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这的确是个道理。 但我还是不太满意:“他凭什么骗我?” 洛无度道:“我怎么知道。” 肆、 我也不知道。 旁人大抵还能看出我近日心情不好,但冀昭此人,着实是个不要命的。 他每天雷打不动来见我,张口就是一句:“那个毒蛊——” 我问他:“你是神医,还是我是神医?” 冀昭道:“当然是我。” 我道:“那你告诉我又有甚么意义?” 冀昭想了想,他认真地答我:“难道阁主不关心吗?” 我冷笑着说:“不关心。” 要是在关容翎说那句话之前,我还能觉得自己有几分在意,毕竟他也算是半个无辜,若不是我将单古艾逼得狗急跳墙,他身体里的毒蛊未必然现在就会发作。 但这种道理说来没有意义,关容翎花言巧语蒙骗我,他合该受千刀万剐。 我让冀昭滚出门去。 冀昭滚之前问:“那我还治不治他的蛊?” 伍、 我觉得好没意思,干脆寻了个时间去见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现在算是我极意阁的刺杀榜榜首。我应过三娘的话,自然也该为他挑选一个对手。我想为他挑楚晚思。 Hela 毕竟楚晚思这些年来做梦都想要成为武林盟主,而成为武林盟主之前,自然是要亲自动手打败了现在的武林盟主,他才觉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是名正言顺的。 所以在楚晚思回来之前,我暂时没有对武林盟主动手的打算。 我去见武林盟主的时候,他正拿着长枪耍得威风。 他和唐逸不同。身为武林盟主,他不缺红颜知己,一年成的亲没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都是个顶个的美人。而唐逸,身为天下第一,他却洁身自好,过得清苦正直,差点就真的这辈子也不成亲。 所以我见到武林盟主时,他身边莺莺燕燕一群,他耍枪舞剑,旁边就站着一群人拍手叫好,活像在街头卖艺。 我委实不能体会这等“无私”之举。 我只觉得他毫无威风。 陆、 武林盟主自然要见我。 他不是寻常人物,我和朝廷有甚么牵连,他自然也会知晓,哪怕我背地里和朝廷合作,他也有的是办法探听。 毕竟江湖与朝廷互相辖制,又彼此戒备,谁都怕彼此出现个能以一当百的人物,导致天下大乱。要知朝廷势强,武林便要低头,武林势强,天下又易大乱。 如今朝廷稍显强势,武林各派便有些心浮气躁,更何况武林盟主这个位置,谁坐上了,便如同坐进了江湖中的龙椅,又有几人能不贪恋这权势? 说到底,不过都是利益当先。 我被武林盟主请在亭中小坐,说是小坐,因而才说了几句话,凌波宫便遣人来告我的状。 ——他们大抵料想不到我这“罪魁祸首”“杀人凶手”竟敢亲自来见武林盟主。 但这绝不妨碍他们向盟主说:“谢兰饮此人行事乖张,实在是罄竹难书!” 盟主看了我一眼,问:“谢阁主做了什么事?” 那凌波宫的弟子梗着脖子回答:“他杀了我们宫主!” 盟主愣住。 盟主又看向我,他捧着茶碗,剑眉蹙起,紧紧皱出褶痕。 “谢阁主这是……” 他话语未落,我先微笑开口:“这不怪我。” 盟主:? 我道:“是凌波宫对我一直有些偏见,从前我不与他们计较,可他们却总是想要我的命。本来我也不打算与他们一般见识,是单古艾自己来惹了我,真要说,我也没有杀他。” “你胡说八道!”那名凌波宫的弟子着实是铁胆忠心,气得脸都红了,“就是你杀的!我们全都看见了!盟主……您一定要为我们凌波宫做主啊!绝不能放过这个小人!” 我一时惊叹他的直言快语。又有些惆怅于我心情不美,他这般说话,我却不能如往常一般赞他一句刚直不阿。 我似笑非笑道:“怎么能说是我做的呢?扭断他脖子的手又不是我的。” 武林盟主闻言,放下茶碗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道:“他惹我,所以我想吓吓他,就让他自己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他又说了几句我不喜欢的话。” “……” “我一不小心,就让他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我真诚地回答。
