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樽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便听到甲兵中间传来了几声不甚清晰的嘀咕声。 “刚才我就说这小子是从那边来的吧,你看他那马上花里胡哨的,不像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风格。” “那笼头挺漂亮的,要是跟他打好关系,也不知道能不能借我玩两天。” “嗨,这有什么难的,你直接上去说不就是了……” “你不是向来瞧不上这些花里胡哨的吗?别来插话。” “……”谢樽闻言眼皮控制不住地一跳,随后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些。 或许是被谢樽看得浑身发毛,那为首问话甲兵轻咳一声,拍了拍身边那人,示意他闭嘴进去通报。 谢樽和这群甲兵面面相觑地站了没一会,便听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后自己眼前一花,就被人使劲地抱了一下,那力度差点把他肋骨压碎。 “差一天就一个月了,早两天你是会死?” “要……要不你先放开。”谢樽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把自己的手挣了出来,然后捏住赵泽风的小指就把人给拎开了。 两人的距离拉开后,谢樽才得以细看对方一番,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他仍是觉得赵泽风好像变了不少,先前眼中偶尔浮起的无趣和倦怠也已经消失不见。 就好像原本被圈养在囿中,终于被放归了山林的野兽一般,终于不必被困在小小一隅,精气神都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婚期定在月初,我总不能提前跑了吧?届时接亲的队伍少了我,我哥非得把我给剁了不可。”谢樽边说边跟着赵泽风往里走,没走几步,腿就忽然被一个小团子抱住了。 他低头一看,果然是赵鸣珂,谢樽笑着将她一把抱起,忍不住戳了戳她白白软软的脸颊,问她最近可好。 “很好呀。”说罢,赵鸣珂往周围看了看,咬着手指问道,“谢二哥哥,淳哥哥和筠姐姐怎么没来啊?” 谢樽愣了一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要来。 “别理她,她犯毛病呢。”赵泽风翻了个白眼,使劲往赵鸣珂头上弹了一下。 自从回来,这姑娘嘴里就三天两头要把这两人拉出来从头到家说上一通,他已经麻木了。 赵鸣珂把他的手打开,轻哼一声:“我关心心仪之人和你有关系?” 这下谢樽终于听明白了。 他早就将元宵节的那些玩笑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赵鸣珂还记着呢,不是吧……不会真喜欢上他哥了吧…… “你淳哥哥和筠姐姐都完婚了,没你什么事,明白吗?再瞎提我就告诉二叔把你腿打断。”赵泽风威胁道。 “我知道呀。”赵鸣珂点了点头,却显得更开心了, “这样岂不是更好?淳哥哥和筠姐姐我都很喜欢,他们在一起了,正好我也不用纠结做淳哥哥的妻子好,还是筠姐姐的夫君好了。” “不过我好像做不了别人夫君,算了……” “诶!对啊,他们成亲后我若是入了谢府,正好可以给他们当女儿。” “有他们教导,我一定会成为出口成章的冀州第一淑女的。” 这下,赵泽风和谢樽一齐沉默了,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跟不上赵鸣珂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二叔。” 听了一路,谢樽总算是摸索出点什么了。 贺华年以前跟他说过,很多女子最是喜欢平日里见不到的稀罕事物,若是见到了,不管是人是物,通常是一见倾心。 看来赵鸣珂从小混迹行伍,性格风风火火,却更喜欢腹有诗书那种的…… 有着赵鸣珂的吵闹,一路上赵泽风也没跟谢樽说上几句话,几人便到了齐王府中央的巨大校场上。 刚一踏入校场,谢樽便脚下一顿,立刻感觉到两道如刀一般的视线向自己刺来。 那两道视线锋利厚重,好像山峦一般将人压地喘不过气来。 谢樽指甲扣入掌心,随即面色不变地看向了自高台而来的那两道视线。 “还不滚过来!”赵磬只看了谢樽几眼便将视线移到了赵泽风身上, “下盘不稳,中气不足,六年练成这样还有脸偷懒?继续上去站着,若是动乐一下,今夜就别睡了。” 被这道震得整个校场都清晰可闻的声音震得全身一抖,赵泽风也不敢再跟谢樽打声招呼,只是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随后他便苦哈哈地爬上了只容一人单脚站立的木桩上当起了木偶,只留谢樽一个人抱着赵鸣珂站在校场边缘。 停顿了一瞬,谢樽将仍然赖在他身上的赵鸣珂放下,然后上前几步行礼,浑身礼节挑不出一点错处:“晚辈谢樽,见过殿下,见过将军。” 赵磬又将目光放回了他身上,直接开口道:“你的事我已经听赵泽风说过了,多的不必说。” 说着,赵磬招了招手,身边的一个高大威猛的年轻军士便走下高台,站在了谢樽面前。 “这是赵家玄焰军新兵中的魁首,若你能赢了他,便留下,若是不能,就滚。” “如何?” 新兵? 谢樽微微挑眉,从一边的兵器架上随意取出一柄银枪,在手中轻颠几下,挽出了一道银白的枪花。 “但请赐教。” 很快两人便列位在校场中央,在赵磬的允许下,校场中训练的众人见有热闹看都渐渐围了过来,除了仍在木桩上站着的赵泽风。 两兵相接的瞬间,谢樽就感受到了眼前这人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种场面下,谢樽也不打算再收敛什么,若不能一战成名,便是丢了殿下和谢家的脸,赵泽风也得落个识人不清的名头,而他……也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回去窝着了。 谢樽下了狠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手中的银枪便被挑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这战战罢,谢樽依旧气息未乱,他仰头看向站在高出的赵磬,刚想开口,却见视线中银光一闪。 他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迅速后撤,避开了赵磬手中力逾千钧的一枪。 这一枪插入了厚重的木板之中,瞬间将其洞穿。
