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容翎道:“……属下、属下没……没想到。” 我道:“可见这桩事很出乎你的意料,否则你这么伶牙俐齿,缘何变成了个结巴。” 关容翎轻咳一声:“属下……” “我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我问。 关容翎道:“……是。” 我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我就是这样的人。 关容翎还有几分不解:“阁主为什么这么做?” 我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容翎道:“属下不知。” 我道:“因为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今日他们为与我结盟能威胁我,他日焉知不会因为另外的事情来威胁我?利用你威胁了我一次,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 “我喜欢一劳永逸。” 所以三长老所谓的能解奇蛊,既是他的护身符,亦是他的催命符。 而我和关容翎,着实不必留在炼骨宗虚与委蛇。 我本就有以一当百的实力,只不过是之前还未曾果决定心。 毕竟我还算有耐心。 我愿意听宗主几次三番、绞尽脑汁描绘而出的宏图霸业,我不想听他要如何做,我只想知道他之极限在哪里。 他想取代武林盟主,一统整个江湖。 说志向远大,我却觉得不算什么。 一呼百应又如何,早在我入宫面见天子之后,我便发觉,做武林盟主也好,做当今天子也罢,没有实力,空坐在高位也无用。 我宁愿自己永远是天下第二,却有天下第一的实力。 话说回来—— 我既然有着天下第一的实力,我又为何要委屈自己做天下第二? 捌、 我想要朝廷、武林,以后提起谢兰饮这三个字,便不敢高声。 炼骨宗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开始。 抵达西域之前我便说过—— 我要让炼骨宗从今以后只听得见我的声音。 玖、 我很快带着关容翎回到中原。 冀昭的信总是来得很巧,无论是好是坏,那封信总能送到我的手里。 信中冀昭向我邀功,言说他寻到了一些或可能解蛊的药材。 我沉吟片晌,还是没有告诉他有位三长老能可接管他的事务。 冀昭走远一点也好。我想。 这个所谓的神医,教我有些觉得心烦。大抵是话太多。 与之相较,我便觉得关容翎处处都好。 性子尚可,话也不多,长相亦是难得的顺眼——我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回到中原的当夜,投宿客栈时,我便只要了两间房。 三长老被我绑在另一间房的床上。 我和关容翎就同住了一间房。 他有些许紧张,我倒没有。我只隔着灯烛看他,看他黑衣乌发,眸如点星,看他指节白皙,像一双冷色的玉。 我怅然道:“你算是什么呢?” 关容翎不解其意。 我心想,真不知关容翎算是什么样的狗。天底下又怎会有我这样的主人,还会欣赏一条狗的美色。 是我贪图美色吗?想来不是,谁也不如我。 我大抵是中意关容翎的痴。 世间能死在我手上的人不知凡几,毫无怨言的从来没有。 他偏偏是唯一的一个。 我看罢烛光,几步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解开衣带,关容翎便十分上道地伸手过来。 我心下好笑,问他:“你做什么?” 关容翎抬眼看我,认真地答:“……属下给阁主宽衣?” 我由着他解了衣带,把外衫脱下,顺势勾住他的衣带把人带进怀里。 “来给阁主侍寝。”我道。
第52章 壹、 这段时日三长老倒是十分乖觉。 兴许是知晓得罪炼骨宗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或是心知肚明自己的安危于炼骨宗而言更不是什么大事。 两组之所以与我为敌,不因我掳走了所谓的三长老,只不过是因为我还盗取了炼骨宗的宝物。 如同凌波宫对关容翎穷追不舍、不死不休的作态。 我现在就是炼骨宗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未拿到他们的把柄,却好像握住了他们的命脉——野心这种东西,大抵人皆有之,炼骨宗想要与我合作,反倒被我将上一军,可见人心之凉薄,野心之冷漠。 不过这却也与良知无甚关系。 是炼骨宗先要挟了我。 贰、 三长老于解蛊之事显得不甚热情。 他既怕解了蛊我就取走他的性命,也怕解不了蛊,我还是会取走他的性命。 他进退维谷,里外两难。 这种担心实无必要。 我亦劝他:“有甚么好怕?若我真的要你的性命,那你做什么我都会杀了你。可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就不会杀你。” 如此有道理,他却不是太敢相信。纵然我诚意至此,他亦觉得我随时都会翻脸不认。 三长老言说炼骨宗宗主对我那般“看重”,对我“以礼待之”,我竟不领情。 不止如此,我还盗走了炼骨宗的宝物,掳走了他这位长老。 