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宋小东家还有如此血气。” “你,你别揶揄我了。”宋千帆看上去要哭了:“殿下,我可以为了谢家豁出命,可我全族不行啊,这忙我到底该不该帮,能不能帮,我……扛不扛得住?” 他语气中带着些试探。 承昀登时笑了。 不愧是宋小东家,寥寥几句话,就听出自己和妖孽交情匪浅。 “若你想帮,那便帮吧。”承昀的目光穿过珠帘,凝望着被墙挡住的身影:“有什么事,孤来担着。” 厅内,温别桑静静地坐着。 在他后侧挂着一只百灵鸟,正在低头喝着水。 温别桑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却并不能捕捉更多,耳畔皆是安静。 宋千帆终于走了出来,带着笑容,道:“姑娘久等,如今这楼里只你我二人,有什么事快请说吧。” “我要说的事情很危险。” “无碍。” “可能会牵扯你全族。” “无碍。“ “……” 宋千帆目光温和,眼底是一片让人安心的底气。 温别桑只知宋家是皇商,却并不知何人能给他这样大的底气。 他顿了顿,道:“周家双胞胎的生辰宴,是否由醉仙楼安排?” “这个自然。”宋千帆道:“这盛京但凡有头有脸的权贵办宴,基本都会与醉仙楼合作,宴席当日,厨子帮工,丝竹歌舞,基本都是醉仙楼统一安排,我们和盛京的乐悠坊常有合作。” “能把我安排进去吗?” “……您进相府是?” “炸相国府,杀周苍术。” 宋千帆出了趟门。 扶着护栏,他深吸了一口气。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心脏,再深吸了几口。 不远处的窗户打开,太子半侧着身,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那眼神在这一瞬间给他的不是底气,而是威胁。 敢撂挑子,就死定了。 宋千帆扭脸又回了厅里。 抱着琴收紧到发白的手指缓缓放松,温别桑目光澄澈。 宋千帆道:“敢问桑姑娘,准备以何身份入府?” “琴女。” “这把琴是您的?” “是。” “看上去,很新啊。” “嗯。”温别桑说:“今天刚买的。” “您的琴艺想必很好?” “嗯。” “不然。”鬼使神差,宋千帆多了句嘴:“弹两下来听听?” 温别桑从容拨动琴弦。 “铮——” 常星竹和戚平安同时睁开了眼睛。 “铮铮铮——” 常星竹撑起身体,坐直:“平安,你听到了吗?” “叫停吧,我等酒囊饭袋的命也是命。”
第24章 琴声被叫停。 说话的是常星竹:“能不能别弹了!大清早的杀猪啊!” 宋千帆反应很快:“他不是在说你。” 温别桑抚着琴弦, 对自己的琴艺也产生了一丝动摇:“想是我多年未练,技艺生疏。” “敢问您上次弹琴是……” “十五年前。” “您多大了?” “十九。” 宋千帆点头:“能理解,能理解。” 他思索着, 竭力在脑中寻找措辞。 温别桑又道:“母亲说我在琴艺上极有天赋, 只是我年幼不爱此道, 故而未曾精进,但捡起来应当不难。” “……那会儿我娘也总夸我哪哪都棒。” “什么?”他说的太小声,温别桑没有听清。 “没。”宋千帆道:“姑娘在琴艺上,确实,有些天赋, 只是,与乐悠坊准备的曲谱, 可能……不太契合……” “还有半月, 我可以与她们一同练习。” “您除了琴艺,可尝试过别的乐器?” “我娘擅琴。”温别桑想了想,道:“其他的我没有接触过。” 宋千帆道:“你有没有, 长大之后, 被你娘夸的,技艺……?” “我双亲已经去世。” 说话之间, 浓睫被水痕沾湿。 宋千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个, 你,你坐一会儿, 我去问一下,稍坐稍坐……” “殿下,您听到了吧。”靠窗的阁楼上, 宋千帆坐在承昀面前,道:“不是我不帮她, 这,琴女,她是真干不了。” 昨晚饮酒过多,承昀头痛欲裂,不断按着发痛的太阳穴,道:“你帮不了最多不能给你大舅哥交差,跟孤说个什么劲儿。” “我……”宋千帆敏锐捕捉到了‘大舅哥’三字的真谛,正色道:“其实谢大哥并未在信中明说,只是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个姑娘,就想着,也许是的吧……不过我不确定啊,殿下,要不,您过去跟她聊聊?” 承昀停下动作,用不慎明晰的眼睛看着他,醉酒后的眼眸有些倦意与迷蒙,但宋千帆还是品出点什么。 幽暗的,沉寂的,若午夜深海起伏的浪头。 “他……” ——“你却不配。” 承昀偏头,微拢着眼睛躲避冬日的暖阳,道:“他还不配孤亲自去见。” 宋千帆:“依殿下的意思,我应该将她打发走。” 承昀指了指拉高的卷帘,宋千帆上前放了下来。 