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没有,华州上州,一年也才七十八万。你卖官不足一年就获钱七十八万!”德元帝拿起那些册子抖个不停,说,“你到底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没有!人人都去你门下求官,我大雍怕是无才可选。” 帝王震怒,这时候谁都不愿去触这个怒火,刘千甫劝和着:“陛下息怒,那此番李远谌和张书意等人贪污,该当如何?” “按律处置,尤其是李远谌,怂恿皇亲,贪污钱财。贬为柳州司马,其余人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处置。不许再提这件事,谁在提一视同仁!”德元帝压住怒气,尽力不让其他官员瞧出来。 熟料林嘉笙大声道:“贬为柳州司马?为什么?” “你......”德元帝想说她,可碍于殿内还有刘千甫、袁纮、郑郁、太子、林怀治,不好下林嘉笙的面子,就不耐挥手:“你们都先退下!” ---- 1、出自《诗经.北山》
第81章 长命 众人走后,德元帝手扶膝坐在案边,朝林嘉笙问道:“你说为什么?难道你要承认下这岐州税钱你也拿了吗?” “所以他是帮我认下这笔帐?”林嘉笙站在殿内,说出口的话带着狠绝:“那你还不如也发配了我。” 德元帝长叹口气,开始责备:“嘉笙,五哥这些年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卖官就算了,怎么还把手伸到国库里去。一旦揭发出来,御史的折子能淹死你。” “那些御史谏官,你不也是头疼吗?”林嘉笙蹙眉,凄然一笑:“我就想要钱,要富贵,我是文宗皇帝之女,当今天子之妹。朝国库和户部要点钱怎么了?” 这话无疑点燃了德元帝的怒火,他带着怒气走到林嘉笙面前,想伸手打林嘉笙,可看到她冷傲的表情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将手放下。 转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以求消气,咬牙恨道:“我就是把你惯坏了,你哪次提的要求我不答应。朝廷里哪位儒雅郎君没被你调戏过几句,你就是在打我这个皇帝的脸,你还记着你是我的妹妹?嗯?公主,你是公主!□□的公主,何必做这些卖官的事。” 林嘉笙从容道:“那五哥这次不要贬他出京。” “不可能!”德元帝语气十分坚定,“李远谌是在利用你,你留恋这个男人做什么?!” 被问及为什么时,林嘉笙笑着说:“我还没玩腻,当然不能让他离开。” 殿内沉默良久,德元帝才转身朝她厉声喝道:“你在为他求情,我斩了他!” 天子威严顷刻袭来,林嘉笙早年记着的画面又袭来,反劲涌上心头,鼻尖发酸说:“那你斩啊!杀他一个人怎么够,事是我做的,你大不了连我一同杀了就是!” 德元帝怒目横眉:“林嘉笙!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来人!” 顿时殿内宫婢皆跪,惊恐喊道:“陛下息怒——” 张守一看德元帝真生气,慌忙走到林嘉笙身边,说:“公主别跟陛下置气,今年事多,陛下身乏体累,夜不安枕,人都清瘦许多。朝中官员贪污是大事,还请公主以大局为重,莫说这种伤及感情的话啊!” 林嘉笙咬着哭声,眼神倔强:“我还真不怕,你当年不也是这样杀了仆固朔的吗?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所以你在恨我?”德元帝眼神早已是怒火丛生,语气急促:“这些年我为你揽下多少事情,你与令狐彦、李远谌的事情朝野尽知,御史、谏官、府官参你的折子都能把我的方案堆满。要不是因为你,李远谌能这么快晋侍御史?他一直都在利用你,去辅他的青云路,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他继续留在你身边!” 随即转身冷哼一声不在看她,林嘉笙的泪滴在雪白的肌肤上,顺流而下融入嵌金宝石珍珠项链中。 她质问:“那你呢?你当年把我嫁给仆固朔,只因为他是你同母妹妹的儿子。你这是出于亏欠想要弥补,加之你想要仆固雷的为你盯着郑厚礼,你要把军权握在你手里。我就算是□□公主,不也是你的棋子吗?” 低泣声漫在象征着权力的紫宸殿里,张守一看两人吵得凶,也知德元帝的台阶在哪里,就说:“公主可别哭了,这哭伤了脸和眼睛。一时半会儿可好不了,损伤过度可是会留疾的呀,公主!” 被张守一的话提醒到的德元帝,有些慌了,走到林嘉笙面前,看人哭泪如珍珠断线后,对张守一皱眉道:“帕子!” “我不需要。”林嘉笙倔强的撇过头,德元帝扳过她身子接过丝帕,给林嘉笙擦去泪,良久后无奈道:“你怎么会是五哥的棋子呢。” 林嘉笙双眼发红不说话,德元帝叹了口气,扶着她坐下。继而蹲在她面前,确认脸上无水痕后,握着她的手低头,语气轻柔。 “我只是想着仆固朔那孩子,性子温和,才华斐然,姿仪上乘,他配你绰绰有余,你也肯定不会受委屈。但我没想到他会卷进代王的谋反案中,当时人证物证齐全,要是不杀他,宗亲和朝臣怎会安分,又怎会信服我这个天子,我若不是天子,还怎么保护你。李远谌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五哥给你修别苑、道观怎么样?” “从你的大盈库拿钱?”林嘉笙轻抽泣着问道。大盈库是天子私库。 德元帝笑了声,像幼时那般伸手捏了下林嘉笙的脸,温声说道:“十八娘生我的气,自然要哄。