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了解他,不要妄下结论。” “你不说也罢。” 宋之峤无意纠缠,折身离去,乔逐衡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未想这不是终结,而是开始。 之后很长时间乔逐衡都在后悔自己那晚为什么在帐中看信,为什么没有发现宋之峤的到来。 不然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 宋之峤念着往事,没有继续刚才那句打败乔逐衡之后的话。 褚淮却心里疑惑,但不等他发问,宋之峤抽出自己的佩剑,褚淮下意识后退半步。 宋之峤不言,以剑为笔在地上写画,绘制了一片交错的图画。 “这是留雁山之后的地形,我想在一线天之后设防,你有什么想法?” 宋之峤做任何事都很随意,除了顺着他的意思之外好像别无选择,比如现在,他全然没有给褚淮解惑的打算,自说自话,自顾己事。 褚淮实在是搞不懂宋之峤,只能先蹲下仔细看那副歪扭的绘作。 一线天之后另是重山,重山之后则是平原森林,因留雁关门离留雁山稍远,若是外族以一线天作为进入宋家守卫地界的通道,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发现端倪。 而日日派人巡逻也很不现实,且不说安排多少兵力,一个来回也要一天,若有个万一也来不及通报,发信还看留雁山天气,山中天气一日千变,稍有等不及就是怠误战机。 褚淮仔看了一会儿认真道:“不要设防。” “为什么?”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好出入口,如果真要突袭留雁,翻山反而是更好的选择,一线天易进难出,稍懂兵法都不会选择这条道路作为途经之地。” “但总有探子从这里过,不管不顾也很烦人。” “那就把它堵上。” 宋之峤扬眉:“怎么堵?” 这个办法当然有人给宋之峤提过,如果不是跑得快,坟头草估计都有人高了,但这次回话的是褚淮,宋之峤很有兴趣听下去。 “我无意让宋将军去移山填海,只是顺势而为,”褚淮笑着伸手拈起一棵草,“这世间万物,循环往复,冬枯夏荣,无穷无尽。一线天阴冷潮湿,适宜草木生长,宋将军等有时间教人播下树种,且等一年再看。” 石缝当中都能生坚韧松柏,若这在一线天之下松软潮湿的泥土留下种子,长出堪遮蔽山缝的参天巨树也是有可能的事。 “很有意思。”宋之峤收起剑,看不出喜怒。 “宋将军只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吗?” “不止,我想问你的还有很多,但这要建立在你是我的人这个前提之下。” “宋将军应当知道我一心侍奉三皇子,并无易主打算。” “那你帮乔逐衡是三皇子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都有。” “三皇子待我们宋家与乔家一般,难道对你来说我不行吗?” “那宋将军为何要选我呢?” “因为你是迄今乔逐衡唯一提过打败过他的人。” 褚淮微疑:“乔将军……对你提过我?” “当然,你不就是他口中的怀之吗?” 褚淮一时语塞。 回想彼时。 五皇子登基后第三年,乔宋两家已开始感到外戚威压,乔逐衡和宋之峤作为朝中两员主将,受到的钳制比起其他人更甚。 两人同年回朝述职,乔梁受命接待了宋之峤,这不过是皇上的一次试探,看乔梁怎么待宋之峤,大概能知道乔宋两家关系。 结果让皇上很满意,乔梁对宋之峤不冷不热算一,乔逐衡和宋之峤连日争斗更是让人欣喜。 不过没人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乔逐衡还是会很愧疚地给宋之峤偷偷送些好吃的聊表心意,宋之峤也不傻,知道他们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眼皮底下,私底下态度也很好,到了明面上又是自以为是的宋将军。 宋之峤在乔家待着的时候肯定不会放过钻研乔逐衡枪法的机会,可惜总是不得方法。 多日研究后,宋之峤主动对乔逐衡道:“我觉得你的枪法有点问题。” 乔逐衡微奇,宋之峤这段时间除了“来打”之外很少主动和他说话,今天实在太阳打西边出来。 “什么问题?” “你的枪法不纯粹。” 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乔逐衡觉得好笑:“怎么不纯粹?” “我搜罗过一些关于你枪法的资料,逐浪枪法以攻为重,常暴露弱点诱敌深入,在关键时刻出致命一击,胜在凶狠无二威慑敌人,你现在用的显然经过改良,虽攻守兼备,但也导致你的枪法狠绝不足防守薄弱。” 起这么没想到宋之峤看得这么透彻,心底涌出敬意。 “确实,但上战场不就是讲究进退有度能守能攻吗?” “现在是你我交手,不必顾及,我想见识一下真正的逐浪枪法。” 乔逐衡却沉默。 “怎么不肯。” “不是不肯,是不行。” “难道你学的就是这样?” “当然不是,但你说的那种也不是完全的枪法,要我使出纯正的逐浪枪法,非有另一人与我同在不可。” “什么意思?” “这套枪法一攻一守,逐浪枪法威力极大但破绽百出,稍不留意就会被掌握命门,必要有人给我防守才行,只有守住我的弱点我方能心无旁骛战而不退,这是套枪法是合式。” “那可有另一人?” “自然是有的,但是他早已不练,而我要上战场,必要改良才行。” “那人是谁?” 