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贞,算你狠!”烈王一拳打在垛堞上,反身大手一挥,“开城门!” “主公!” 面前跪了一众士兵。 “待会儿见机行事!”烈王闭了闭眼,视死如归,“本王只要翼儿无恙!” 城楼下,大门缓缓而开,烈王率众向谢元贞走来,周显打马上前,在烈王十步之遥的对面停下来。 “东西呢?” 烈王负手,偏过周显去看谢元贞,他的马还停在原位,随后烈王轻轻一笑,“你是何人?” “南镇军什长周显。”周显说着略微前倾,“怎么,莫不是觉得军职太低,没有资格与堂堂烈王交接?” 论军职自然是不够,可论输赢,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我儿子都在你们手里,又哪里敢放肆?”烈王笑出一脸褶子,转身的瞬间眼化寒冰,头顶城墙之上,几团黑影一直未离开,“东西就在后面。” 周显却比烈王更快,飞身下马扼住他脖颈。 “你们的烈王现在我手中,”指尖陷进脖颈,周显加深了力道,慢慢扼紧烈王喘气儿的喉咙,以之为盾牌,一步步往城中逼近,“有什么招数,最好不要使出来!” 谢元贞两腿一夹,终于往前走了些。 大军步步往前,叛军步步后退,烈王被周显推着走,他神情痛苦,逐渐喘不过来气,可周显手背一直抵着他的下巴,要让烈王的士兵都好好瞧一瞧。 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烈王的脖子就断了! “别伤害主公!” 士兵面面相觑,终于从中间退开一条窄长的路—— 后面十几辆马车上都是新造的震天雷。 黑漆漆的一团,竟然有如此威力。 周显只看一眼,眉头越皱越深,正要吩咐士兵上前,可身后念一忽然大喊—— “小心!” “谢元贞,”烈王在震天雷降落的同时大笑,“跟本王一道下地狱去吧!”
第153章 立威 “谁要跟你下一起地狱!” 庾愔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蹋马飞到半空横扫一脚,正将两颗震天雷往城楼上踢! “聪明!” 城墙上扔下来的一共有四颗震天雷,庾愔翻身下来的同时念一踩着他的掌心交替接力, 将剩下的两颗也一并踢了回去! 城墙上的士兵本还想再扔, 一见四颗引线快要燃尽的震天雷竟然原模原样飞回来, 脑袋当即空了大半, 可他们的反应还算快,立即伸手想要打回去,引线业已燃尽,震天雷当空爆炸,正将那几个士兵炸得粉身碎骨! 火光四溅,城楼上碎屑掉落满地, 地面的士兵伸手一摸,手上黏糊糊的。 是人肉。 好险! 那头周显同时拧断烈王的脖颈, 率兵冲进去与敌军近身厮杀开道, 后面的谢元贞突然咳嗽几声,随即打马进城,庾愔心里念着谢元贞的安危,转身的瞬间正看见他反手将剑插进一个敌兵的胸膛。 那人没动弹, 想是早死了。 庾愔皱眉, 这是在补刀? 但他没说什么, 等烈王余孽杀尽, 其他士兵缴械投降, 庾愔收刀跪在谢元贞面前—— “回禀大帅, 城南门大开, 末将抓到几个逃兵,现已押送至平州大牢, 另着人清扫战场,还请大帅早些入府歇息。” 谢元贞却没应下,偏头看见庾愔身后,灰头土脸的尉迟炆,与他的一众拥趸。 “仗打完了,”谢元贞说话的声音轻了几分,“可事儿还没完。” 庾愔眉头一皱。 长夜未明,谢元贞这是要清账。 “我说过这南镇军的水浑得很,”谢元贞扫过庾愔,说着视线重新对上跪地的尉迟炆,“这几日本帅也瞧了个大概,这军中不服本帅的人似乎不在少数?” 尉迟炆低头。 “尉迟副将,”谢元贞头一个点他的名,“你算是军中老人,你服不服本帅?” 谢元贞居高临下,这一声尊称更像是在贬损,尉迟炆瘪嘴,根本不想吭声。 “看来尉迟副将受小人蛊惑不浅啊?”谢元贞抬眸,转而去看他身后的一众士兵,他们在瓮城里清闲大半日,浑身的骨头都磨软了,“白日冲锋,引诱尉迟副将入敌军陷阱的都有谁?” 谢元贞斟酌字句,引诱二字脱口,谁站出来, 谁就是死罪。 “带人冲锋陷阵的时候不是挺硬气?”谢元贞掩唇又咳嗽两声,身边的念一斜眼,莫名眉头一皱,“怎的此刻一个两个都成哑巴了?” 掉脑袋的罪名,谁敢站出来? 念一不耐他们磨蹭,径直上前从两百多人里揪出那几个爱吹耳边风的,“我都看见你们几个了,往躲哪儿!” “冤枉啊!”“冤枉啊!” 士兵们鬼哭狼嚎,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念一说瞧见,不过是胡诌的,这份名单早就记在谢元贞的账上,便是念一不提,谢元贞也要秋后算账。 “是尉迟副将带我们冲入陷阱的!” 不知谁突然大吼一句,几个被揪出来的头目眼睛一亮,纷纷指向尉迟炆这个替罪羔羊。 “大帅明鉴,就是尉迟炆带我们进来的!” 这锅结结实实扣在尉迟炆的头上,谢元贞看着这一众磕头告饶的士兵,在那群人之后,有个矮个子欲言又止,谢元贞收回目光,手下刚松了些,紧接着又握紧了—— 这震天雷要命,爆炸后的灰渣也要命。 尉迟炆扭头看着才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弟兄,不由瞪大眼睛,“你他娘的胡说什么!” “没有尉迟副将的命令,末将们怎么敢无视主帅军令,就是尉迟副将的命令!”