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非常意外:“去了叮咚巷?” “正是。” “被夫君接走的?” 黑影停顿了一下,才道:“是自己去的。” 齐松道:“是不是发现自己被您识破了?” “跑得这么快,看来是的。”承昀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多陪他玩两天呢,没想到突然之间聪明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他不想再扮姑娘,也就没必要再继续绕弯子。”承昀拿着那几张没眼看的图纸,道:“也让他办了自己的事,接下来总要踏踏实实为孤做点实事了。” 叮咚巷,小院天井内的槐树一片素白,偶尔有飞鸟停留,离开之时踩落一树积雪。 温别桑的面前放着相府的图纸,仔仔细细地在上面勾勾画画。 太子梦妖之事,已经将他原本的计划完全打乱。 如今自己的面容人尽皆知,要想潜入相府,只能重新谋划。 温别桑抚了抚一旁的面纱。 什么样的人入相府,需要戴面纱呢? 他鼓着眉头看了一阵,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目光落在旁边的一封书信上。 打开望着上方熟悉的笔迹。 宋千帆……醉仙楼…… 说起来,周连琼和周连景生辰当日,相府的人手肯定不够,应当会从外面请人…… 明日去醉仙楼看看情况吧。 做好打算,温别桑端起烛台朝床铺走去。 院子里的槐树上枝头忽然掠过一只盘龙履,枝头颤也未颤。 承昀脚步轻巧地落在屋檐下方。 窗门紧闭,室内亮着灯,承昀轻轻敲了敲窗户。 这动静不说很大,但绝对足够引起重视,可里面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时候真会怀疑这妖孽耳朵不通。 承昀思索,又重重敲了两下。 温别桑立刻从床铺上坐起来,顺手抓起小弩,将火弹填上。 窗户被缓缓推开,熟悉的讨厌的面孔映入眼帘,温别桑反应了一下,立刻抓起被子挡在了身前,并将半边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 承昀跨过窗户,故意道:“桑姑娘,你夫君呢?” 温别桑睫毛闪动,道:“夫君,将我接来之后,便去忙了。” 承昀:“……” 还装着呢? 他眨了眨眼,道:“那,孤深夜至此,是不是不太合适?” 温别桑道:“自然不合适,你,你怎可,夜探闺房……若是叫人知道,我名声何在?” 承昀思索。 他好像高估了妖孽的聪明程度,这笨东西似乎并非是因为被他识破才搬来此处。 那他为何要搬? 他挪动脚步,温别桑蜷着身体,睁大眼睛,柔弱的模样与兔子几无二致。 可比有事没事就冷冰冰要拿火弹杀人的样子可爱多了。 承昀在桌前捞了个椅子,坐在离他不远处,道:“孤,实在是仰慕夫人,故而深夜叨扰,还望莫怪。” 温别桑在犹豫,要不要开弩打他? 若打他,是肯定要暴露自己是温别桑的事情,可若不打……他若当真强行对民妇下手,又当如何? “你,我如今是有夫之妇,你怎么能,对我这样轻薄?” 承昀嘴唇抖了抖,低头掩饰了一下绷不住的表情,重新抬眸,道:“谢夫人多虑了,孤绝对没有轻薄之意,只是实在很想,再给夫人画一幅像。” “你……”温别桑想了想,道:“你这登徒子,你若不走,我便喊人了。” “别。”承昀道:“孤对夫人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看,你如今已经是谢桑氏,还怀了个谢家子,孤府中连妻妾都没有,女人的手都更没摸过,又怎么会对你一个人妇……”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桌上那封信上。 信纸几折,露出最后一行字:谢令书亲笔。 眼皮一跳,承昀一把抓过那封信:“怎么还真有个姓谢的?!” 展开信纸,不及细看,温别桑已经跳下床来一把将信夺走,道:“这是夫君给我的信!你不许看!” 承昀看着他,温别桑立刻又背过身去。 他此刻未施粉黛,也未涂唇脂,不知道会不会被对方发现异常。 “谢令书。”承昀语气克制:“是你夫君?” 那不是君子城的城主吗?! “正是。”温别桑并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过谢令书的大名,他抿了抿嘴,道:“他是个木匠。” 你还演上瘾了。承昀瞳孔微眯,道:“是个木匠啊……他月银多少,养得活你吗?” “这件事不必殿下费心。” “一个小小木匠罢了。”承昀道:“孤可是堂堂太子,不如你随孤进宫,孤封你个侧妃当当。” “……”温别桑跑了两步,来到了撑着床帏的床后面,掩饰着自己半张脸,只探出眼睛看着承昀,确认般道:“你要娶一个有夫之妇?” “孤觉得以夫人之姿,这谢令书,配不上你。” “可我已经怀了谢令书的孩子。” 承昀手指咔哒一捏,表情镇定:“日后这孩子便随孤姓了。”
