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现在说可半点没有惊喜,更别提有趣。 褚淮干巴巴笑了两声,现在说这种事是不是很没有意义。 “乔将军,其实我……”褚淮感觉自己的嗓子哽住了,喘了一口气尽量轻松笑着,“我仰望了你十年。” 乔逐衡不确定自己听见的话,不做声拼命往前走。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乔将军。” 褚淮难用力,路本就难走,乔逐衡步子一顿,被褚淮侧压到墙边。 这一趟下来褚淮的发髻已经乱了,散乱在脸上,那皮肤白里透红,一双眼睛亮若寒星,没血色的薄唇还留着殷红的一道血色,为那隽秀的脸平添了几分艳色。 “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褚淮依靠着乔逐衡,耳语一般喃喃,“乔将军,我喜欢你。” “……我倾心于你,我……心悦你。”
第八十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乔将军,好久不见,”褚淮的笑容温和而动人,“我叫褚淮,字怀之。” 乔逐衡的脸上闪过错愕,锁链还紧紧扣着他的四肢,在牢狱里与儿时好友重逢可谈不上体面。 “怀之……”乔逐衡喃喃,仍旧不可置信。 “我来找你了,仲衡。”褚淮换了称呼,命人把乔逐衡的镣铐解开,“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问的,先出来吧,大冬天的可别把你冻坏了。” 冬天?褚淮说出这两个字时有一瞬的凝滞,现在是冬天? 看看监牢的窗外,确实是冬天没错,纤薄的雪花已经为外面覆盖上了一层素白。 褚淮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奈何他实在说不出来。 带乔逐衡收拾好褚淮同乔逐衡讲清楚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们届时去燕门求助,之后还要多多拜托乔将军了。” 违和感如影随形,眼前的乔逐衡似乎也有些飘忽不定。 “和你去没问题,但我还要先回西夷一趟,我的朋友还在那里。” “我们不是去过西夷吗?”话一出口褚淮反而把自己惊到了,西夷?我已经去过西夷了? 还有燕门,燕门王,李老将军,还有铁骑卫,留雁…… 等等,我现在又是在哪? “怀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乔逐衡关切地走近,有些担忧,眉峰轻蹙。 “不,”褚淮摆摆手,“一路不停,可能累到了。” 眼前的场景像是蒙着薄雾,伸手摸到的却是实际的东西。 “我,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褚淮有些匆忙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蜷缩进被子里,本想着睡一觉起来状态就能好起来,哪料一觉起来自己正坐在帐篷里,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檀木盒子。 这是哪里?褚淮的心口狂跳,明明他是回去睡下了,醒来怎么跑这个地方来了。 手中的盒子也极其熟悉,褚淮看看周围,黑漆漆一片,再看手中的盒子,上面的字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懂。 “被你发现了。”身后的声音吓了褚淮一跳,回头看见是乔逐衡走过来。 褚淮满脸茫然:“这是什么?” 乔逐衡扑哧笑出声:“这是你给我写的信啊,我都好好保存着。” “是,是吗。” “我写给你的呢?你有好好保存吗?” 褚淮的心顿时揪紧,眼前闪过火焰的虚影,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我烧掉了,抱歉。” “烧掉了,为什么?”乔逐衡的笑一瞬凝固。 褚淮无意识地解释:“我担心有人借此害你,就都烧掉了,其实我舍不得的,但是……” 乔逐衡的笑恢复了,打断褚淮。 “没关系,信还能再写,以后我还会给你写好多好多,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身体传来扭曲的阵痛,褚淮拿盒子的手一松艰难地扼住自己的肩膀,好疼。 “你刚才……说什么?” “还会给你写……” “不是,”褚淮粗暴地打断乔逐衡,“你说喜欢……我?” “是啊,怀之,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不对,这不是乔逐衡会说出来的话。 “我在哪?” “在西夷,怎么了,褚淮……” “我为什么会在西夷,我明明已经回了垣国,我明明和你刚从皇陵……”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不再动,褚淮发现自己正在流血,肩膀,腰间,不停渗出血液,几乎能淹没自己的脚。 我要死了,脑海中响起声音。 原来如此,我已经……死了。 褚淮的脸上血色消退,缓缓坐入黑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黑暗正在缓缓地吞噬他。 这么重的伤,定然回天乏术,褚淮释然了,任由黑暗爬上自己的身体,人只有再快死的时候才会回忆起自己希望改变的过去,原来这些都不过是临死追忆。 要是自己不那么别扭,见面第一天就说清楚一切,说不定会更好……不对,要是一开始就讲清楚了,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乔逐衡喜欢自己,毕竟自己也没有坦白感情,乔逐衡又怎么敢言明。 