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好,就是喝了后易犯困。 喝过药后,郑郁便去补觉。 春日懒困,更莫说是睡在锦被软席里。郑郁朝里侧睡的迷糊,似觉身边一沉。但又闻紫藤香绕鼻,便以为是林怀治,也没多想。 可不过片刻,就有丝丝麻麻的痒意落在脸上。郑郁挥手不耐烦地拍去扰人清梦的东西,继续睡。 但没过多久那感觉又覆了上来,郑郁怒了,只觉林怀治今日是吃了寒食散不成? 随即翻了个身,睁眼准备骂两句。但睁眼那一瞬,空气凝固,郑郁突然后悔睁眼,并想把眼睛永远闭上! 此时王台鹤枕掌睡在他旁边,两人盖着一床被子,相隔不过一拳。那张英气俊朗的脸近在咫尺,王台鹤的右手还把玩着一截他自己的长发,而那也是方才落在郑郁脸上的痒意。 看郑郁醒了,王台鹤极为温柔地笑着说:“小郎君,你醒了。” 那语气配上笑容,别提有多暧昧。 随后郑郁吸气、凝神、掀被、曲腿、猛踢,动作一气呵成。 他飞起一脚踹在王台鹤胸膛上,将人从床上踹飞。曾经他在推事院就想做的事情,他在此刻终于做到了! 王台鹤措不及防被一脚踹飞,郑郁虽病弱,可也是早年军营里走出来,一把横刀玩的花转的人。功夫虽不及严子善、郑岸,但若使全力,也是伤人够呛。 熟料王台鹤武力也高,将要落地瞬间,长手带了下帐幄把狠力卸去。随后借帐幄柔力脚退后点几步,下盘立马在退时立稳,继而蹲起站好,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手指又绕上发丝,笑道:“哎呀,何必如此急色,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砚卿果真如此无情?” 郑郁迅速从床上起来,拿过衣架的外袍穿上,瞪他眼,冷漠道:“我与你何曾是你说的那种。” 门外的齐鸣听见动静,着急问道:“二公子,怎么了?” 郑郁穿好衣服,睨向王台鹤,却发现王台鹤正赏着屏风上的山水。郑郁沉声道:“无事,别进来。” 能悄无声息溜进来,并不杀他,就是有事相谈。 “方才呀!咱俩可是睡了同一张床呢,砚卿可别学负心汉。”王台鹤画赏完了,转身过来看他,“我为了上你的床,可是特意沐浴更衣呢。这香味你不喜欢?” “世子寻我有事,不妨直说。”郑郁绕过他去了外间。 王台鹤跟他在身后,笑意盈盈:“那颗金珠可还喜欢?” 两人在榻上,面对而坐,郑郁倒了茶端给王台鹤,道:“世子是准备赎回去?” “赎它做什么?”王台鹤忘了胸口挨的一脚,接过茶也不喝,随意道:“我们赌个东西吧?” 郑郁轻笑,挑眉:“嗯?” “就赌在太阳下山前,苗安会不会死。”王台鹤微倾身肘撑在案上,手里拿着那青釉茶盏观摩,语态慵懒。 郑郁笑道:“你都跟我赌这个,那必是做好万全决策。我现在答应,苗安才是真的会死。” 茶盏还在掌中晃,连同里面的清茶也一圈圈印在盏口。王台鹤看着那水边,柔声道:“高堂的聪慧莫不是都在你一个人身上?” “世子这么想也可以。”郑郁颔首说,“不过,兄长才智远在我之上。” 王台鹤道:“砚卿不必自谦。”话语停顿,随后抬眼看他,笑道:“因为仆固雷也是这么认为的。” 郑郁平静道:“仆固雷朝谢中庵索军饷百万却未全数发下,你换了名册留金珠给我,那真的呢?世子想要我做什么。” 印有谢中庵向仆固雷送钱的纸是在告诉他,这事或许会牵扯到北阳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所以他才会在当时并未将这纸明示给林怀治。而金珠既不是崔山庆的,那就是王光林,可王光林怎会来长安? 那便是有人故意留在这里,连同那本假的名册一起,既然是故意遗漏给他们。又补仆固雷贪污的证据,就是要与他谈条件。 郑郁这几天将朝中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可总是缺点什么,直到那日苏赛生来,与他说李远谌,而后朝袁纮打听了仆固朔,他才明白。 下手布棋的人就是王台鹤,金珠是王光林仪刀上的,想到得到并不难。且王台鹤武力不俗,杀谢中庵实在轻松。 谢中庵常年克扣军饷,各地节度使以及王光林、郑厚礼都曾上书弹劾,但因刘千甫和林嘉笙的缘故,保了下来。这次王台鹤来长安,他打听过,没少暗示其他朝臣弹劾谢中庵,可人地位丝毫不动。 “你也知谢中庵是什么样的人,军士戌卫疆域,就那么些钱他都还要贪,实在可恶。”王台鹤放下茶盏,并未回郑郁的话,而是问:“仆固雷此人你也打听过了吧?” 得不到答案,郑郁今日也有点耐心,挑了他想要知道地问:“岐州钱,阳昭长公主也有参与,是真还是假?” “自然是真,朝中这位长公主,权势和奢靡程度咱们远不及。”王台鹤从怀中拿出一薄册,推给他,表情玩味:“这份是真的,你看看。” ---- 傧相:在古代是指伴郎伴娘,多是姿容秀美的人担任。
障车:是参加新郎新娘双方迎亲和送亲队伍里一些前来观礼讨彩头的人,他们会挡住新娘的彩车要酒食钱财。
障车风俗非常流行于贵族、高官士大夫以及平民百姓之间,这也是属于正常的婚俗行为,所以这位公主出嫁,宰相当伴郎,将军障车,非常有面子,后面的太子结婚都没这待遇。
