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恐怕不见得顺利,乔将军随机应变,暂在一旁听着,若有变护住自己要紧。”褚淮顿了顿,“记得了吗?” 见褚淮看来乔逐衡赶紧点点头,不明白褚淮又想了什么方法,这般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褚淮有他的考虑,李尚公如此能忍实在超乎他的预想,若说不是暗中自己有什么计划,褚淮是一点不信。 李尚公亲自接待了褚淮,许这两日被寿宴上的事折磨得不行,人看着更加郁悴。 “小辈贸然叨扰,对不住老将军了。” “既然是燕门王引荐的,又是爱孙的恩人,理当接待,请吧。” 褚淮和乔逐衡作揖,进了屋子。 茶已经备好了,待李尚公入座褚淮才坐下,乔逐衡就只能委屈委屈,站着了。 “不知褚公子如此神秘找我这老朽是为了什么?” “为了同老将军聊一些说不上有用也说不上无用的事。” 李尚公神色未变,笑了笑:“此话怎讲?” “这还是要看老将军,若你想要它有用它自然就有用,想要它无用自然就无用。” “唉,这皇城里的人,怎得这般爱绕弯子,我这老头的脑袋都被绕晕了,褚公子不必有什么顾虑,该记到心里的我自然都记得,不该记的等褚公子刚踏出门我就忘了。” 褚淮笑了笑:“我这番来是想问问,李家常驻边关,是不是听说过些关于乔将军的消息?” 李尚公那混浊的眼睛瞧过来:“哦?褚公子问这个问题是做什么?” “呵呵,也并非我要问,是这上面,”褚淮指了指空中,又抿着笑,“想知道。” “敢问这上面又是哪个?” “乔老将军觉得现在最想知道乔将军的消息的人是谁?” 李尚公的态度似乎冷淡了些:“这可就多了,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都想知道乔将军在哪里,就光说他这条命值得钱就够不少人眼馋了。” “那老将军您是怎么想的呢?” “褚公子,你这问题可就太不厚道了,我怎么说都不见得让你满意,不如还是保留为好。” “也是,毕竟我现在敌友不辨,不过既然是燕门王引荐了我,我自然还是希望老将军多信我一些。” “你是个聪明人,这个问题当中利害关系如何你也是清楚的,我说话可不仅仅代表我一人,还是谨慎为好。” “我前段时间倒是听说乔将军在关外又成了些事,燕门也听到了风声,这些老将军总听过吧。” “都是捕风捉影的市井消息,没人探查怎么确定。” “那我路过庆南的时候看见守卫官兵多了不少,其中就有李家军的影子,这可不是捕风捉影吧。” “庆南被西夷人强冲过一回,城主向我们求救,自然是要护卫一番。”李尚公吹了吹茶水,“怎么,褚公子不知道吗?” “那乔将军被抓也是真的喽。” “哈哈,回报的人都说连个乔将军的毛都没见到,我这远在千里的,更不可能知道有没有这档子事。” 褚淮眯起眼睛,语气冷下来:“老将军,你知道包庇叛军是什么罪吧。” “怎的,你还要搜我这宅子不成?李家上下现在就这几口人,昨日能在的你都已经见了,还想要什么。” “昨日确实都已经见到了,当然徐家的那些行径我也看得真切,不得不说老将军真是能忍,这般……” “咄!”李尚公猛放下杯子嗑出重响,目中浮起怒意,“褚公子是想要我赶客吗?” “不敢。”褚淮敛起些气势。 “人老了,也易乏,褚公子还是快些说想说的吧,李家现在虽不如当日,但也不是能任由人欺辱的,李某不走旧人老路,还请褚公子听明白。” “那若是对垒阵前,那被称作叛徒的人,李将军是留是斩?” 李尚公默了许久:“当斩。” 褚淮未曾表现神色变化,他看得出李尚公的纠结。 “好,三日后燕门前,老将军做好防护,如此翻身良机,可别再让徐家占了功绩了。”褚淮起身作揖,“告辞。” 说完带着乔逐衡便是离去,走出李家数里乔逐衡终于还是忍不住:“褚淮,你刚才说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家的底子我们还不清楚,他要是还有对付徐满的后招,之后我们合作指不定会被倒打一耙,我不能让你涉险。” “但你骗了他们,”乔逐衡停了片刻,“用我。” “是的,但我必须要骗他们,只要他们有一丝想靠杀你推翻徐家压制的打算,之后便是无穷隐患。” “褚淮,你用骗局能得到诚实的回答吗。” 褚淮沉默片刻:“骗局只是相对的,都是利益的博弈。” “那你利用我想要抗击外戚,也是利益对吗?” “我不否认。”褚淮说得很快,这句话他并不想说出口,“但这是家国利益,你知道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乔逐衡道,“褚淮,你让我完全看不透,为什么你总要掌握一切,不让我们参与。” “我没有不让你们参与。” “是的,你告诉我出场的时机,”乔逐衡似有嘲弄,“我确实参与了,像一个木偶一样,听从指令,进退有度。” “我并没有害你的意思。”褚淮语气一沉。 乔逐衡长久地看着褚淮,眼底浮起冷意。 “我只是希望你在要求别人坦诚的时候,自己也坦诚一些。” 乔逐衡撂下这句话快步走了,完全抛下了褚淮,独自一人踏上墙边,翻越不见。 