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屋舍空旷,听雨落声也格外清晰。 宿幼枝躺下阖眼,耳边都是屋顶上瓦片被水珠敲击的闷响。 当出现一点不同的动静时便格外清晰。 他睁开眼,瞧黑暗中出现在窗口的影子。 瞧了几眼,愣住。 眼睁睁看他翻进屋子靠近。 冰凉的气息迎面,宿幼枝未出声,那影子便靠坐在他床边,定定地瞧他。 宿幼枝受不住,低声道:“……你疯了?” 懒散靠坐的身影闻言立刻挺直,小心道:“阿幼……” 宿幼枝想瞪他。 堂堂临王殿下,半夜跳窗,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怎地,因为不是姑娘家,便可以这般肆无忌惮了? 宿幼枝着恼:“你是登徒子么。” 盛延辞理亏,不敢出声,僵硬在那,好一会儿才弱声道:“让我陪陪你好不好?” 看不见阿幼的每一个夜晚,他都难以阖眼。 像是那个暗沉的雨天,闭上眼就再也瞧不见他。 宿幼枝没言语,盛延辞便忐忑起来,软下嗓子:“好啦,我这会儿就走,你莫气。” “轰隆”一声响雷。 映亮了半边天。 也照见了盛延辞落在阴影中、略有苍白的脸。 看到他起身,宿幼枝不由伸出手勾住他衣袖,垂下眸子:“走回去,再淋一遍雨吗。” 盛延辞顿住,宿幼枝已经往后退了退,留给他半张被子,没好气道:“……还不上来。” “阿幼……” 盛延辞看了他好半会儿,才摸上榻,直挺挺地躺在那。 宿幼枝背过身,可哪怕雨声稠密,也遮不住对方有力的呼吸。 闹得他没了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墙面。 可盛延辞却好似入了眠,呼吸变得清浅。 宿幼枝心中忿忿,干脆转过身,看盛延辞规矩的模样,心道规矩的人可不会半夜跑来旁人内室。 他去勾小王爷落在榻上的发丝,缠在手指上,冰凉顺滑。 缠到第五次,手突然被握住。 那仿佛睡着的人睁开眼,侧头看他。 宿幼枝撇开他的手,道:“睡你的。” 盛延辞不肯闭上眼:“我想看着阿幼。” 乌漆麻黑的,能看见什么。 宿幼枝干脆指上用了力,拽直小王爷发丝,却将他整个人带过来。 盛延辞靠近他,伸手连人带被子环住,额头贴着,轻声说:“阿幼,我好想你。” 两人气息萦绕,宿幼枝睫羽颤了颤,小声道:“白日才见过,你也要想。” “嗯。”盛延辞道:“便是看着你,也要想。” 那双漆黑的眸于黑夜里亮着细碎的光影,似乎瞧上一眼都会被烫到。 宿幼枝不甘示弱,直直与他对视,声音很轻:“想我什么?” 他说:“想牵我的手,想抱,还是……想亲?” 盛延辞握他的手紧了紧,哀求道:“阿幼……” 也就这点胆子。 听都听不得。 宿幼枝摸到小王爷滚烫的耳朵,于寒凉的雨夜里格外鲜明。 他道:“我瞧你也不冷,白瞎了分你的被子。” 盛延辞的确热得不行,想堵住阿幼的嘴,又舍不得,干脆将他搂实,用被子裹住,牢固地困在怀里。 原本凉爽的天气被闹得燥热起来,宿幼枝额头也漫出汗珠,推开人转过身去。 盛延辞立刻追来,从身后将他牢牢抱住,好似粘在了他身上。 宿幼枝被束缚得手脚动弹不得,抓住他在身前的手,也被反握住。 滚烫地呼吸落在颈间,激得汗毛颤栗。 宿幼枝阖上眼想入眠,却发现做不到。 之前那点睡意早消失得干净,反是精神得能出去练几套剑法。 宿幼枝手指动了动,摩挲盛延辞手心。 盛延辞嗓音喑哑:“阿幼……不要闹了。” 宿幼枝不背这锅:“分明是你找来,怎成了我闹。” 盛延辞辩驳不得,干脆上嘴落在他后颈,含住白日那点早无痕迹的齿印。 宿幼枝低下头,想了想,不肯吃亏,也抬起盛延辞的手,咬住他指尖。 盛延辞的气息似乎更烫了,喉咙缓慢滑动,发不出一个音节。 天空闷响。 又有雷声炸开。 在短暂的光亮中,宿幼枝转过头,对上盛延辞灼灼视线。 盛延辞靠近,贴住他额头磨蹭,抵住鼻尖。 宿幼枝呼吸落轻,身周都是另一个人的气息,那般鲜明,那般热烈。 滚烫气息没了阻隔,柔软贴上唇瓣,宿幼枝鸦羽颤抖着阖上。 “幼枝!” 凭空一声吼将宿幼枝惊得弹坐起,盛延辞被他推出去,险些摔到地上。 廊下有人跑来,宿幼枝一时心虚,忙去拽盛延辞:“躲起来!” 来不及多瞧,盛延辞转身钻到了屏风后。 同时谢翊推开门,直奔着他而来。 宿幼枝脸上余热未褪,咬牙瞪向他:“谢二!” 谢翊正激动,看到他愤愤表情,愣了愣,狐疑道:“你脸怎么有点红?” 红什么红! 宿幼枝没好气:“你看错了。” 谢翊又靠近些,盯着他脸瞧:“没错,是有些红,别是着凉感了风寒吧?” 说完大惊失色,伸手来探宿幼枝额头。 宿幼枝拍开:“我身子好得很,你不好好守着姑母,跑这来做什么。” “啊,差点忘了。” 谢翊一惊一乍,拿着信件的手都在抖。 看他这模样,宿幼枝狐疑,索性抽过来自己看。 