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逐衡和桑格俱是侧目。 “怎么,我说错了吗?” “西塔,我念在旧情没有发作,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图卡,你连兄弟都不放过,还谈什么底线。” 图卡拍桌而起,作势要上前。 “图卡,注意身份。”桑格吐字清晰,汉话说得字正腔圆,“别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这句话太过不客气,图卡的脸色变得愈发糟糕,褚淮心里都要鼓掌了,西塔说过桑格寡言,所以对于他两人都是尽量往坏的方向想,毕竟他还遵从西夷王之命侍奉图卡,谁知道桑格一开口就是帮他们推波助澜,看来这两人确实隔隙不小。 图卡憋了许久才一步一步沉沉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几位侍妾赶紧斟酒。 几杯酒下肚,图卡的脸色缓和几分:“宴席也花了不少时间了,乔将军看几时走才合适。” “事不宜迟,雪天路难行,尽快动身。” “这么着急着去投奔新主人啊,乔、将、军。”西塔喝了两口酒,满目嘲讽,“图卡你真当他能老老实实供你驱策,帮你制衡局势别傻了,他当初能叛离垣国,后来又能背叛我主,你真当他是什么好货色现在他答应得好,等到了乌木尔那里,谁知道过两天是带乌木尔项上人头回来,还是来取你首级!” 这一点图卡自然早想到了,那时他手握塔姆尔的命脉还能让乔逐衡听些命令,现在西塔把这两人关系搅黄了,乔逐衡之后还会不会那么听话……图卡没有把握。 这会儿图卡自然没有二话:“我信乔将军。” “这话你说出来可有底气?” “自然,乔将军是君子。” “不不,他当初也是这么花言巧语戏弄我主的,你要是真相信他何必办这么个饯别宴,桑格将军他……” “住口!来人!” “图卡我这是劝你,乔逐衡狼子野心,你可看清楚了,现在塔姆尔不是他的软肋,什么才是你还看不透吗?” 几道目光立刻聚焦在褚淮身上,乔逐衡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褚淮则血色尽褪,颤抖着拉住乔逐衡。 历经几日所见,加上早上疯传的两人那暧昧的关系,褚淮的地位骤然提升。 “要他真是忠心,怎么不把他的小宠妾留下这前路艰辛,他怎么就舍得带他上这战场图卡,他当初忽然放弃长庭关转向东边的穷破小关口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加上他的本事怎么会折了,显然是被佯抓,就为了找这个相好的离开垣国,若非如此我主也不会专程寻他,最后……落得这个下场!”西塔高声,几近泣血,“要是他真得如你所料般忠心,要不要试试让他留下这个男宠!这是战场又不是妓院,难不成还要夜夜笙歌不成。” 图卡默然,目光落在了褚淮身上,宛如在看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 褚淮面上慌乱心中稳当,知道自己现在已然是这赌桌上最贵的筹码。
第十二章 诸事宜唯待佳音 “图卡自继任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桑格的阴影之下,图卡勇猛,桑格沉稳,两人本该互补相携,奈何图卡心高气傲,一心想收拢军权扬名立万,桑格则力求稳妥,要求图卡在真正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才交出自己的权利,这让图卡一直不满,不过因为先王的缘故,两人至少还是一条心,但几年前与乔逐衡一战让这本就勉强的关系破裂出了一条缝隙,随着时间推移越裂越大,到现在几乎无法弥补。” “桑格那一战折人不少,军权没有以往稳固,不过他旧名犹在,手下比起图卡四处招拢的那些流民牢靠得多,仍牢牢占据着一半权利,图卡这么着急对塔姆尔下手,定然是已经等不及要夺这些权利了,就算不夺也要在桑格眼前占上风,先王已经不在了,曾让桑格吃过亏的乔逐衡显然是最佳人选。” “不过他这个人,谁也信不了,他不信桑格,更不可能信乔逐衡,君王的权谋他没学多少,猜忌倒学了十分,他捏不住桑格,也捏不住乔逐衡,这个时候他需要挑一个最好捏的角色握在手中,这样才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西塔的分析准确之至,让褚淮的每一步计划都卡在了最恰当的点,桑格不会忽然变成他们的盟友,但是只要他不帮图卡就是最好的朋友,而现在只要拆开他们,一切就会顺利。 乔逐衡确实没有软肋,西塔的几番胡搅蛮缠已经让图卡拿不准乔逐衡和塔姆尔是不是还是以前那般情深义重,这个时候他们要造一张最好的牌送到图卡手中,这张牌最好还是乔逐衡的软肋。 这是从到西夷的第一天起,褚淮就开始设计的乔逐衡的“弱点”。 ——————&——&—————— 褚淮埋首在乔逐衡肩头不住颤抖,脸色却平静如水,带着哭腔:“他,他就是看不顺眼我,逐衡,你不要让我留在这里,我要和你一起去。” 乔逐衡脸皱在了一起,浑身鸡皮疙瘩四溅,他真的已经演到极限了,求放他上战场吧。 “逐衡,逐衡,你,你说话啊。” 你加戏得时候告诉我了吗?我怎么接话? 半晌乔逐衡才勉强挤出半句话,脸色僵硬看着图卡:“褚淮他……一直跟着我……” 不过乔逐衡脸色越差,反而越让图卡信他和褚淮有鬼。 西塔:“什么一直跟着,你在西夷的时候,他不也活得好好的?” 乔逐衡暗叹,西塔简直继承了褚淮的衣钵,演戏的功力也是非凡,是个好苗子。 