第43章 壹、 武林盟主自然不敢因为单古艾而得罪我。 他是个聪明的人,否则绝不会成为武林盟主,他便也明白,凌波宫和我之间的事情,说容易也容易,只要他不追究,那凌波宫也就算不了什么。 我是被武林盟主亲自送出去的,关容翎等在门外,一如既往,抱着剑,神情冷淡。 他冷,我更冷。我都懒得同他笑一笑。 他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而我信了他的话,这让我觉得十分丢脸。我宁可不见他。 我不说话,关容翎便也是个沉默的人。 他不说话也好。 我心道听他说话犹如烈火烹油,没什么鲜花着锦,只让人怒气冲冲。 贰、 酉时,极意阁中烛火明明,衬得冀昭额前的汗水都在发亮。 “是了!就是这个道理!” 冀昭一手捏着一把药草,兴冲冲道:“这个蛊确实和这医书中记载的奇毒‘昙香醉’十分相似,说不定这蛊毒中便有它存在。” 我闻言,只颔首道:“所以呢?” 冀昭道:“阁主,这‘昙香醉’是天下第二奇毒,用它的人少,会用它的人更少,它之所以被记载在医书上,便是因为它本来只是一种药,非毒非蛊,乃是治病救人的好药。” 然则这样的药,却在世间有着天下第二奇毒的名号。 我微微眯起眼睛,接过关容翎递来的盒子,揭开一看,不由赞叹唐逸贵重的人品。 我都快忘记的事情,他却记得很清。 ——在北地之时,我曾托唐逸为我寻两株远在西域的“天心子”。 实话说,这桩事并不如何重要。不过是我想给他找点麻烦,至于他是否能做到,并不要紧,我亦不看重。 可他偏偏做到了,着实教我惊讶。 或许旁人会因此惭愧于自己的卑鄙心思,我却不会。我只觉得唐逸也是个很称手的人。 只可惜他到底是个曾经的天下第一,我就算想让他效仿飞鹰,成为我忠心耿耿的属下,哪怕他愿意,他妻子也不会愿意,天下人更不会愿意。 江湖啊,也讲究人情世故。虽然以我如今的武功,我想做的事,少有做不成的。 但我谢兰饮归根究底也不是个喜好强人所难的人。 想到或许会有的“千难险阻”,我便歇了心思。 我将盖子重新盖了回去。冀昭还在望着我。 我沉吟片刻,道:“你想要做什么,直说罢。” 冀昭的神情有一些古怪。 他低声问我,似乎想避开关容翎一般:“阁主……您是不是不想治好他身上的蛊毒?” 叁、 这个“他”是谁,我心知肚明。 …… 然而,我有些一言难尽。 盖因关容翎就在我面前,冀昭就算把声音压得再低,该听到的话,还是能一字不漏地被关容翎听进去。 他这般问,我着实不明白他究竟想不想要关容翎听到。 我瞥了眼关容翎的神情。 我索然无味:“关你什么事?” 冀昭莫名其妙被我如此回敬,愣了愣,讨好地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关心关心阁主嘛~” …… 我放下盒子,窝在椅中道:“你好歹是个做师父的人,怎么说话还这么不着调?” “这……属下也想要着调一点,”冀昭还是在笑,“但阁主是个好人,属下自然也就好说话。” 我挑眉:“我是个好人?” “阁主怎么不是个好人?”冀昭道,“阁主能收留属下和三娘,就已经是很好的人。” 我道:“我收留你们,只因为三娘帮我做成了事。她杀了张奕,就等同于为我除去了一个敌人。她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仅此而已。” 冀昭嘿嘿笑道:“那也是阁主心善,三娘前去北地的时候,那张奕已经是个将死之人,根本就没费什么力气。” “将死之人?”我奇道,“我离开北地时,张奕还颇有些闲情逸致寻我的麻烦,怎么一段时日不见,他会模样大变?” 冀昭道:“以属下看,他大抵是中了毒。” ……中毒。 我一顿,忽而道:“……是了。” 张奕死了,张潇却直至今日还未有消息。若说他们兄弟二人另有盘算,却不尽然。 张潇已经是个瞎子,但张潇也与魔教炼骨宗颇有“缘分”。 而张潇与张奕是亲兄弟。 所谓“亲兄弟”,如何能让张潇不顾张奕中毒,时至今日更不追究真凶? ——有这样一种可能。 张奕的毒,根本就是张潇所下。 肆、 两位张掌门之间究竟有什么爱恨情仇,我并不在意。 冀昭旁敲侧击许久,到底心满意足地带着令牌离开,临走之际,他将接下来数月的“解药”都交给了我。 冀昭言说这些“解药”能暂时抑制住关容翎身上的蛊毒。 我收下了这些药,目光在关容翎的脸上转了一圈儿。 我不由想,若是我不给关容翎服下这些解药,他会不会就此毒发身亡,了结于这世上? ——我是这般想的,便也如此问了。 关容翎一怔,他反问:“阁主想要我的命吗?” 我冷笑道:“不要你的命,难道要你的人?还是要你的心?” 关容翎便答我:“我的心本来就给了阁主。” “嗯……”我颔首微笑,抚着扶手道,“你喜欢胡说八道是么?” 关容翎道:“我何曾胡说八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道,“枉我以为你是条世间罕见的好狗。” “说能可为我而死,你出尔反尔,说要留在我身边,你又出尔反尔。” 关容翎偏过头去:“我没有出尔反尔。” 他何曾没有。 我不信他,站起身,顺手拿起盒子,又指着桌上的一堆“解药”道:“留给你了。” 关容翎不动:“你是什么意思?” 我看他,不答反问:“这就是你对主人说话的态度?” 于是他深深看我一眼,又单膝跪地,将剑横在膝前,低头道:“请主人示下。” 我淡淡道:“解药留给你,你自去罢。” “主人要我去做什么?”他追问。 我疑惑道:“你问我做什么?你不是想要离开极意阁吗,我现在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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