,做天下一主,我便一日不与炼骨宗为敌。 倒也不是我惧怕,只是懒得早早儿树敌。却也不是说我怕敌人太多,说到底,我只是犯懒而已。 我想得清楚。 只听那人与张潇说:“南宫溪在北地,你需好好辅佐他,莫要做你不该做的事情。” 张潇坐在桌前,他以白纱缚在眼上,颇有种出尘意味:“公子放心。我会尽心尽力辅佐好南宫护法。” “你对张奕下手的时机还算巧妙,不过现在北地人心惶惶,都觉得你性情大变,怕是另有阴谋,否则为何张奕死了,你却毫无动静……张掌门,你觉得该如何?” 张潇道:“此事我会在之后放出话去,告诉他们我已知谁是真凶。届时寻个凶手顶罪便可。” 那被称为公子的男人一笑:“你倒是对张奕足够绝情。说不要就不要,说下毒就下毒。可怜他对你还是真情实意,以为你并没有加入魔教。” 张潇闻言,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然后他道:“这就是他蠢。如果他足够聪明,就会发现我早就给他下了毒。他要是再聪明一些——” “那你的眼睛也不会被人剜去,我说的可对?”那公子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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