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安不禁皱眉,追问道:“还有呢?” 严翊川顿了一顿:“还有蔓心谷那一吻,我不该这么久都没有给你任何交代,让你焦心。” 谢凌安的心突突猛跳了两下,他强压悸动,再问道:“还有呢?” 严翊川望向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我不该瞒你这么久,我早就肖想你了。” 一瞬之间,风也屏住了呼吸。 “胡山下那枚虎牙吊坠,还记得么?”严翊川眼眸如渊渟般积聚浓浓深情,痴痴地望着怀中人,似乎要将他印在眼底,舍不得让他经受一丝波澜。 “你说呢?我日日戴在身上。”谢凌安抬指从衣衫里勾出一枚吊坠,虎牙洁白晶莹。 “从那时起,我便祈望着你是我的人。”严翊川目光像是被吸引一般,紧紧粘在谢凌安的眸上。 “小王爷,我是生在尘埃里的人,从前我只知道要舐着血往上爬,只以为高处便是权欲的修罗场,不堪入目。但你治下的这片西疆土地洁净、刚正,颠覆了我一切的臆度与揣测,”严翊川微微松了怀抱,温声软语,“王爷,我一直不敢与你坦言,并非我心志不坚,我对你的心思说出来只怕会龌龊得像个登徒浪子。但你的潇洒落拓,逍遥自在,是我这样的人从不敢肖想的东西。我严翊川从未害怕过做什么,唯独这一事,我不敢冒险......” “说得像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谢凌安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勾了勾严翊川有些胡渣的下巴。 严翊川不禁太高了声调,动情地微微颤抖:“如何不是?凌安,你不知于西疆见你我有多忐忑,我怕自两年前旸谷城一别,你始终在怨我狠戾无心,自责你白付信任。我是阴沟泥沼里长起来的臭虫,他们骂我野犬、毒鹰都不过分。凌安,我这样的人,又如何敢靠近这般坦荡磊落的你,更遑论如何配得上你亲王之尊?我又如何舍得以我卑劣的私心,玷污你无瑕之躯......” “浑说什么呢?两年前的处境各有各的难处,当时的谢凌安不懂,如今难道还看不明白么?明明是我还要求翊川你,莫同两年前那个无知小儿计较呢。我才不许你自轻自贱,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郎。”谢凌安伸出手指,轻轻覆在严翊川的唇上。 严翊川抬手捏住谢凌安的手腕,肌肤相触的那一刹只觉有暖流流过全身,惹得心底一阵酥麻:“从未有人如你这般看重过我。” “也从未有人如你这般轻薄过我,”指尖摩挲着柔软的唇瓣,谢凌安如九尾狐般眼尾勾着笑意,满是媚态,“那蔓心谷的一吻算什么?” 严翊川顿了顿,旋即轻笑:“那一吻唐突,确在我的计划之外,但也让我知晓了你的心思。凌安,我心所向,唯你谢凌安一人,如鹿撞怀,如日月之恒。靠近你是我徐徐谋之,绝非无心,你的回应更叫我彻底丢了心。” 谢凌安眼里的笑意要溢出来,他玩闹似的掐了一把严翊川的腰:“好啊你,原来早就意图不轨呢?等着我上钩是不是?” “愿者上钩。”严翊川俯下身来,湿热的吐息不断呼向他的耳廓,将空气烤得炙热。 谢凌安浅笑,面颊泛红,桑落酒的余热更加催化了这一刻的温吞。寒风再起,却不感寒凉,街上没有人,红灯笼也知情识趣地轻晃,与流萤共舞烂漫。 一切都刚刚好。 他紧紧搂住严翊川,闭上眼,静听这一刹那时间之外的心安与欢愉。 “我带了东西给你。”耳畔响起严翊川低沉的声音。 “生辰礼?”谢凌安松开怀抱,疑问道。 “是,也不是。”严翊川低笑,从怀里摸出一条蓝靛色的细丝带——边丘花带。 “回去记得系在床头,”严翊川俯身,鼻息交织,“这是边丘姑娘们编给意中人的,等他们来带走心上人。但我不会编,你也没得选,只有这一条,王爷要是不要?” “强买强卖,我敢不收么,”谢凌安笑眼盈盈,接过蓝靛花带紧握手中,“不如来看看我给你带的东西,我可是君子之交。” “哦?”严翊川有点意外。 谢凌安解下佩囊,从里头摸出一枚骨扳指。他将严翊川的拇指上磨损地半旧的扳指摘下来,戴了新的上去。 谢凌安见尺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歪着脑袋轻笑道:“怎么样?” “正好。”严翊川转了转拇指的扳指,看到他的笑,也禁不住跟着笑起来。 谢凌安看着他的动作,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才是嘛,哪有人依别族风俗送信物的?” 严翊川愣了下,旋即低笑几声,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他俯身到谢凌安耳边,搂了他的腰,温声软语道:“但我想和你尝遍世间的每一种风花雪月啊。” 谢凌安歪着头,笑得餍足。 “吃长寿面了么?”严翊川忽然想到提问。 “你不来,哪有心思吃。”谢凌安满眼嗔怪。 严翊川搂了搂他:“这就补上。” 严翊川紧紧握着谢凌安的手,走过漫长的古安东街。却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光晦暗,无人走动。 哪儿还有开着的铺子? “要不算了?反正不到半个时辰今日就过去了。”谢凌安扯扯他的袖子。 “不行。”严翊川答得斩钉截铁。 好不容易,街巷里有一点微光,两人进去,见一个戏班子的老仆刚洒扫完场地,正欲熄灯。下元节戏班子散的晚,老仆如今才下值,满口怨怼,怒气冲天。严谢两人塞了一锭银子,才好不容易借到了庖屋。 严翊川手里抓了一把白面,却顿在大锅的上空,不知该下不该下:“他方才说是滚水里下面,还是先放面再烧水?” 