离尉迟炆最近的一个士兵说。 马上,谢元贞勉强缓过一口气,“是么?” “若真是我一意孤行,你要杀要剐我都认,”尉迟炆再看向谢元贞,眼睛已是通红,“可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要认!” “那这案子该怎么审?”谢元贞状若为难,“你说是他,他说是你,叫本帅究竟听谁的话?” “自然是听我——” “听尉迟副将的话,你们便会怨本帅官官相护,只偏帮世家子弟,”谢元贞压过尉迟炆,话锋一转,“不如我还是信你们几个的话,办了尉迟炆?” “大帅明鉴!”“谢元贞!” 尉迟炆被四五个士兵强行按压在地,双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世家公子风范尽失,他不断嘶吼重复,“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呸!大帅费尽心思救你们出来,方才若非庾副将眼疾手快,大帅早就葬身震天雷之下!”念一上前就是一脚,“你们几个上赶着做人家的俘虏,到了还要给大帅出难题,逼得他里外不是人,如此小人行径,你们还配做大梁的将士吗!” 十万大军打了大胜仗,此刻没有欢呼雀跃,人人低着头,好像念一骂的也是自己。 方才那位矮士兵更是如此。 四下寂静,短暂的喘息十分突兀,谢元贞没能缓过一口气,他心口堵得更加厉害,一手摁着铁甲,五指紧缩抓着马鬃不停咳嗽。 “大帅怎么了?”庾愔上前摸到一手血腥,瞳孔微微一缩,“你受伤了!” 他这才瞧见谢元贞右臂狰狞的一道刀伤,所以方才谢元贞并非补刀,而是那人先行袭击,死有余辜。 “主子你怎么样?!” 许多士兵上前想要查探大帅的安危,跪在地上的矮士兵更是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无碍。” 谢元贞借着庾愔和念一的力气重新坐直,只是克制不住咳嗽得更加厉害,攥在心口的指尖泛白—— 他快喘不过气了。 “冲进瓮城的足有两三百人,你们是兄弟情深,可兄弟情深也得用对地方,如今日这般一股脑儿跟着冲进去,立了功未必有你的好,有罪却会被第一个推出来顶锅,”庾愔转过身,火光映在眼中难以泯灭,“这军营里是敌是我,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 几乎是点明,军营里有内鬼。 “这南镇军的水浑得很。” 这支军队曾由玉氏统帅,并非谢远山那十万朝廷兵马,庾愔几乎是笃定,先前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跟在尉迟炆身边的这几个士兵一定有问题! “大帅!” 那个矮士兵终于开了口。 跪在他前面的士兵见状先拦住他,“你做什么?” “大帅,”矮士兵挣开旁人,往前跪了一步,“就是他们几个怂恿尉迟副将追击,当时尉迟副将犹豫不定,是屠九喊了句不是孬种就跟着尉迟副将冲,然后大家才跟着进去的!” 谢元贞心里一松,面上不显,“情况属实?” 还好等到了。 矮士兵口中的屠九便是方才拦人的那个,他听罢先是大惊失色,随即破口詈骂:“好一招出卖弟兄,难道你不想建功立业?难道是哥儿几个死皮赖脸给你拖进来的不成!” 法不责众,摁死尉迟炆几乎是最明智的选择,这些士兵应当心知肚明,可这里头只要有一个人口径不一,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人能留在军中直到现在,也是谢元贞有意为之。 杀鸡儆猴,谢元贞要拿他们的人头立威! “这话应该问你吧?”庾愔上前一步,“我道你也不止死皮赖脸了,回回都是你在边儿上推波助澜,我倒是好奇得很,你究竟是朝廷的兵,还是谁的私兵?” 尉迟炆听罢虎躯一震,他竟是被人遛着走,被这群名不见经传的军户贱籍遛着走! “你们这是栽赃陷害!”屠九思绪飞转,掷地有声,“凭你们高官厚禄,咱们军户也不是任人践踏的贱籍,更不是你们世家博弈的牺牲品!” 他还想将头上的罪改名换姓,摁回到谢元贞与尉迟炆之间的党争上。 庾愔心里暗道不好,踩着他的声音大喝:“明明是你们要拖着全军将士一道去死!” “主子!” 身后念一的声音忽然响起,庾愔赫然回头,正见谢元贞双眸紧闭,如纸鸢一般从马上飘落,庾愔下意识回身去接,只见怀中的谢元贞脸色发青,胸膛剧烈起伏而不见喘息。 “季欢他身子不好,夜里容易喘不过气,之前一次发作得厉害,若非我就在身…… 庾愔想起赫连诚的嘱咐,夺过念一的药便要喂谢元贞吃下去。 “糟了,主子咽不下!”念一抓着庾愔,摇拨浪鼓似的叫:“得赶快回去找先生医治!” “将这几人全部收押,严加看管,”庾愔抱起谢元贞,上马之前最后丢下一句:“包括尉迟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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