乔逐衡认真想了想,道:“他是我少时旧友,聪慧过人,与我师出同门,打小我就没赢过他什么,他很厉害。” 宋之峤已经知道是谁,不出意外就是自己兄长上次所说的褚淮,但听宋旭言的意思,褚淮在三皇子手下似乎还在操练。 “是给你写信的那个人。” 乔逐衡并不意外宋之峤猜到:“没错。” “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乔逐衡听了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并不否认。 “他是你的幕僚吗?” “虽然我很希望是,但他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侍奉对象,如果这样对他好,我也无意改变他的意志。” 宋之峤:“他适合的不是朝廷,而是战场。” 乔逐衡不习惯宋之峤这种跳跃的思维:“从某些方面而言确实如此,但留在朝廷是他的选择。” 宋之峤收剑,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难得认真:“如果你不打算将他收入麾下,那么他会成为我们宋家的人。” ......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褚淮字怀之,与乔逐衡通信十年,两人情深意厚,只有作为当事人的乔逐衡还傻乎乎弄不清楚怀之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关于我的事。” 宋之峤想了想:“兄长曾告诉过我一些,乔将军提过几回后倒是很守口如瓶。” 褚淮一时竟然不知道作何表情,宋旭言肯定也是无意聊起,谁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宋将军好意心领,不过我现在还是打算全身心侍奉皇子,不准备去别处。” “那你现在为何跟着乔逐衡?” 当中曲折要是给宋之峤解释清楚估计都明年了,褚淮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 宋之峤看见褚淮换了一副神采,就那么直直盯着他,语气也不再温吞。 “我喜欢跟着乔将军。” 宋之峤没有迟疑,更没有做他想,很顺畅接了话:“我就不行吗?”
第六十一章 此时相望不相闻 “我就不行吗?” 宋之峤的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褚淮挑起一个笑:“宋将军身边人才济济,何必非我不可。” “因为你有的能耐非常的吸引人。” “那倒请宋将军说说,我有什么能耐了。” 宋之峤认真思考片刻,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话。 “其一你的谋算非常出彩,”宋之峤毫无隐瞒,“这就像是下棋,我们行军打仗恰如棋盘上各执一子,而你却能当那个摆棋的人,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这种能耐不说当今全国,纵观过往也无几人能有。” “宋将军谬赞,其实稍加注重研究,你的很多谋士都能做到。” “此不过是一,你的另一个能耐我更看重,”宋之峤交握双手,“你明晓乔逐衡枪法的所有弱点。” “宋将军为何如此断定?” “我和乔逐衡打过不下百场,对他枪法不说烂熟也已很有心得,但因他枪法变式颇多,想完全破解很难,你所使枪法为他的守式,他的弱点你必然牢记在心,只要能与你打一次,乔逐衡枪法再变化万千,也难逃被我打败终局。” “那宋将军更应该知道你这么说我更不会帮你。” “所以我一开始不就在和你商量吗?” 褚淮:“……”那种口气哪里是商量了。 “你可以等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那宋将军可以告诉我你这么执意打败乔将军的原因吗?” “逐胜之心人皆有之,我并不例外。” 这个回答很敷衍,褚淮已经惯于不打探别人私事,拱手说了好。 回去路上褚淮状似无意问:“那宋将军和乔将军的矛盾也是因为这个?” “矛盾……我没觉得和他有什么矛盾。” “……可是,你们不是一见面就切磋吗?”褚淮选择了比较温和的“切磋”来形容。 “既然想打败他自然要时时用他来验证我的破解之法,不然谈何战胜他。” “只是……这样?” “不然。” “因为昨日看两位一战,还以为有什么矛盾,是我冒犯了。” 宋之峤语气坦然:“在我眼中,乔逐衡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一个会动的练剑桩子,除此之外并没什么特别。” 练剑,练剑桩子?褚淮汗颜。 “反而是他对我敌意很重,我不觉得他是这么输不起的人,但怎么每次我一问关于你的事他就炸毛,难道这么害怕我发现他枪法的弱点?” 宋之峤无意一言似乎提醒了褚淮什么,一个非常难以料想的可能浮现出来。 难道......乔逐衡对宋之峤怀有敌意,是因为以为后者对自己有想法? 想归想,褚淮觉得这事还是得验证之后才能确认。 和宋之峤分别后,褚淮直奔乔逐衡营帐。 “乔将军,我有话问你。” 褚淮一进帐子就直接走到乔逐衡身边,对还蒙着眼睛的乔逐衡道:“你和宋将军到底有什么矛盾?” 这个问题褚淮问了不下十几遍,乔逐衡每次都含含糊糊应付,原本一段时间不问乔逐衡以为过去了,没想到褚淮还是不死心。
102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