谢凌安添了一把柴火,被烟熏得忍不住轻咳:“不知道啊,他就说‘面放水里’。” 严翊川面露难色,干脆把面扔了进去,心道下回回北境要好好和玉桢学学厨艺。 “这两个白的哪个是盐啊?” “你尝尝?” “是这个,他说要加多少?” “......‘加一点’是多少?” “那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我觉得够了。” “太旺了,你灭点火!” “......怎么灭啊?” ...... 一阵兵荒马乱后,一份模样尚且能看的长寿面出锅。 谁知两人到饭堂一看,老仆已经关门上了锁。二人绕了一圈,见戏班子各个房门紧闭,无处可去,只好捧着碗,像两个行乞游民般坐到了戏台边缘。 戏台宽敞,墙面上壁画木刻精雕细琢,色彩斑斓。严翊川拿火折子点了两侧的蜡烛,烛火牵引着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跃动,与银白的月光相贺。 严翊川挨着谢凌安坐下,正想把碗递给谢凌安,却见谢凌安背了手不接。 “喏。”谢凌安瞧瞧自己用木板固定着的右手。 “还有左手呢。”严翊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拿剑可以,筷子不行。”谢凌安柔弱得理直气壮。 严翊川禁不住笑了,轻叹一声,夹起筷子,送向他嘴边:“之前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的?” 谢凌安嘴里堵得鼓鼓囊囊,犹豫了一下道:“那不是还有钱昭嘛。” 严翊川心道:钱昭若真还要给你喂饭,早就跑到我这儿痛骂你柔弱得不能自理了。严翊川抿着唇笑,吹了吹热气:“那真是辛苦他了。” 谢凌安点点头,吃得津津有味,热气腾到脸上熏红了耳根,看得严翊川心里发痒。他心道:“有这么好吃吗?”遂趁着间隙自己也尝了一口。 “好咸,”严翊川倏地皱眉,看向谢凌安,“你怎么吃得下?” “咸吗?我不觉得啊,”谢凌安嘴里呼着热气,“好吃着呢。” 一会儿功夫,面汤见了底。谢凌安拿帕子擦了擦嘴,靠近了严翊川怀里。 月白风清,戏台上烛火摇曳,映耀着古今一张张动人的脸庞。一片瑰丽璀璨间,不闻笑歌戏舞声,即使有拿云捉月手段的花旦也黯然失去了颜色。 再动人的戏本也比不过真情人的爱意绵绵。
第71章 心意 “今天是什么日子?”谢凌安轻声问道。 这问题问的古怪,严翊川微微一愣:“乾圣十七年十月十五日,怎么了?” “我得记着啊,”谢凌安悠悠道,“乾圣十七年十月十五日,是我们互通心意的日子。” 他从严翊川的怀里坐起来,凝望着严翊川的眼,揪着严翊川宽大的袖子:“你也要记着,往后年年岁岁的十月十五日,都得与本王一起过。” 严翊川侧脸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一片绯红从脸颊染到耳根。严翊川不禁浅笑,纵容迁就似的道:“谨遵夫训。” 谢凌安心满意足地笑了,不再看他,喃喃自语:“你第一次向我表明心意是什么日子......?” “表明心意?许是在蒲阳县送你虎牙吊坠,许是在西疆为你酿葡萄酒……记不清日子了,总之是心心念念的。”严翊川觉得身上有些热,禁不住呼吸加重了些。 “哪有那么早?你少扮作深情。明明就是上回在蔓心谷才有的......”谢凌安揶揄道,笑着看他。 “那是上回,可不是第一回。不过,表明心意嘛,千万回都不算多......”严翊川顿了一顿,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懒得再压制喘息,“比如就现在。” 谢凌安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后颈被一双大手圈住,一温热堵住唇瓣。谢凌安没有动弹,任由那柔软炙热紧紧压迫,予取予求。严翊川的舌头缓缓渡过来撬开了牙齿,那触舔如电击般让他失去了任何力气,只觉得腿越来越软,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半晌,严翊川松开了他,两个人气息交织,心跳飞快。 “你呼吸好乱。”严翊川佯装镇静。 “那是因为谁?”谢凌安抬眸望他,嘴角狡黠的笑压都压不住。 严翊川不答,只是笑。谢凌安佯装愤怒地掐了他的腰一把,再笑着逼问道:“那是因为谁......?” 话音未落,温热的吻又压了下来。 是夜,乌尼桑方回到临华殿不久,临华殿的门开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小侍女端着碟子进来。 达格尔被叫出殿外候着,殿门又关上了。 乌尼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应付严翊川和陆保坤耗费了他大量心神,如今只感疲惫。 侍女将碟子放在桌上,柔声道:“乌先生,严中郎听闻边丘下元节有吃糍粑的风俗,特命膳房做了点,命奴婢送来。” “严中郎?他不是被寒英叫走了议事么,竟还有心安排此事。”乌尼桑心下暗道,有些惊讶。 他沉声道:“放桌上吧,替我多谢严中郎。” 那侍女行了礼,却没走,又上前两步,倚在乌尼桑的脚边跪下。她满脸羞红,有些胆怯地吞吞吐吐道:“严中郎还吩咐......让奴婢今晚伺候.....伺候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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