第23章 固然早知他荒谬, 但温别桑还是愣了一阵。 承昀静待他的应对。 “我对我夫君,情比金坚……” “你指谢令书?” “自然。” “是你先喜欢他,还是他先喜欢你?” 温别桑隔了一阵才说:“我们彼此喜欢。” “所以你们是一见钟情?” “是。” 承昀转着扳指, 神色平静:“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我们……”温别桑明显不太擅长编排具体的情节, 他停顿了好一阵, 才说:“同在一个城中,他,时常来寻我喝……花蜜。” “花蜜是何物?” “他自己酿,作的,饮品。” 君子城, 谢令书经常寻他喝自己酿的酒。 承昀道:“他为何要寻你喝花蜜?” “他喜欢我。” 承昀静静甄别,道:“一瓶花蜜便将你收买了?” “嗯。”温别桑说:“我不值钱。” 承昀心头一梗, 道:“那孤拿出两瓶花蜜, 你是不是就跟孤走了?” “我已经心有所属。”温别桑道:“你若强抢民妇,我便会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你有个劳什子的清白。 承昀道:“你想怎么死?” 温别桑睫毛动了动。 到底是宫无常,宁肯逼死别人, 也要拆散人家一家。 死肯定是不能死的, 从也是不能从的,这可如何是好。 “不然这样。” “嗯?” “等我夫君回来, 我跟他商量商量。” “不誓死捍卫清白了?” “我的命不重要, 但我还有夫君的孩子。” “……有理。”承昀道:“商量的通吗?” “为了孩子,他会理解的。” 一阵静默。 温别桑主动道:“你快走吧, 我要休息了。” “你睡你的,孤坐这儿等他回来。” “我腹中胎儿不稳,你不能与我行房。” “……”谁要跟你行房啊! 承昀深吸一口气, “你当孤是禽兽吗?” 你与禽兽也没区别。 谢令书肯定是不可能出现的,他必须要想办法把宫无常弄走。 “殿下。” “说。” “你当真会让谢令书的孩子随你姓吗?” 随个鬼啊! 承昀平静道:“只要是你生的, 待孤登基,还能封他做太子。” 温别桑从床帏后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看他,瞧不出开玩笑的痕迹。 不禁皱眉:“你,可有脑疾?” 承昀:“……” 到底谁有脑疾啊?! 本来以为姓谢的夫君只是他胡乱扯出来的一个人,结果居然是君子城的谢令书! 他从君子城来,和那谢令书究竟是什么干系? 谢令书为何要与他写信?信里又写了什么? 还有经常找他喝酒,又是怎么回事? 承昀忍无可忍:“温别桑,玩够了吧。” 空气了一下子静了下来,好半晌,一道声音才发出:“你发现了?” “不然呢?” 温别桑依旧只露出两只眼睛,双手将小弩无声拉开,道:“你要抓我回去吗?” “我是让你回去履行承诺。”承昀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欠我一个样品。” 温别桑停顿了一阵,缓缓从后面走出来,道:“你是专门来追查我的吗?” “谈不上,只是去烟火铺碰碰运气,凑巧看到你在那里吃包子。”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 “我扮姑娘不像吗?” 像自然是像的。 倘若承昀先入为主看到他裙装的扮相,应当不会想到他是男子。 但那张举世无双的脸,世上都不会有第二张。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怎么装扮! 就涂了唇脂画了眉,再穿个裙子,但凡脑子正常点的,都不可能认不出来。 承昀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发现不了。” “我若失忆醒来,看到自己那副样子,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女子。” “……”你厉害的。 “而且你还给我画像,对我说那么多善良的话。”温别桑说:“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总是凶我,骂我,打我,欺负我,你若早就识破了我,为何突然又变了态度?” “我……”承昀心中堵起:“我,之前对你,有这么坏吗?” “嗯。”温别桑说:“你说我是妖孽,要剥了我的皮,把我吊起来,用炭火烤我的脚,还要在我耳后的黑痣上打上铁烙,那日在书房,你还拿刀要杀我,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还撵我滚,我以为你应当是厌烦我,要与我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 他语气平静,承昀却有种头发丝根根竖起的错觉。 “可,我没真对你做什么吧。” “你打伤了我的腿,把我关进了地牢。” “我不是给你上药了吗?”承昀道:“要论伤势,我身上的炸伤才更严重吧。” “我没有与你争执这些,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为何认为你未曾识破我。” 承昀也发现继续这个问题并不明智,他道:“既然你觉得我未曾识破,为何还要特意躲藏?” “你不是看上我了吗?” 承昀呼吸一乱:“我看上你了?!” “我扮得姑娘那样好看,你没有看上我吗?” “……”承昀顿时明白了一切。 无言片刻。 承昀道:“温别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魔鬼。 温别桑很识趣的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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