夜里瞧不清,他也不想点灯,跑去窗前借着外面一点光亮读信。 看着看着,愣住。 “是不是,是不是!” 谢翊握住他肩膀,使劲晃了晃:“宿公子,这可是清山郎君时隔多年回来的证明!” 清山郎君! 险些忘了他。 想起在寒骨关看到的江湖十艺画册,因太过离谱,宿幼枝都忘记与谢翊讲,让他跟着一起崩溃。 但这是什么? 清山郎君不是失踪了吗,连他的好友都不抱希望,为了遗本那般模样…… 宿幼枝问:“哪来的?” “什么哪来的。”谢翊道:“这可是在寒骨关开始售卖了的,若不是我找人盯着,好悬要错过了。” 他手肘碰了碰宿幼枝,扬起下巴道:“你若现在对我说几句好话,说不得我心情一好,还能借你瞧几眼。” “……滚。” 宿幼枝也不是那般在乎什么画册了。 谢翊大半夜的也是恼人。 “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宿幼枝将信拍给他,道:“赶紧走吧你。” “走什么走。” 谢翊一边小心地收起信件,一边看他道:“这么大的喜事怎能自己享受,不彻夜长谈说不过去吧?” “?” 宿幼枝瞧了眼屏风,又看向谢翊,眯起眼,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第92章 谢翊想了想, 道:“也对,这里不合适。” 他催着宿幼枝跟他走:“不若去廊下赏雨,自有一番快乐。” 宿幼枝无话可说。 他觉得谢二有病。 “谢二公子。”他道:“你晓得现在是几时吗?” 谢翊却幽幽瞧他:“几时又如何, 你便不陪我了吗?” “……陪。” 宿幼枝咬牙, 拎着他的衣领往外去:“那就教我们看到雨停。” “诶诶……” 谢翊被拽走。 两人裹着大氅瑟瑟发抖地缩在廊下吹风。 是宿幼枝想起便忍不住打谢二一顿的程度。 宿幼枝瞧了眼门廊, 这片刻盛延辞应当走了, 他也不想再在这犯傻, 见谢翊许久不出声, 道:“回不回?” 谢翊牙齿打颤, 挺了会儿,哆哆嗦嗦应:“……回。” 回到内室,谢翊却还是不想走, 宿幼枝挑眉,狐疑看他:“谢二,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谢翊往里去:“只是位激动得无法入眠的可怜公子。” 宿幼枝看了他好一会儿,没再赶人。 但他也没听谢翊讲什么清山郎君, 躺在榻上便忍不住想起盛延辞在的时候, 唇上似乎才残留着清晰的温度。 他辗转反侧, 回头一瞧,谢翊已经熟睡,踢了他一脚,也翻身就寝。 次日清晨。 宿幼枝睡饱起身,瞧云雨渐歇,用过膳便可返程。 他看向旁侧,谢翊道:“那边是小王爷的院子吧, 他们起早便下了山,走得还蛮急的。” 宿幼枝收回视线不再瞧。 等他们回城, 天空已经晴朗,只地面积着水洼,没有官道的路上踩过便是泥。 宿幼枝和谢翊索性都去蹭马车。 谢翊闲不得,与南阳侯夫人讲最近的趣事,说着突然想起:“对了,今早听隔壁略有吵闹,我教知砚去打听的。” 将知砚叫过来,听他道:“是有人跑去寻临王,好似因妹妹失踪,在小王爷寝室发现了。” “嗯?” 谢翊与宿幼枝对视一眼,问:“然后呢?” 知砚道:“那公子闹着小王爷给交代,否则便带着妹妹撞死在临王府前,被临王押了回去,想是要进牢。” “是要好好盘问。”谢翊道:“以临王府戒备,寻常姑娘怎能靠近,别又是刺客。” 知砚瞧了宿幼枝一眼,欲言又止。 谢翊:“说。” 知砚小声道:“听说那公子妹妹……长得像阿又姑娘。” 谢翊呵呵:“再像又如何,都不是本人。” 知砚觉得公子话语奇怪:“他们都说是小王爷太过思念阿又姑娘,便寻了相似之人以解相思。” “不要听他们说。”谢翊道:“他们说的能有几分真。” 南阳侯夫人原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瞧他,疑惑道:“怎你不喜临王,昨儿不还谈得蛮好?” 谢翊不甚在意:“只是相识,又不是多熟,哪里谈得上好不好。” 南阳侯夫人诧异,询问地看向宿幼枝。 宿幼枝平静道:“姑母莫理他,近日可是阴晴多变。” 回得南阳侯府。 宿幼枝进得院子不久,知砚又打听了新消息,过来与他说:“表少爷,那两人果真被入狱。” 宿幼枝奇怪:“你怎么知道?” 知砚无辜道:“外面都在传,好些人看见了的。” “?” 怎么临王府没点秘密的。 有点事便满皇城皆知。 结果一提,知砚很清楚:“最近小王爷成了皇城炙手可热的良婿人选,大家都关注着呢。” “什么?”宿幼枝愣住。 “因为临王对阿又姑娘痴心一片,不少夫人都有了改观,觉得殿下是个有心人,有意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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