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多少工夫,盛延辞若这般,他怎会感觉不到。 雪巧肯定地点头:“一百三十六次。” “……” 宿幼枝莫名羞窘,瞪她:“你便光记着这些?” “也不是……”雪巧表情复杂道:“……姑娘瞧了殿下一百零……” 后面的话未尽,被宿幼枝慌乱地伸团扇过去堵住,更羞恼了:“我哪有!” 雪巧眨眨眼,表示他有。 宿幼枝茫然歪在软榻上。 他有看过小王爷那么多次吗?可他只是害怕盛延辞口中的圣旨赐婚,所以……所以担心他偷偷溜掉。 ……天爷呀。 他真看了盛延辞那么多回?! 不可能! 宿幼枝视线转动,已经瞧见小王爷一点绯红衣角,又硬生生转回来。 他绝望地侧过身背对那边。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有。 虽然事出有因,但雪巧说出来为什么就那么奇怪。 雪巧给他扇着风,眼睛却很利,那边一有动静,便给宿幼枝使眼色。 宿幼枝看着看着受不住,在雪巧又一次搞小动作的时候猛然回头,正捕捉到盛延辞略慌乱的视线。 他欲说什么,想想还是算了,颓然地转回身。 小王爷却熬不住,轻声唤:“……阿又?” 宿幼枝挣扎着要不要回应,雪巧已经激动得睁大眼睛,团扇都摇得快了些。 就是说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宿幼枝也知不可能不理小王爷,丧气道:“怎么?” 瞧他有回应,盛延辞惴惴的心才安稳一些,可还是有些忐忑。 阿又突然难过,他总有种是自己做错事的感觉,可又无法明白为何。 果然还是他做的不够好! 才会教阿又心有忧虑,患得患失。 可是因他提到……阿又亲友? 是了。 阿又身世坎坷,更是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匪贼劫掠,险些…… 哪怕是现在忆起,盛延辞都愤怒得恨不能将那些土匪再剿百遍,让他们尝够刑法之苦! 怪他当时得意忘形,未能顾及阿又心情,乱说什么话。 小王爷自责不已,生怕阿又会因此不理他,如今瞧见他神情松动,立刻小心地凑过去,从后贴近阿又,低声告罪:“阿又,阿辞又做错了……” 他垂头丧气,怒几不争。 你真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看见没。 你面前这个人就是个大错误。 宿幼枝也很无力,有苦心里咽:“……没关系。” 反正都这样了,哪里还揪出什么因果来。 可是盛延辞不是想要这个,他额头挨着阿又肩膀,委屈巴巴道:“怎么才能让阿又不难过?” 如果你现在让我走…… 算了。 不提了。 雪巧早在小王爷靠近时便懂事地避开,此时单他们两人,于清风徐徐中各自失意。 宿幼枝终究不敢闹得太僵,伸手过去:“几时了,可该用膳?” 盛延辞立即抬头,对着递到他面前的手,眼睛亮起,急切又轻柔地握上去,像捧住了什么宝贝,压住上翘的嘴角,低声应:“嗯,该用膳了。”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才怪。 宿幼枝被所谓赐婚惊吓后,总难再找到去歪缠小王爷的感觉,似乎怎么都不对。 可临到夜晚,他还是得含泪拖住盛延辞,不让他有空去清醒。 盛延辞留下时,惊喜又踌躇。 但宿幼枝不肯他走,小王爷的脚就迈不出那道门。 昨天睡得太好,宿幼枝都没留意小王爷动静,想到对方早间那副模样,他这回打定主意要睁大眼好好瞧瞧。 看着盛延辞背影,宿幼枝放缓呼吸,果真瞧见小王爷背脊松懈下来。 但不过几息,又似难过地轻颤起来,却怕打扰到他,动都不肯动。 宿幼枝有些纳闷。 比起雪巧白日所说,盛延辞此时一眼都未瞧他,该不会真这般冷? 宿幼枝瞥了眼小王爷身上单薄的亵衣,想不到他竟如此呆瓜,要生生挨冻一晚。 可没多会儿,盛延辞的呼吸便沉了些,热意燎染,哪怕隔着些距离,宿幼枝都感受到他炙烫的体温。 意识到不对,宿幼枝惊疑地假作转醒,含糊唤:“……阿辞?” 小王爷身形僵住,如定在那里。 可宿幼枝却瞧见他搭在肩膀上颤动的腕,那双月光下骨节突出的、修长的手捏紧了一片衣帛。 “阿辞?” 宿幼枝的声音清晰了些,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起身靠过去,见到小王爷将脸埋在软枕里,感知到他的贴近,紧绷到了极致,沙哑的嗓音闷在喉咙里,干涩得要发不出:“……嗯。” 宿幼枝皱眉,手落在盛延辞肩上,明确感受到他的僵硬。 缓慢又强硬地将人掰过来,让小王爷露出面孔,完全的面对他。 遮挡月弯的乌云飘走,洒落下更多银粉。 宿幼枝看到小王爷此时模样,不由愣住。 盛延辞如胭脂染色,红漫着脸,眸中盈光,身子只缘他碰触便忍不住地轻颤。 宿幼枝突然意识到。 那个张扬桀骜的小王爷,在因他心动。 “……阿又。” 小王爷难堪,又情难自禁地看向他。 明明…… 明明他总是那个样子。 为什么。 宿幼枝听到自己略有些吵闹的心跳声。 是震惊。 也是不可思议。 他喃语道:“你就……这般喜欢我?”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小王爷的情意,那种让人承受不了的喜爱。 