谈说无情无义,我比魔教更像是魔教。 他言之有理。 我道:“那又如何。我就算再无情无义,你们魔教也还是想要同我合作。” 三长老哑然。 良久,他道:“阁主与江湖传言不大相似。” 我微笑:“盖因这所谓的江湖传言——都还是过去的事情。” 叁、 过一日是过去。 言昨天便是曾经。 就好比唐逸曾以为我和秦横波绝无反目的可能,与段渐衍提起我时,还要多说一句我和秦横波的兄弟情义。 那江湖上的人来看我,仍觉得我在曾经,也算是合乎情理。 他们以为我还是曾经的谢兰饮。 以为我还是那个执念天下第一,却又败在旬樘手中的谢兰饮。 以为我还是那个为了天意楼殚精竭虑,想要让天意楼成为四大盟之一的谢兰饮。 我曾有野心,而无绝对的实力。 我需要趁势迎风,须有志同道合之人,归根结底,那时的我便是缺少炼骨宗宗主这样的朋友。 可惜我们如今做不成朋友,唯有做仇敌。 他要挟我,已是走上错路。 而我已经不再需要他,于是整个炼骨宗也好,所谓的野心也罢,也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 肆、 关容翎已有许久不曾有蛊毒发作的迹象。 三长老也找我邀功。 我觉得这不算什么功劳,本就是他应该做的,因而他的命还握在我的手中。 若他这个创出这种蛊毒的人尚不能延缓毒性,我又要他何用。 反倒是关容翎近些时日时常走神。 我问询过几次,他避而不答。 不像个好狗。 遥想当初西云楼龄对秦横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我便觉得关容翎心底藏着秘密,总是不好。 我几次让他告诉我,他总不肯说,一来二去,我虽未生怒,但也没了什么好心情。 这夜关容翎照旧爬上了我的床榻。 我叫他下去。 关容翎坐在床上,眸光湛湛,一动不动地问我:“……属下做错什么了吗?” 他问得好没道理。 我道:“这是我的床,就算你什么也没做错,我让你下去,你也该下去。” 关容翎闻言,拍了拍床,认真道:“可是阁主十天前说过,只要我尽心尽力让阁主开心,阁主就会允许我在这张床上睡觉。” 我道:“那你觉得自己让我开心了吗?” 关容翎道:“这……” 他答不上来。 若要考量他,怕是自取其扰。他不解风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正经得好像我是登徒子、下流客。 天知道,我连断袖都不是。 他却能比我更不像个断袖。 伍、 关容翎最后还是没能睡上床。 他去隔壁的小榻上安眠。 第二日傍晚,冀昭就带着一大堆药材飞奔而来,和正在院中喝茶的三长老打了个照面。 冀昭一怔。 三长老也是一怔。 沉默了片晌,三长老起身走了过来:“这是谁?” 冀昭冷笑:“你又是谁?” 三长老道:“我见你拿着这么多药材,莫非你也是个大夫?” 冀昭一仰头,甚是骄傲:“我可是神医。” “敢问阁下在江湖上有何名号?” “……”冀昭愣住。 三长老道:“我在江湖上名号之盛,纵然我退隐武林多年,也仍有人知晓。” 冀昭道:“所以你神气什么,你不是退隐了吗?” 三长老一指我身后:“看到那个人了吗,他身中蛊毒,这奇蛊是我所创。” 冀昭急了,他也跟着指了过来,不过他指的是我:“看到那个人了吗,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相信我一定能解蛊。” …… 我认为冀昭这句话说得不对。好似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只我转念一想,这蛊毒如何,我确实不懂,便也没有当场拆台。 但等他们争锋结束,两两入座之际,我直接用内力将院中的两座石凳炸了个灰飞烟灭。 冀昭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53章 壹、 冀昭对三长老耿耿于怀。 这毫无道理。 他深以为自己是个天下间难得的神医,从前是,现在亦是,虽说中途曾发生过某些事情,让他没能在江湖上得以声名赫赫、呼风唤雨,但他的能力,绝不在任何人之下。 可是关容翎所中的蛊毒于他而言也非是什么易事。 由此,他便觉得与三长老相比,自己平白无故矮了一头,且越想越气。 我道他攀比得莫名其妙。他道此乃同行见面分外眼红。 我不明白。 我问关容翎是甚么看法,关容翎答我:“我能理解冀神医。” “哦?”我问,“你是如何理解他?” 关容翎道:“我见到西云楼龄时,亦有许多攀比心。” ……? 我不解:“你和他比什么?” 关容翎道:“正如冀昭觉得三长老与他同为大夫,所以心生不平。我和西云楼龄——” 我满面认真地听。 “都是一条好狗。” 将将翻墙进屋灌茶喝的楚晚思当场喷出一大口茶。 贰、 楚晚思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狗?” 我道:“你分明就听到了,装甚么没听到?” “……我是听到了,可我不懂。” 楚晚思看向关容翎,十分正经地问:“你说你和西云楼龄都是一条好狗,这是谁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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