就像是在黑暗中互相摸索的两个人,明明手中都有灯,却迟迟不敢点燃,害怕看见的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褚淮苦笑一声,现在估计再也没有机会说清楚了。 不过…… 最后一刻我到底有没有说出来自己的恋慕? 褚淮挠挠头,那个时候意识几乎都飞光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了什么,要死的人还是别纠结这些。 身体周围很暖和,褚淮闭上眼睛,至少现在不痛了。 以后……也不会痛了。 ………… …… “这么多血,”秦一铲手抖得像筛子,“怎么办?怎么……” “闭嘴!”药罐儿几乎是恶狠狠咬出这两个字。 侯三卦站在一旁也完全帮不上什么忙,还好药罐儿看秦涯好几天没回来偷偷跟了过来,不然这个情况真不知道怎么解决。 “你们搭把手,快把这两个人分开,这让我怎么治!” 侯三卦和秦涯一到墓口看见的就是乔逐衡拖着满身血的人出来,看见来人他便昏了过去,晕倒后还死死揽着褚淮,到现在都分不开。 “孝大夫,先这样吧,这兄弟力气大得很,根本分不开。” 乔逐衡现在全然没有意识,只有手移动不了分毫,恨不得把人搂进他骨子里。 “算了算了,你们都让开,别再烦我了。” 侯三卦和秦一铲立刻屏退,在藏身洞口外观望。 药罐儿一个人手忙脚乱,又是补伤口又是灌药,好半天才停手坐在一边。 “别再看了,快把这两个人抬上马回寨子,这深山老林再待下去全都没命!” 侯三卦和秦一铲不敢怠慢,把人抬上马,担心褚淮的伤被刮到,又赶紧找来藤蔓垫上才往回走。 褚淮的伤太棘手,一路上走了好几趟鬼门关,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乔逐衡中途醒来可以帮忙,不然够呛。 五人颠簸数日总算回了寨子,二当家立刻腾出来最好的屋子安排褚淮,动员不少人帮药罐儿上山采药。 所有人都在为褚淮操心,全然忘记了乔逐衡也在墓穴里生死一趟,更没有发现他从醒来再没同别人说过一句话。 褚淮昏迷的时间里,乔逐衡一直在床边照顾,他刻意待在暗处,不让人发觉他一直都在。 没白天,亦没有夜晚,乔逐衡似乎感受不到疲倦,累了也只是趴在褚淮手边小憩,时时被惊醒,梦里全是血雾弥漫。 这么过了十多天,褚淮像是在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昏睡,绝望几乎逼疯乔逐衡,终于在一夜,他想到了唯一一种能让自己疏解的方式。 “寨子里的防守我觉得暂时可以撤下了。”金大齐找到瞿白,“那些人应该不会再来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再来?” “我按照秦涯告诉我的方位带弟兄几个查了,”金大齐吞了一口唾沫,“那些人……都死了。” “死了?” “对,全部都死了,而且死得还很惨,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野兽袭击了。” 瞿白默了片刻:“再看看吧,过两天就撤。” 而山下则完全是另一番传言,说高家的剿匪卫队在山上触怒神灵,遭了天罚,一夕之间被鬼神吞噬,死无葬身之地。 几次三番遭遇横祸的高家无力继续往外派人,宫里又传来了一些于他们不利的消息,他们需要集中更多的力量在皇城而不是岭水。 暂时舍弃对岭水的控制应是当前高家最好的选择。 公孙闲听闻高家往皇城收束力量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三皇子身边。 “虽然不知道褚淮用了什么办法,但眼下的形势对我们很有利,外戚对皇城外的控制已大不如前,只等八月群族来朝,就是您大业成时。”公孙闲对着三皇子满面喜色。 花枝锋利的刺刮伤了瑜瑄的指尖,殷红的血勾落在花瓣上,瑜瑄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空茫地望向远处。 一切……顺利吗? ...... “吓!”秦一铲在褚淮床头看见乔逐衡的时候差点跌在地上,他好几日没有打理自己,毛发乱炸,形如鬼魅,唯有手中的枪还能看出原本的银色。 “乔,乔将军,好几天,哈哈,没见你。” 秦一铲干笑着挠头,乔逐衡身上的血腥味和臭味让他几乎吐出来:“你……” 乔逐衡伸手在自己唇间,秦一铲被那眼神一瞪立刻消音,双手捂着自己的嘴不知该去该留。 僵持了好一会儿,看乔逐衡挥挥手秦一铲麻溜跑了,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 和尸体共处一室都比和乔逐衡待在一起强! 乔逐衡往褚淮床边走了两步又停下,低头看看,手中的血已经结成了痂,光看就足够令人作呕,乔逐衡用力在身上蹭了蹭,只有一些血渣掉在地上。 这个模样可太糟糕了,乔逐衡退回黑暗,跑去了活水湖泊,一猛子跳进去。 血染红了满池水,和褚淮嬉闹的场景闪过脑海,乔逐衡用力洗涮身上的血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多想一秒,都足够让他陷入痛苦。 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说那些动摇人心的话 ——乔将军,我喜欢你。 ——我倾心于你,我……心悦你。 “够了!”乔逐衡用力砸了一下水面,水花飞溅,胸膛起伏不定。 ——心悦你。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 乔逐衡抱住自己的头,他已经不迷茫了,他想清楚了。 不过太晚了,实在……太晚了。 身体慢慢沉进水里,看见的是绰绰的光影,意识却不断跌落进深处。 我也是。 乔逐衡艰难扯出一个笑,水面之上看着却像在哭。 沉寂许久,水面破开,乔逐衡走上岸边,就这么湿哒哒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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