沉重得让他转身欲逃。 “喜欢啊……” 盛延辞还是没忍住,轻轻凑近阿又,虚环过他的腰,喟叹道:“好喜欢,好喜欢阿又。” 滚烫的热度顺着薄薄的衣衫传过来,烫得宿幼枝指尖颤抖。 不行。 可是不行。 你喜欢的只是阿又。 ……不是宿幼枝。 他原不该得你的喜欢。 宿幼枝突然很恐惧。 他抓住小王爷手臂,想要推开,盛延辞只是僵了僵,便顺从松开,重新背过身去掩藏自己情动的模样。 隐忍道:“阿又……不要看我。” 宿幼枝对着他背影,想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过,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最后艰难道:“我……睡不着,要去看星星……” 他狼狈地越过小王爷往外去,脚下却踉跄着打滑。 “阿又!” 盛延辞惊道,手已经伸过来。 宿幼枝却避过去,低着头出了屋子。 在外值守的雪巧被惊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到姑娘匆忙而过的身影,瞬间惊醒。 可不及她起身,后面又跟出来一道身影,她瞧清是殿下,又坐了回去。 夜间寂寥。 风吹草叶沙沙声。 宿幼枝跑出来也不知要去哪,干脆靠着廊柱仰首望天。 盛延辞追出来,看到他身影,渐渐放轻脚步,走来他身边,也跟着去看。 可今夜云层叠叠,除了偶尔露面的月华,竟瞧不见其他闪亮的光芒。 一片乌涂。 宿幼枝意兴阑珊,只身边的人存在感十足。 周遭寂静,无人言语。 盛延辞转头看了阿又许多次,终是先开了口:“阿又,我……” “又要认错吗。” 宿幼枝打断他的话,未转头,平静道:“你究竟要认错多少次。” 盛延辞侧头看他,眼中是以往被他忽略的深情眷恋:“……认到阿又肯原谅我为止。” 宿幼枝抿着唇不说话。 盛延辞便慌,想握他的手,指尖碰触的地方却落了空。 宿幼枝背过身,瞧着院中暗影,声音毫无波澜:“那你便继续认吧。” “都是我的错。” 盛延辞也转过身看着阿又背影,抬起手想去抚他的发,却半路顿住,悬在那里轻轻描摹。 好似如此,就能记住阿又所有的样子。 “阿辞又惹阿又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宿幼枝听着。 瞧不见小王爷的脸,他的声音却愈发清晰,里面所藏的情愫,哪怕隔着朦胧的天堑,也那般明了。 为什么他之前都未曾注意。 从连周山那日起,小王爷抱回阿又时的心情便不寻常。 不寻常到教人看到便会心悸,脑中每时每刻都是他那时的模样。
第67章 “够了。” 宿幼枝走开, 避过盛延辞的触碰:“算阿又原谅你。” 他转身进入寝室,阖上门扉,挡住了那人无处不在的气息。 他现在不想听小王爷对阿又说的任何话。 一句都不要。 盛延辞愣怔, 还想跟上去, 但看着在他眼前闭合的门, 嘴角抿直, 到底没推开。 雪巧见情况不对, 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把空间留给主子。 小王爷掌心贴到门上, 好似这样便可以距离阿又更近些。 他透着阻隔看着另一边的阿又,低声喃语:“你说了原谅……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盛延辞心焦。 有一种如何都碰不到阿又的感觉。 可他又不知哪里出了错。 分明在寒骨关,他们还日夜相伴, 说好回来皇城便相守白头。 他想牵住阿又的手,却总也摸不到阿又的想法。 怎么就又惹阿又生气了呢。 盛延辞懊恼。 可躺在阿又身边,他如何能抑制住那份满溢的喜爱。 光是不去时时瞧着阿又,都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心力。 小王爷有些挫败。 就想去寻喻世子问个法子, 但想起对方如今伤势未愈, 只得放弃。 他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屋子, 转身在外间桌上研磨提笔,落下一封信。 【皇兄亲启: 时日未见,一切安好…… ……】 里间,宿幼枝倚着门坐到地上,脑中闪现着见到小王爷第一面至如今的点点滴滴。 若细致回想,对方于阿又姑娘的不同是那般醒目。 越想他就越闷。 最后忿忿起身:“教你喜欢……” 他独自回到榻上,甩开脑中的那些东西, 闷声道:“反正没得阿又姑娘,要让你失望了……” 辗转反侧一晚, 不知何时睡去的,等宿幼枝头昏脑胀醒来时,天色已经透亮。 他起身,见到身上衣帛被揉捏得皱巴巴,某些情绪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恨不能磕在床柱上,晕过去算了。 外面没得动静。 以往无论在哪,醒来时都会听到盛延辞的声音。 如今没了那人气息,宿幼枝压下心中那点异样的情绪,若无其事推开窗,视线一瞟,什么人影都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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