第88章 这一枪过后, 赵磬并未停手,他出枪速度极快,几乎只见残影。 谢樽咬紧牙关躲过几下, 很快便到了极限,他最终还是避无可避, 只得用尽全力横枪挡住。 这一下让谢樽胃里翻江倒海,立时被击打得整个人都倒飞出去。 见状,赵磬收势站定, 看着站起身戒备地看着自己的谢樽, 眼底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了许多: “反应很快,也很聪明,力道稍有不足,但跟着那个半吊子学能到这种程度, 也已是天赋异禀了。” 赵磬并不吝于称赞,说着, 他抬眼瞅了一眼高处金鸡独立的赵泽风, 随即又好像没眼看一样立刻移开了视线。 “算你合格,以后便也跟在我身边吧。” 这谢家小子藏锋于内, 不骄不躁,与他家那不争气的小子有些不同, 将若是好好培养, 说不定会比赵泽风走得更远。 谢樽对上赵磬的眼神愣了一下,那种温和而闪着亮光的眼神他很熟悉…… 他在徐行之,应无忧等人身上都曾经看到过。 谢樽眼中的防备冷意渐渐褪去, 他立即站定,对着赵磬抱拳道:“多谢将军。” “四家皆是世交, 平日里便叫伯父吧。”赵磬笑着将手中的游龙枪递给了一边的兵士,又招手叫来了一个一直抱手站在一边,一脸络腮胡的高大男子, “明旭,这孩子便也交给你了。” 江明旭立刻上前一步,拍着胸膛保证道:“是!将军放心吧,保证让他这身板没几日就壮得根牛似的!” 他不说话时看上去粗犷冷硬,一出声却能将眼睛笑成两弯月牙,看上去豪迈又义气。 闻言,谢樽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还是在心底暗道了一句多谢好意,但还是不必了。 他还是喜欢他现在的模样,挺好的……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站在高台上一言不发的陆擎洲终于开了口,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台下众人,在谢樽身上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叔玉,无事便走吧。” “好。”赵磬仰头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江明旭的肩膀便转身离去,顺便捎带上了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鸣珂。 陆擎洲和赵磬一走,校场便瞬间炸开了锅,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喧闹起来。 “散了散了,没热闹可看,哎……” “新来的,有空切磋啊!可别不敢来!” “欺负一个十二三的小孩你也不害臊?” “小孩?你是指能一枪把你戳个对穿,趴在地上爬不起来那种吗?” “行了!”江明旭气沉丹田,压低了声音吼道,“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明日将军操练起来的时候,又哭爹喊娘地丢人。” 有人听到这话可就不乐意了,大着胆子喊了一嗓子:“诶,将军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哥几个可都是躲被子里哭的,谁在校场哭爹喊娘啊?多丢人。” 那些军士勾肩搭背地一阵哄笑,蓬勃之气扑面而来。 “滚滚滚,都滚,别在这儿杵着碍眼。”江明旭笑骂着把他们驱散开来,然后回头看向了谢樽,不知为何,谢樽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怜爱和慈祥。 “见笑了见笑了,都是些粗人,走走走,我带你收拾地方去。”说着,江明旭抬脚就要带着谢樽往外走去。 “等等!”站在上头金鸡独立的赵泽风见他们就要离开,忽然着急开口,差点一个不稳掉了下来, “舅舅,把他安排在我院子旁边啊!千万别离太远,不然我就把你藏酒的位置告诉我娘!” 江明旭听见这话脸都绿了,一脚踹在了赵泽风站着的那个柱子上:“嘿,好你个臭小子,又跟踪我?” “我可是说真的哦,要被我娘知道了,非得给你扒下来了半层皮不可。”赵泽风仰着头,再次威胁道。 对于他这个豪气正直,但有些滑头的小舅舅,他娘可是分外关注。 早些年江明旭嗜酒如命,毫无节制地喝了几年,成功把自己喝进医馆躺上了半个多月。 这事的结果便是他娘大发雷霆,指挥着玄焰军把江明旭酒窖里的那堆好酒尽数没收,充公便宜了玄焰军的兄弟们。 这几年江明旭倒是不怎么喝了,好酒却是没少藏,馋了便拿出来摸一摸闻一闻,再在他娘发现前赶快藏起来,日子过的十分难受。 “别管他。”江明旭翻了个白眼,转身拖着谢樽就走了,任由赵泽风再怎么叫喊都不理他。 反正有将军的命令,打死他他也不敢从那上面下来。 跟着江明旭走在这齐王府中,谢樽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神色却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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