挽郎:是指皇帝、太子、亲王或后妃死后,在出殡时于牵引灵柩,唱诵挽歌的少年人,一般是选六品以上官子弟担任,这也是一个入仕选择之一。
第75章 平阳 名册是极其普通的白纸,可每页落款处都有谢中庵的官印,这份名册是真的不能在真了。 郑郁看完发现,前面的人和数额与那份假的相差无几。可最后那里的林嘉笙是获钱十五万,刘千甫的名字却变成了郑厚礼分钱六万。 “你想要做我什么?”郑郁平淡地合上册子。 王台鹤撑颐,笑道:“老爷子今年怕是挨不过冬至了,届时我要你父平卢节度使、北阳郡王,奏请圣上让我承袭王爵。” “平卢节度使?不是仆固雷吗?”郑郁笑了,不想王台鹤开口就是这么大。 “仆固雷与户部尚书谢中庵勾结,私吞军饷。后因事迹败露,朝廷追查,他便派人灭口。”王台鹤漫不经心道,“那他的节度使之位如何能坐稳?” 话语滴水不漏,将谢中庵的死归于仆固雷。 郑郁冷冷回道:“平卢节度使加北阳郡王,掌兵二十万,你嫌我父死的不够快吗?” 怎料王台鹤却说:“非也非也!据我所知,刘仲山与乔省恩、张忠石已向圣上进言,分幽州、蓟州、檀、定、沧等四府十一州从永州和灵州而出,四府十一州为道加封卢龙节度使。届时你父手里是分兵九万与新任卢龙节度使,到时候你父亲若不接平卢节度使,那他手里还能有多少兵?” “什么时候?”郑郁问。 王台鹤眉心一挑,道:“这事年前就在议了,只不过知道的人并不多。冯平生来长安,谁有那个胆子敢告诉他这个?更何况这件事我也是上月底才知晓的,如今州县已划拨完毕,只等门下和尚书省通告。你莫惊讶,这事是背着你师傅商量的。” 房外有鸟雀的叫声,郑郁很是平静,“就算如此,也是圣意。我相信父亲没有任何怨言与想法,一切皆听圣旨。” “只叹树欲静而风不止[1],卢龙节度使人选已定,乃是兵部侍郎张忠石。”王台鹤很有耐心,说,“他是谁提拔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任卢龙节度使,出去转一圈回来,恐怕就要接严明楼的尚书位,进政事堂了。这大好时候不除仆固雷,那你父亲在平卢、卢龙两位狼子野心的人眼里只会是只待宰的羔羊。” 郑郁看着王台鹤不语。 王台鹤拿起案上的名册,对郑郁一扬,“且刘仲山已经对你父亲、师傅出手,你还不反击?” 此时有风吹动了屏风后的纱幔,郑郁眼神移到那飞舞的帐幄上,“父亲大人不会听我的。” “无妨,砚卿。只要你肯帮我,那这份真名册是永远不会见天日的。”王台鹤放下名册说道。 郑郁视线还停在那藕粉色的帐幄上,似是随意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杀宋昂?” 王台鹤倒是十分坦诚,郑郁问什么他答什么:“朝中不能没有袁相,宋昂想调任回京,可叹无门,便去求阳昭长公主。长公主开口就是六万,他押钱入京钱财颇多,挪了税钱也不会有人知道,可就是这时候被谢中庵知道了。” 郑郁接了话:“谢中庵知道后,怕就是与他一起分了那笔帐吧。且谢中庵的尚书之位也快到头了,有传言说,刘仲山想举荐他人为户部尚书,他一时害怕就大肆贿赂,更何况,工部修葺宗庙的钱也是他与张书意共吞了二十万,于是就要挪岐州钱补上,是吗?” 王台鹤道:“我还以为这几日你病着,没想到你已经查清楚了。” “不过是借着这些残话,以及你的话拼出来罢了。”郑郁凝视王台鹤笑着说,“你是想让这笔帐落在刘仲山头上?” 王台鹤歪头,道:“太子的兵权支柱是我父亲,如果我父亲死了,是我二弟承袭王爵。刘仲山怎会让一个不支持太子的人做大,且你父还弹劾过他,忘了?” “自是没忘。”郑郁轻叹道,“那这样看来,世子的船我是必须上了。” 王台鹤笑了声,说:“不是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刘仲山想除你父亲、袁相,你若有反击自是常态。” 郑郁反问:“那你是为什么?” 王台鹤沉默了会儿,神情有些落寞,随即答道:“因为不是我娶的刘家四娘,老爷子为了攀恩,想让二弟袭爵。” 让次子袭爵,长子又何必留着。且还是前亡妻之子,更无用处。 郑郁轻舒口气,道:“世子所言,我记在心里,但并不担保此事能成。” “我说了无妨,只要待姚同入京,你与我将这份名册呈与圣上即可。”王台鹤微微摇头,说,“仆固雷的事我会帮你办好,权当交个朋友。” 郑郁听到这话,神色一愣,想了想,回道:“世子到底还要我做什么?” 王台鹤收起撑颐的手,喝了那盏茶,说:“大概是,我不日就要返回凉州,届时朝中苏酬恩这个人,还望贤弟照顾一二。” 王台鹤直接对他呼起贤弟来,郑郁想推了这个称呼,却看王台鹤一脸诚心,只得回道:“瑶光兄放心。” 谢中庵的死归于仆固雷,对于王台鹤而言不失为为一件好事,更何况他或许并不想刘千甫看到的那样好操控。 翌日,姚同收押抵京。见宋昂身死,刘千甫命御史台将其下狱,追查税钱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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