图卡的目光不曾移开,等着乔逐衡给出一个妥帖的答案。 乔逐衡深吸一口气,看似艰难道:“阿淮,你留下。” “不……逐衡你……你……” 方才撒在袖子上的酒现在就被画在了脸上做泪痕,褚淮嘴唇连连颤抖,猛然站起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褚……” 图卡挥手下令:“去找。” 乔逐衡:“不,算了,现在找回来也没法解释,这样就好,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我……只求西夷王看护好他。”就算现在追回来我也编不出台词,放我一条生路。 图卡轻叹,颔首同意。 “乔将军,我知道你此行艰险,桑格是我最信赖的部下,就让他同你一起去吧。” “也好,乔某就先谢过了。” 桑格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默然,说是帮助乔逐衡,其实是让这两人互相掣肘,免得真的演变成一方叛归了乌木尔。 现在褚淮在这里,桑格的亲眷也都在帐中,两人就像是套上轭的马,不必催促,自会带着马车向终点狂奔。 西塔在一旁看着,心中啧啧称赞,心中对褚淮佩服万分。 只是寥寥几句,不过区区数天,褚淮已经把这一切摸得清楚。 所有的计划,尽在褚淮的掌控。 果真算无遗策,汉人真的……太狡猾了,这等智谋,就是拍马狂追也难以企及,唯一能庆幸的只有他是站在乔逐衡这边的,而乔逐衡是站在塔姆尔这边的。 西塔稳住自己紧张狂跳的心,知道这乔逐衡和桑格走后自己肯定不会好过,起先褚淮建议过宴席上语言莫太激烈,但他已经憋屈太久了,就算冒险,他也要让图卡不快一次。 图卡亲自去送乔逐衡和桑格,西塔被押下去等候发落,原本叫上西塔是为了羞辱塔姆尔,谁知被倒打一耙,现在桑格不在了,整个营帐就是他主掌,不用再顾虑桑格次次强调的兄弟亲情。 乔逐衡和桑格上马,向图卡告辞后各自驾马走到了前面,乔逐衡带着百来号人,桑格带的人则更少,他此行只是为了监视乔逐衡,可做不出图卡那冠冕堂皇的样子真带一群人美其名曰协助。 两人离了营帐数米后开始策马加速离去,不多时就消失在雪夜,图卡远望片刻收敛了笑意,眼底闪过阴毒。 西塔被压在图卡帐中,静静坐着等待,图卡进去冷笑一声:“脱光,让他出去跪着。” 说罢懒得再看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处,几位侍妾紧跟几步随之消失在帐后。 不等侍从上前西塔抬手:“不劳烦了,我自己脱。” 估摸时间差不多,褚淮才慢吞吞回了住处,远远就看见一个人跪在帐前,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 今夜不算惊心动魄,西塔的表现好得超乎想象,但这也意味着图卡的报复会更加凶残。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刚才伶牙俐齿的西塔先生,怎么跪在这里呀,大冷天的。” 西塔颤悠悠呼了半口气,白色的雾气化开在冷风中,眉睫尽是冰霜,脸白得不成样子,嘴唇紫里透着血色。 “罪有应得。”说罢褚淮一转身离开,等避开了众人的眼睛急急向某个帐子走去,待到帐前恰出来一个人,褚淮眼前一亮。 急走几步,褚淮和那个壮实的女子猛地撞上了肩膀,那女子踉跄几步,转而怒骂了两句。 “你挡我的路做什么!”褚淮不甘示弱,“没看见人!” 那女子脸色古怪一变,再看褚淮已经多了意味不明的神色,换了生硬的汉话:“汉人就是这么不知礼数的吗?” 褚淮没搭腔,继续往深处走。 “停下!那后面是女眷住处,你个男人去干什么!” 说着一把拉住褚淮,后者不慌不忙道:“我去提点水,给西塔先生清醒清醒脑子,大冷天光着跪在外面,脑袋都冻木了!” 女子一惊,猛然把褚淮扯到自己身边:“你再敢往里一步试试,西塔在哪?带我去!” 褚淮心下一松,佯装害怕:“就,就在西夷王帐外……” 女子不由分说抓紧褚淮大步向那里去。 且说那日褚淮和西塔帐中商议,谈及西塔要用苦肉计,褚淮紧紧敛眉:“不行不行,你这么说只会引祸上身,图卡不可能放过你,若他动了杀心就遭了,我们再想想稳当的法子,你要是有个万一,我们也没法向塔姆尔交代。” 西塔温和一笑:“褚公子多虑,既然我提出来这么说,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难不成你要就这么受着?乔将军他们一去少说也要半月余,你捱得了一天,难不成还能捱半月?” “当然不可能,要是就这么受罚,我肯定一天都熬不住,”西塔轻咳一声,“褚公子来这里也有几日,但除了塔姆尔的亲眷是不是还没有见过其他女眷?” “自然,女眷多在帐后,我不可能去查看。” “那之后图卡对我动手的时候就劳烦褚公子不避嫌去一趟帐后了,你届时找一个挂着红流苏的帐子,我的姨母就在那里,她会帮我的。” 褚淮微疑:“可她作为一个女眷,牵扯进来会不会对她不利?” “要是旁人倒还要顾虑,她就不必忧心了,我姨母正是那桑格的妻子,当年在桑格征战时,她曾驾马狂奔,浴血百里传信,助桑格大捷,那一战奠定西夷大族地位,她功不可没,之后她不再涉足战事专心照顾桑格起居,但依旧时时帮助桑格处理些军政内务,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她就是我们西夷的巾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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