看着乔逐衡离开的背影褚淮驻足片刻,沉默缓慢地往回走。 待人走后,李东晟从后厅绕进屋:“父亲,方才那人来是做什么?” 李尚公摇摇头坐下,长吁短叹:“李家,不太平啊,唉……” “父亲,到底怎么了?” “这帮外戚可真是有意思,相互联合,相互较劲,口蜜腹剑,看不见的时候刀子就来了。” “刚才那是……那是高家的人?” “他没说,但很有可能。” “那他说了什么?”李东晟急得满头大汗。 “他暗示我三天后乔逐衡许会再来燕门,让我们暗中出击解决了乔逐衡,这般我们就有了和徐家对抗的底气。” “可,可他们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所以可能是诈。”李尚公想了想,“这人敌友不辨,不能贸然相信,先将这事和燕门王商量一下,如果是真的……” “是真的怎么办” “……”
第三十一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看见了吗?就是那个,新科状元,三元及第!” 褚淮穿着华服,站在殿前,父亲的事情尚未全然让他恢复,但少年傲气,眉宇间尽是风采。 羡慕的,嫉妒的,厌恶的,褚淮听得多了,全然不放在心间。 我现在是朝中官员了,那些年少梦想,自可一一实践,父亲他……应该也会欣慰吧。 刚刚束发的褚淮如是想,对未来满怀期待。 尚书工作枯燥,里面的人不是很喜欢他,但没关系,褚淮知道自己的能耐,迟早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看见自己能成的事。 最惨不过大器晚成,他对自己有信心。 而且还有仲衡的信陪着他,有知音便不孤寂,日子好得很。 为免别人看见自己的事,褚淮从来都是晚上窝回家才偷偷写信过去。 但时间久了,人人都知褚淮有只灵性颇足的鸟儿。 “怀之,你这鸟儿有趣得很,不若给我玩两天?” 同僚同辈人早觊觎褚淮的鸟久了,软磨硬泡想玩,褚淮怎么肯,只摇头拒绝。 最后实在耐不住只能带人去家里玩够了再走。 这一来二去熟悉了,聊的话题也多了,至少那时褚淮算是认这人朋友。 每次看褚淮奋笔疾书这人好奇得很:“这么晚了,你还写些什么?” “给朋友。” “什么朋友?” 褚淮心里骄傲,轻声:“边关的朋友,日日守卫国土。”还是大将军,这个不能告诉你。 对方哦了一声作罢,只这一句,却让褚淮追悔莫及。 边关?这可太好了,天子所不能见处,都难免疑神,一个尚书省的人和一个边关将士,可太有可为了。 编造,散布,猜忌,查验。 褚淮这个时候才真正知道,人心隔肚皮,比想象中复杂多了。 坦诚的人,直率的人,单纯的人,在这宫里不说举步维艰,因为你连迈步的命都没有。 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为了自己的利益拼命往上爬的人。 不待风口浪尖之时,褚淮的宅子着火了。 褚淮只是站在门口,看着火自书房起,渐渐蔓延到整个房间。 就算真要用毫无根据的话来拿自己,也不能牵累了逐衡,这人远在关外,手握重兵,盯着他的人太多太多了,编排起来比他褚淮只多不少。 等来查的人和救火的人撞到一起的时候,只看见褚淮站在火焰的背景下,施施然拍了拍肩。 “抱歉,走水了。” 五个字,说得太轻松。 五年的信,烧得太干净。 五年的魂牵梦萦,原来也是一道危险的枷锁。 没有证据,罚过俸禄,被挤兑到最底层,姑且结了。 自那,褚淮便不再有朋友。 要问乔逐衡给褚淮的回信在哪,答案是没有。 一封都没有。 尽数化作飞灰,只有每一个字都刻在他过目不忘的眼里。 这些都是寻常闲聊,是的,所有人都知道,但在有心人眼中就不是如此。 两面三刀的人太多,褚淮没法一个一个分清楚,即使到了三皇子那里,对三皇子何人知道得清清楚楚褚淮还是保留着烧信的习惯。 这是保护乔逐衡的手段。 心疼?要是落到别人手里,心疼的就不止如此了。 只能一字一字读了,喂了火。 褚淮何尝不想像乔逐衡一样,拿一个上好的匣子,雕花镶玉,一封一封,视若珍宝地保存起来,闲暇时捧读。 奈何,这……只是一个奢侈的梦罢了。 …… 褚淮借口不适,让人把饭送到了房里,他不知道怎么见乔逐衡,这人或许还在不高兴。 当然这可能只是臆想,褚淮自嘲笑笑,他现在和乔逐衡,只不过比寻常关系好些,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 夜里睡时褚淮辗转,最终起来坐在了院子里。 冰碴子滴下水来,褚淮伸手接了,感觉一阵沁人的凉。 褚淮回头看了看乔逐衡的房门,最后还是收回目光。 也许他错了,用宫里的思维忖度边关的人,只是他真的没办法,若孤身一人自然怎样都行,奇招险招,自己各种都有,但人一旦有了牵绊就不敢了,何况还带着乔逐衡一起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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