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的刑狱,湿冷阴寒,是收押被弹劾及等德元帝要处理官员的地方,牢中昏暗不见天光,哪怕现在外面春阳正盛。 林怀治和郑郁、王台鹤坐在审讯堂里,看着堂中受了杖刑趴着的男子,王台鹤道:“还没醒?谁打的?” 刑卫非常有眼力见,立马泼了盆冰水,答道:“右相说不惜一切代价问清楚。” 王台鹤冷哼:“你们还真听话。” 刑卫干笑两声。 姚同猛地被冰水泼醒,身躯颤了两下,弱声道:“我要见袁相,我没有贪污。”抬头看清堂内的人后,情绪激动起来:“殿下是来审我的?那不应来问我,而是该去问死了的宋昂,这个畜生拿了钱入京到底在做什么?” 多日的担惊受怕在这刻让姚同崩溃,他大声呼喊,脏污的囚衣顺着水黏在身上,神色是止不住的愤怒。 林怀治并不言语,看了眼郑郁,郑郁心领神会。 郑郁平淡道:“下官是奉命调查岐州税案的官员,监察御史郑郁。袁相事务繁忙,恐不能前来。敢问姚使君可愿对簿公堂,以证无罪?” “郑郁?你是岳父大人的学生。”姚同喘着气说,“你要信我,我真没有动那笔钱,我有多大的胆子敢做这个啊!你们该去审判死了的宋昂,钱是他带来长安的。” 王台鹤笑道:“我们知道,宋昂来长安前与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有!他说想调回长安。”姚同点头,喃喃道:“他说他任官外地八年,怎么也该调回来了,他还让我将他的诗文干谒于袁相,可我碍于情面并未答应。” “那他回岐州之后呢?”郑郁问。 姚同咬牙道:“与往常无异,直到......直到监察御史来,翻出岐州账簿,我才知这个畜生、獠子,吞了这么多钱。” 审讯良久,姚同也一无所知。郑郁与王台鹤相视一眼,王台鹤对他微颔首。 出刑狱门口时,林怀治对身后的刑卫道:“圣命是落在我身上,不是右相身上,你明白吗?” 刑卫也是人精,听到这话想答应,可想起刘千甫的吩咐,就有些害怕:“可......可要是这吩咐下来,那......” “天下共主莫非姓刘?”林怀治语气十分平静。 可就是在这平静里,让刑卫品出寒意和怒气。他哪里敢对这句话有意见,神色慌忙地点头答应。 郑郁才松了缰绳进府,就被一身浅青官袍的袁亭宜拉住。身后还跟这个与他年岁差不多,样貌颇为相似的俊秀男子,眼神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郑郁不好让两人站在这里,忙迎了进去。 坐下询问后才知,那俊秀男子是袁亭宜二姐与姚同的儿子,他的亲外甥,姚珏。 都道外甥像舅,郑郁今日看果不其然。 姚珏紧紧挨着袁亭宜,嗫喏:“郑御史,我爹没事吧?” “姚使君无事,案子尚未查清前,他都是安全的。”郑郁语气温柔,尽量将事说的明白,心知袁亭宜今日来也是打听袁纮的,又道,“则直,你回去时帮我带句话。就说那人已经来了,事已平。” 袁亭宜不懂这句话意思,可这是关乎他们家生死存亡的事。他就算在吊儿郎当,也不敢乱传出去,便答道:“此话我一定带到。” “舅舅,我爹真的没事吗?”姚珏凑在袁亭宜耳边轻声问,“我好担心他。” 自姚珏来后,就每日缠着他问姚同会不会有事,袁亭宜都快被问得头顶冒烟了,“你担心你爹,我还担心我爹呢。” 说完发现话有些重,就坐到郑郁身边揽住他肩,朝姚珏说:“砚卿兄都说你爹没事,那就是没事。你都快及冠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像个妇人一样。” 姚珏点头忙行礼谢郑郁,郑郁笑着说没事,事情理清楚。姚珏又是初次拜访,郑郁就留了甥舅两人用晚饭。 姚珏本想走,但根本拦不住袁亭宜的一句:“我是你舅舅,你得听我的!” 席间,郑郁启了新酒款待两人。袁亭宜本就是有酒就敬的人,但念着郑郁风寒才好,也就只带着姚珏敬了两杯。 天边最后一抹绯云落下,远方鼓楼传来鼓声。 郑郁送甥舅两人出府,回到卧房,觉得酒意泛上来带着困意,就快速洗后睡下。 ---- 1、汉·韩婴《韩诗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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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郑郎 三千鼓声停歇,长安入夜。郑郁睡着没多久,就只感到床沉了下,有黑影向他靠近,枕间又充满着紫藤香。 身躯的重感停在他胸前,额上落下一温热触感,脸上也有发丝轻拂,郑郁心道:“该死的王台鹤,入了夜不睡觉又来做这个。” 便未睁眼,只是猛地屈膝顶向来人。心里厌烦得很,力气就也用的大。 怎料来人迅速反应过来,大手往下一压,将他狠毒的招式按住。怕人在反击,欺身用膝盖按住他的腿。 动作间,郑郁想动手却被人横臂压住被子。他觉不对睁眼,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林怀治脸色铁青,皱眉怒道:“难道郑御史床上还会有别人?” 郑郁现在被压得无法动弹,他看出林怀治生气了,讪笑:“没有!没有别人,殿下你先放开我。” 林怀治看着郑郁,眼眸寒意现出,“那原本你以为是谁?” “王瑶光!”