光线透过卷帘在脸上留下条条阴影,承昀道:“他可还有别的技艺?” “问了,说没有。” “跳舞,唱歌,耍剑,花棍,杂技……” 宋千帆去了厅内,温别桑道:“不会。” “不然扮成仆役?” “普通仆役能接近周苍术吗?” “不好说,到时候能在正殿上服侍的很可能都是周家的老人,扮成醉仙楼的帮工,只能保证可以进入相府。” “我真的不能做琴女吗?” “……” 在承昀沉思的时候,宋千帆锤了锤来回奔跑的腿,满脸愁容:“殿下,您真不考虑跟他面对面谈吗?” “孤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如何见得。” 宋千帆坐在凳子上歇脚,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这句怎么回?” “半个月,他若当真有心,也许学得会。” “可我怀疑他连宫商角徵都分不清。” “实在不行,易容吧,给他找个哑琴,跟大家一起弹,也分不出来。” 醉仙楼也有独特的保暖方式,几趟下来,宋千帆已经满头大汗。 气喘吁吁地撑着桌子站在温别桑旁边。 温别桑用手给他扇着风,道:“如此一来,乐悠坊的姑娘便都知道我是在滥竽充数。” “那确实瞒不了。”宋千帆一手撑着腰,一边把脸靠近他的手,道:“可你完全无一技之长,其他的你装都装不了。总之先这么安排着,你这几日试着练练,若还行,就拿好琴,实在不行就拿哑琴,对外就说你对相府哪个少爷有情,存心攀附,也说得过去。” “嗯。”温别桑继续给他扇着风,宋千帆一时没了话,逐渐有点不好意思,主动离开道:“那,你可有琴师,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个?” “好。” “不用扇了,累坏了吧,待会儿一起用个餐。” “不必了,我想抓紧时间回去练琴。” 宋千帆送他下楼,临近月门的时候,温别桑轻声道:“烦请小东家代我多谢那位高人。” 宋千帆心头一虚,温别桑已经在月门前转身,眼眸干净纯良:“千万为我保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宋千帆急忙拱手,道:“这个自然。” 温别桑颌首,抱琴远去。 后方,皇太子徐徐行来,宋千帆收回视线,语带犹豫:“殿下,这桑姑娘,话里有话啊。” “你若泄密,他定会将你家一起炸了。” 宋千帆:“……” 他随太子一路来到车前,道:“敢问殿下,这琴师,是我来安排,还是……” “他既然信你,就全由你负责。” 宋千帆以为他没听懂:“我记得殿下琴棋双绝……” “没时间。” 车门关上,宋千帆神色莫名:“猜错了?” 马车远去。 后方的车棚一角,温别桑抱琴而出,眉目清冷。 太子府,承昀换上干净的衣服,从放着浴桶的屏风后走出。 庞琦端着白瓷小盅上前:“殿下,解酒汤。” 承昀接过,一饮而尽。 “孤睡一会儿,任何人不得惊扰。” “是。” 刚在寝榻躺下,外面忽然传来齐松的声音:“殿下……” “殿下睡下了。” “我有要事。” “什么事都不得惊扰。” 齐松将手圈在嘴边,朝殿内喊:“是一个姓桑的姑娘赠的箱子!” 承昀当即睁开眼睛,扶着快要炸裂的头坐直:“在哪?” 几人在廊下疾行。 齐松道:“方才有人要求我亲自出门相见,我一出去,他便给了我一个木箱,说是桑姑娘所赠。” 宫人小跑在前,为他推开了书房的门。 承昀站在门前,凝望着书桌上方方正正的黑色木箱,道:“你就把它放这儿?” “听说是贵重之物。” “自然是贵重之物。” 想着温别桑昨日的态度,承昀不禁后退两步,道:“除了这东西之外,可还有别的交代?” “还有封信。” “信呢?” “在箱子上面。” “……”承昀瞪他一眼,侧耳凝神。 箱子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 当时周玄说可以听到机关走动之声,倘若已经开启,以他的耳力应当能听得到。 但当时温别桑并没有足够的材料和精力,谁也不能保证,三年之后的机关,是否已经经过改良。 “殿下。” “都离远点!” 他拂袖,尤其对着不会武功的宫人:“所有人都不许靠近书房。” 齐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不可能吧,公子与殿下……怎么也不能,对自己家下手吧。” “他何时将此处当成了家?” “那,那不然属下……” “说不定一碰就炸了呢。” “属下的命不值钱!” “你自然不值钱。”承昀道:“可孤的书房怎么办。” “……” “去将舅舅送的那套盔甲拿来。” 很快有人抬着盔甲过来,承昀让所有人退下,又绕着书房走了一圈,确定周围除了齐松没有别人,这才走过来将盔甲穿上,道:“今日之事不许走漏风声。” “殿下,让属下去吧。” “你又没有盔甲。” “属下可以……” “休想。” 齐松感动又惭愧:“殿下真是……” “舅舅给孤的生辰礼,也轮得上你穿?” “……” 沉重的铁甲撞击声中,承昀来到了四方黑箱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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