我明日就让户部拨款三千万,但记着,别在插手朝廷的事了。不然下次,我可就是皇帝。” 话语虽轻,可林嘉笙却听出警告,她点头眼里闪过犹豫,随后问德元帝:“五哥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德元帝万分郑重的回答:“你永远都是五哥的小公主。” 见德元帝开心,林嘉笙就趁机拉着他的手轻晃,说:“万年县尉有位名唤徐球的,府内邑司还缺位法曹参军,五哥不如把他调过来。” 德元帝:“......” “那是到你府上做官吗?”德元帝简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说林嘉笙,只得告诫:“他已订婚,你别想了。” 林嘉笙笑道:“你还去打听过?” “没有!”德元帝抽手,起身站好点在林嘉笙的眉心,微斥:“我真该给你定门婚事,重新择位驸马让你收心了。” 林嘉笙顺势抱住德元帝撒娇,笑着抬头看向他:“那五哥把刘相国的儿子许给我做驸马吧。” “他儿子就是个木头,无半点趣味,有什么好的。”德元帝轻轻拍着林嘉笙的肩,又觉得她要是真喜欢,也无不可,问道:“嘉笙喜欢他?” 林嘉笙微笑道:“不喜欢,但我觉得他要是尚于我,应该死的比较快。” 德元帝道:“刘相国一心为国,你少跟他对着干。” 林嘉笙答道:“我哪敢啊!” 是一心为你为己,不是为国。 北阳王府中,郑郁给严子善擦着药油,说:“其实那巴掌打在我脸上也没什么,连慈不必为我挡。害你受累,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这又没什么,再说这些弯弯绕绕你真觉我不明白?”严子善瞥了郑郁一眼,说:“想从长公主府里带人走,难如登天。圣上让你去,就是看谁先忍不住犯错,否则怎么不让刘仲山、袁维之来,反而让你来?就是等着你与长公主谁先动手说胡话,事后好料理呢!” 郑郁沉吟片刻,手上力没停,说:“我出宫那时就大致猜到,刘仲山清晨见驾,就是想事先拿住李远谌、张书意。且这笔钱不管是谁拿,在明面上都不能是长公主和刘仲山。圣上让我去缉拿人,就是要让我与长公主起冲突,后又派太子前来收局,先刚后柔。” “那巴掌真打到你脸上,才会更让圣上头疼。到时长公主背上的可就不是卖官一个罪名,还有斥打朝廷命官、郡王之子,功臣之子的罪名。更会怕一点点寒去边疆将士们的心。”严子善拿过镜子,看着脸上的红印好像消下去一些后,就让郑郁别擦了。 那巴掌真打下去,朝野沸腾,刘千甫更会因为这事引群臣弹劾公主,有失皇家体面。郑厚礼要知道,也会千里传信,讨个公道明白,那时德元帝就是被架在火上。 郑郁颇为自责:“打在你脸上,也寒我的心。” 严子善朗声大笑,眉心一挑:“你心疼啊?” 放下药油后,郑郁十分自然的回答:“自然。” “那喝酒去?今日可别跑了吧,就当赔罪。”严子善手搭在郑郁肩上问。 郑郁指了指自己的脸上,严子善明白过来,并不在意且自豪:“阳昭长公主打的,这普天之下谁有这个能耐让她打?我看就算是圣上,也不见有这个荣幸。” “连慈此话有理。”郑郁笑着点头赞许,这句话确实没什么不对。 随后严子善就拉着郑郁出门喝酒,几人还是去的金风阙。出门时严子善又去叫了袁亭宜与其他几位官员和世家子弟,袁亭宜一听说是喝酒,忙带着他的好外甥前来。 郑郁此下算是官场中的热手,席间不免被灌了许多酒,等将要宵禁回到王府时,整个人都有些摇晃。 一进王府,齐鸣就跟在他身后劝告,郑郁被念的心虚。于是双指堵耳,迅速跑回卧房,喝了醒酒汤洗漱一番后躺下休息。 郑郁睡得迷糊时,卧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后又合上。 有脚步声往床边移,郑郁听见声响翻身看去,只见床幔和屏风外罩着一个朦胧的身影走近,他以为是齐鸣,说道:“我下次真不喝这么多了,齐鸣,你就别在我耳边念了。” “酒鬼胡言,不可信。”清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闻言郑郁连忙坐起,撩开床幔下床,走出去看清人后,靠在屏风边双手环胸,笑道:“怎么就不能信了,句句发自肺腑呢。” 林怀治坐下睨了一眼郑郁,答道:“你就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人生来就那么几十年,顾惜着的话反而受约束,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郑郁收手过去坐下。 林怀治淡淡道:“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可也要想着高堂,爱你之人对你的爱护。” “他们自是以我乐而为乐,我忧而为忧。”郑郁朝林怀治说,“我过得舒心自在,恣意潇洒,他们不是也会高兴吗?” 林怀治侧头看他,垂眸少顷后,抬眼看他语气坚定:“我想他们更盼你长命百岁,年年无愈,朝朝安好。” 连日忙着岐州事,期间郑郁无暇顾及其他,林怀治好似也在忙着事,这是自那夜后,两人首次见面交谈。话语坚定,好似透着林怀治浓烈的感情。 “长命百岁。”郑郁重复着这四个字,笑着说,“人人都期盼如此,可真能达到的没几个。我只想在命数到前,能做完我的事就好。” “是帮二哥报仇吗?”林怀治突然问。 郑郁答道:“是啊。朝中官僚腐坏,拔了刘仲山总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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