郑郁很冷静的解释,说,“前日他来找我,趁我睡着时,不知怎得偷摸上了我的床。” 林怀治冷漠道:“你只是睡了,又不是死了,这都没觉出?” 身上人的眼神直盯着郑郁,郑郁根本不好开口辩解。王台鹤是因为熏了紫藤香所以上他床时,初时的他根本没察觉出来。 谁让林怀治也经常偷摸来他房间,这又不是他的错! 郑郁突然抓住思绪,为什么王台鹤会知道熏了紫藤香,就能上他的床?可紫藤香是皇室贵族都会用的,突然使用也无不可,且王台鹤说来之前他特意沐浴更衣过了。 林怀治看郑郁走神,问:“在想什么?” 心绪收回,郑郁动了下腿,说:“没什么,殿下能放开吗?重!” “王瑶光可有趁你睡时做其他的?”林怀治松开郑郁,往里侧一躺。 可林怀治像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先是差点挨断子绝孙脚,后又不巧在床上这种柔软的地方,后脑磕中一个硬物,发出“嘣”的一声。 而郑郁获得自由不过一息,就听身旁的林怀治轻嘶一声和硬物碰撞声。随后看林怀治翻身,正要去拿他那藏在枕下,装着玉璜的雕空木盒。 “殿下!”郑郁忙掰过林怀治,让他与自己对视,看林怀治眼神疑惑,急忙说,“王瑶光他怎敢对我无礼,不过他来时沐浴更衣,颇为可疑。” 林怀治手搭在郑郁肩上,“嗯?哪里可疑?” “他似是喜好男风。”郑郁硬着头皮说,“言语手足间,偶有逾越。” 林怀治问:“那你呢?” 说话时,林怀治的手很是轻微地抚摸着郑郁身上的单衣。 郑郁耳根蓦地红了,迟疑道:“我?” 他肯定是喜欢林怀治的,可要说吗? 此时他的思绪被林怀治牵着走,并未感到肩上林怀治的这细小的动作。 “你床上放了何物?”林怀治等不出郑郁的答案,便就又问。 郑郁道:“没放东西,殿下,你方才是磕到墙了。” “是吗?”林怀治眼底突然浮起笑意。 郑郁答道:“是。”又觉林怀治在他床上碰到头确实不好,于是他这个主人在过了近一盏茶时分后,才开始关心人家。 撑起上身去看林怀治,顺便将那木盒用手推向床的更里侧,用床帐挡住。手上动作掩好后,才揉着林怀治的头,问:“殿下是这里疼吗?” 林怀治眼前是郑郁在方才挣扎中已有些松垮的单衣,衣下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及薄肌漂亮的胸膛。 床间沉寂了许久,郑郁才听林怀治声音略哑地说:“王瑶光没说错。” “他说什么?”郑郁停手撑在林怀治耳边,低头看他。 林怀治平躺好,对上郑郁视线,淡笑道:“你身上确实——” 继而手环上郑郁的腰,林怀治稍抬头,在他颈间嗅了两下,沙哑道:“很香。” 林怀治滚热的呼吸洒在颈间柔软的肌肤上,心跳声在两人身形间击起,郑郁脸上爬满了红晕,他觉被林怀治戏弄,也不甘示弱,轻声道:“此香名唤移凤枕。” 早年郑郁随袁亭宜一起玩闹时,在他的影响下也看过不少诗词、话本,但都浅看。虽不像袁亭宜那样,将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翻来翻去观摩几遍。 但这种诗词,他还是信手拈来。 却料林怀治道:“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檀郎[1]。此香好名啊!” “殿下闲情时也看这些?”郑郁感到红意冲到头,脸色发烫。 林怀治躺回枕上,看着郑郁,轻笑着说:“郑御史看的也不少啊。从前不知你有这番情调。” 郑郁腰上的手在腰窝处摩挲,林怀治也是拉弓射箭、舞刀弄枪之人,指上带有薄茧。虽有衣料相隔,但腰处肌肤敏感,且他摩挲的力度并不重。 但郑郁腰还是被那手掌带来的温度和动作弄得痒,低笑一声:“那也不及殿下,夜半翻窗,可非君子所为。若朝野上下和长安百姓得知,只怕是对林郎议论纷纷。” 说这话时,郑郁觉出身体反应,身子往后退些。 “议论你和我?”林怀治觉出动作稍屈膝,碰了他一下,肃声说:“再如何议论,我都不会让郑郎做泪千行的人。” 两人视线在此刻交织,郑郁收了撑在林怀治耳边的手。 他能感觉到自己把手放上林怀治心房的那一刻,林怀治的呼吸顿了两下,继而加重。 衣料之下是林怀治结实的胸肌,及强壮有力的心跳。 郑郁捏了下,沉沉道:“殿下的心跳得真快,不似平常。” “你也是。”林怀治的一只手离开腰,按在了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上,紧紧覆住,语言认真:“它为卿跳。” 郑郁唯一的理智在这句话下崩塌,头脑一片空白,他出于本能低头亲上林怀治的唇。 动作很轻,林怀治也不挣扎,只是细密的回应着他,相含的唇瓣流出郑郁的话话:“你有心上人吗?” 他的手已拨开林怀治的衽,滑了进去。 “怎么?”林怀治停下回应,他收紧胸前的手。 郑郁离开那柔软,俯视林怀治,若有所思道:“若是有我就不勉强你。” 若是有我就不勉强你。 林怀治身体僵了下。勉强什么?此刻情景他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有心上人是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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