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应该买两个吗?”陆景渊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真心实意地问道。 “那不行,一个够了。”谢樽说着指了指前方热闹的街道,“我的手还要留着拎点心呢。” 面对陆景渊并不是很信任的眼神,谢樽轻咳一声,双手大大地比了个圈,“要拎很多呢,毕竟还得帮那几位买,等他们从百味楼里出来,点心渣子都见不着了。” “那我们现在去买吗?”陆景渊将兔子灯提近了些,避开了一旁的路人。 “不。”说着,谢樽起牵了他的手,往另一边走去,“趁现在人还不多,先去放河灯。” 放河灯的地方离灯会不远,只隔了半条街,但却比灯会那儿要安静许多。 此时漆黑的河道上,一盏盏莲花状的河灯正晃晃悠悠地往下游流去,在水面上投下一片片暖黄的碎金,如同银河一般流淌在城中。 谢樽将河灯轻轻放到陆景渊手里,又把灯芯的蜡烛下叠成方块的纸片拿了出来。 “殿下在这边写,我去那边,千万不能偷看,不然就不灵了。”谢樽说着,将手中的笔递到了陆景渊手中,然后一溜烟窜出了好远。 陆景渊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收回了视线,他将纸片展开放在白石栏杆上,很快便落下了笔。 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每年他写的都是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不需要多加思考。 等纸片干透后,陆景渊将它用蜡封在了灯芯处,烛光映照着粉色的花瓣,映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很快,谢樽也捧着已经点燃的花灯回来了,两盏河灯入水后,很快便融入了如浮萍聚集在一起的漂流的河灯之中,一眨眼的时间,便已经分不出哪盏是自己放下的了。 “殿下。”谢樽收回追逐着河灯的视线,然后笑着蹲下,将一直藏在袖中的那个小兔子吊坠拿了出来,在陆景渊面前晃了晃。 “赔给你的神兔,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陆景渊伸手接过了吊坠,原本应该冰凉的玉石因为在袖中藏了太久,已经变得触手温热了起来。 “很可爱。”陆景渊轻轻摸着小兔子的耳朵,然后忽地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道,“但是那神兔我宫中已经有一只了,谈不上赔不赔的。” “嗯?”谢樽一脸迷茫地看着他,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是半月前赵泽风送来的,他说是哥哥猎了以后寄养在他那,准备送给我的,既然哥哥昏迷了,就由他代为赠送了。” “……”谢樽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评价,他该谢谢赵泽风还帮他惦记着这件事吗?还是该先替自己和赵泽风尴尬一下? 谢樽哈哈一笑,然后又做出一副自己知道这回事的模样,挠了挠头道: “最近记性不太好,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走了走了,他们应当已经到灯会上了……” 回到灯会上后,谢樽一眼就看见了聚在灯谜前的众人,毕竟这群人个个身姿挺拔,风姿卓越,丢在人堆里也能一眼看见。 刚一凑近,谢樽就听见那个新来的小包子一边牵着文可筠的衣摆,一边指着谢淳说“我决定了,以后还是要谢大哥做我的夫君!” 谢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刚才不还是我吗?”贺华年一脸神伤地哀声道。 “嗯……”赵鸣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淳,好像有些难以取舍,但最终还是坚定道,“我还是更喜欢会猜灯谜会作诗的。” “那你说的这些他也会啊。”贺华年起了坏心思,笑着指了指王锦玉,然后自然是被对方狠狠剜了一眼。 “他太好看了,我不要比我好看的夫君。” 赵鸣珂看着王锦玉那张精致冷淡的脸,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又惹得众人好好乐上了一阵。 谢淳有些好笑地了一眼这个还没他腿长的小姑娘,也没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他来这趟本来也算是来看着这些弟弟妹妹的,他们开心就好。 他们说活的这半天,摊主已经准备好猜中十个灯谜的奖品。 谢淳接过那支缠着红线的梅花发钗,将其轻轻地插在文可筠发间,为她添上了一抹清丽的艳色。 “今日没有玉兰,改日补给你。”他和文可筠在玉兰树下相识,从此以后便一路同行至今。 “好。” 一边赵鸣珂看得眼馋,牵着文可筠的手晃了晃,撒着娇说自己也想要,结果还没撒上几句,就被赵泽风一把提溜开,恨铁不成钢地说她简直一点眼色都没有。 “嗯……这支不能给你,姐姐再给你赢一个好不好?”文可筠轻轻抚着发钗,笑得好似春日拂堤的春风一般。 赵鸣珂闻言眼睛一亮,使劲睁开了赵泽风抓着她的手,又一溜烟跑回了文可筠身边。 “好!筠姐姐最好了,我想要那支桂花的,还有那个我也想要!” 说着,赵鸣珂又朝赵泽风做了个鬼脸,看得对方气得直想把她好好揍上一顿。 这姑娘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不还挺软挺可爱的吗?怎么这才几年不见就长成这副样子了?他安静温柔的妹妹哪去了? 看了会戏,谢樽哭笑不得地走上前,调侃了一句:“你们还真是热闹啊。” 因为谢樽事先已经打过了招呼,加上这两年众人见陆景渊也算是见习惯了,所以此时陆景渊的出现也没使这里与刚才有什么不同,众人依旧和普通朋友那样笑闹在一起。 陆景渊就那样站在谢樽身边,静静地看着、听着,好像不存在一般。 “终于来了,快走快走,刚才我看见前面还有投壶,咱们一起去,不玩这个破灯谜了。”赵泽风见到他就好像忽然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十分激动。 “有我们赵公子在,还用的着我出手?你一人不就横扫千军了?” “一个人玩那多无聊……” 陆景渊看着身处烟火之中的谢樽,悄悄勾起唇角,又将对方的手牵地紧了些,跟着对方往投壶的方向走去。 元宵过后,一切又开始步上正轨,入京述职的官员们也都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长安,包括赵泽风的二叔赵磬。 也不知他这一次来跟皇帝谈了些什么,总之,赵泽风终于可以回家了。 渭水旁的柳树又抽了新枝,在南风中缓缓摇晃,赵泽风坐在马上,垂头看着前来送他的谢樽,眼神难得的有些不舍:“可别让我等太久,一个月,过时不候。” “行,等我哥过几日完了婚我就出发。” “嗯……” 柳树下,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远处,赵鸣珂已经指挥着跟来的玄焰军,将自己在长安搜罗来的那些新奇玩意一一搬上了马车,此刻正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好了,去吧。”谢樽扬起唇角,轻轻拍了拍带着赵泽风凑过来,正喷着鼻子的烧饼,“一路平安。” 渐浓的春风里,赵泽风驾马而去,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草色青青的河岸之上: “太原齐王府,你可千万别走错门了啊!”
第87章 谢淳和文可筠的亲事已经筹备了很久, 请期毕后,亲迎之日定在了三月初。 新移入竹书堂的两株玉兰盛放之时,文可筠终于踏入了谢家的大门。 红绸映照之下, 那玉兰花开满枝头,正向上肆意生长, 姿态挺拔,质清如玉。 谢淳完婚后,谢樽也很快准备好了东去的行囊, 走之前他再次相邀友人, 去了那座他们都分外熟悉的百味楼。 包厢还是元宵夜的那间, 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热闹非凡。 “你们接连离开,贺华年也呆不住了。”王锦玉罕见地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眉间有肉眼可见的倦色。 “此番你们尽数离去,不知又要何日才能重聚。” 闻言, 谢樽有些惊讶地看向贺华年,眼中的询问之色分明。 “这些天你太忙,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贺华年轻笑一声, 眼神坚定,好像也已经寻找到了自己未来的路途。 “我打算南下采风, 归期不定。” “届时踏尽山川,览遍风物, 好为我的新曲好好着色。” 他将再做诸位空了的酒杯一一斟满, 叹息一声:“你们他年必然都是虞朝的柱国栋梁,但我不同,我长于诗琴, 也无意庙堂,便不呆在这长安磋磨半生了。” 说实话, 贺华年也并非不想流连在这长安的无边繁华之中,这里是他自幼成长的故乡,有他的亲朋好友,但是……他们都已经逐渐长大,不能一辈子日复一日留在这里了。 “哎呀呀,不要这副沉重的样子嘛,好像我去了就不回来一样……这天下大义自有你们去担,我正好乐得逍遥,为你们的巍巍天地点缀些风花雪月,亦是我心之所向。” “届时你们若是教坊乐司听见我编写的词曲,可别忘了给我叫声好啊。”贺华年说这话时是笑着的,语气中流露的情绪却并不开心。 “如此一来,这长安便只剩下我一人了。” “倒也不必这样伤情。”谢樽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面,执酒掩住了眼底的凌乱情绪,“若无大事牵绊,每逢年节,仍可在此重聚。” “哎,你们可要好好努力啊,等以后我回到长安,可就靠你们罩着我了。” “美的你,你还差我三十几两银子没还呢,还清了再说。”谢樽瞥了他一眼,一口回绝。 “好了,此去各自珍重……” “浮生几许,且醉春风!” 第二日一早,谢樽独自一人站在通向太原的官道上,回望着在晨光下缓缓复苏的长安城。 想起陆景渊在他临走时的那句“一路平安,我等你回家”时,谢樽握紧了陆景渊交给他的那块棠棣玉佩。 他静立片刻,随即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西去。 浅碧浮烟的柳荫道上,谢樽一袭青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是谢樽第一次远离长安,去往一片完全未知的地方,他没有在途中多作停留,不到十天,太原城苍劲的轮廓便已映入眼帘。 太原与边地相近,其北不远处的楼烦、雁门等五郡之外,便是北境。 高耸的石城之上,红底大旗漫卷,兵甲之声犹如浪涌,自有燕赵慷慨之音,谢樽仰头看着那面已然褪色,上书太原二字的大匾,心中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满。 入了太原,谢樽一路问去,终于找道了齐王府的大门。 齐王府不事雕琢,门前甲兵列位,谢樽才刚牵着马微微靠近,便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们举枪戳个对穿了。 谢樽笑得温和,将弓卸下挂在了烧酒身上,然后上前高声道:“在下谢樽,此番求见齐王,还请诸位通报一声。” 有甲兵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从长安来?” 之前少将军跟他们说过,要是有个生得玉树临风的长安少年来找他,就立刻进去通知,虽然眼前这个不是来找少将军的,但长得确实还算勉勉强强,说不定就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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