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冯长史说早医早好。”周渭新茫然,不明白有病治了就行,为什么郑郁态度如此激烈,“二公子,你要是治不好,郎君会怪我们的,怪我们没照顾你。” 郑郁极力压住怒火,强迫自己冷静,咬紧后牙道:“我、真、没、病。我很好!非常好!” 周渭新以为郑郁抹不开男人面子,便开解他:“二公子,同为男子此事虽不宜宣口,可事关人生大事......” “闭嘴!”郑郁实在忍不了了,大吼,“有病的不是我。” 周渭新瞪眼疑惑,嘟囔:“那是谁?齐鸣说那日就你跟成王殿下的,且昨夜成王殿下来过后,二公子你确实......” 确实一脸虚样,眼下乌青严重,一看就是阳关尽泄。但这话周渭新只敢在肚里说,他不敢在郑郁面前说。 郑郁冷声解释:“是成王不是我。”周渭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郑郁又道:“行了行了,我真没病,把药端下去。” 周渭新点头,一脸呆滞的将药端走,郑郁看他走到门口时,厉声道:“以后不许送这种药。” 周渭新点头如捣蒜,随后一溜儿烟跑了。 ----
第70章 春风 戌时,安业坊东门外,太阳早已落下山头,长安城内仍旧有暮光点照,尚能辨路。 鼓声响起,已是快要宵禁,坊门关闭的时辰。临近宵禁,街上并无太多行人,郑郁和林怀治一身黑衣隐在巷中。 今夜查探,两人倒是默契的穿着黑衣,配着刀。 “谢中庵已死,府内在做法会,我们趁着人多进去。”郑郁说,“只是谢中庵书房在哪儿?” 各府建造不同,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想要的东西,就得提前知晓方位。且林怀治身为皇子,前去吊唁也不合适,否则两人也不会翻墙。 林怀治紧好腕上的袖口,摸了把腰间的刀,答道:“箫宽已经打听好了,你届时跟着我。” “我说成王殿下,这翻人墙院的事情你好像很自信嘛,箫宽不会是那种经常为你打探别人卧房、书房的私卫吧!”郑郁手肘抵墙,手掌撑着头,长腿交叠,朝林怀治说,“我们真有了证据,直接命禁军抄了谢府就是。何须累得你跟我翻墙去人家里。” 无人时的郑郁简直是色胆包天,特别是下午周渭新的那碗药,让他对林怀治现下没啥好态度。 房事不妥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要端来给他喝! 这个过度聪明的齐鸣和周渭新! 再看林怀治一身黑衣与白日里的白衣并无太大差别,都是窄袖束身,衬得腰身健美。 黑袍花纹别致精美,衣料走势恰到好处的将人宽阔的脊背,精壮有力的腰线勾勒的十分完美。腰间佩的刀,让人生出几分侠义,更莫说那清冷俊朗的面容早就将某位郑姓郎君迷的七荤八素了。 以致这会儿郑郁少不了调戏林怀治。 林怀治瞥了眼郑郁那浪荡不羁的模样,哼道:“所言不假。抄了谢府,整个长安都知他贪污税钱,那刘仲山也会知道,出其不意而制胜不好吗?” 里面是非太多,岐州税案里还有个王台鹤,真要禁军抄了谢府。摆到明面上,那就是刘仲山也插手进来,不如早将事情理好。 郑郁摇头,啧啧啧惊道:“没想到殿下如此深藏不露。”随即收手颇为豪放地抱拳:“实在是令在下佩服。” 林怀治:“......” 林怀治冷漠地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出了巷子。郑郁看林怀治被噎住,在原地没忍住撑墙笑个不停。 “走不走?”林怀治折了回来,在巷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郑郁戏弄够了,当然不忘正事,便整了衣服应了声“走”,连忙跟上。 谢府立于东坊门进去后第四家,两人从东坊门进去,还未走近就听见府里传来痛哭和诵经的声音。 林怀治带着郑郁从谢府的耳房翻墙进去,避开来往仆从,身手矫健,朝墙一跃,脚点在柱上两步便上了房顶。 墙下的郑郁被林怀治这熟稔的一套动作惊呆,联想到上次的平康里和翻他卧房,更加认为林怀治没少干这种事。 想归想,但还是压了疑虑,两步上顶,最后不好拂林怀治的面,握了人伸出的手而后在屋顶上站稳。 黑夜吞下最后一点白光,屋顶上春风常拂肌面,带起清凉的春意。 哭泣声和诵经声回转在这座沉寂充满伤情的庭院里,纸钱烧后飘出来的草味愈发浓烈,灰屑带上哭声落在郑郁耳里。 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母亲魏慧去世时,正堂里少年低泣的哭咽声。身形随之一凛,悲伤裹挟着他的思绪蔓延。 郑郁轻轻叹了口气。 前方的林怀治突然停下,转身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怎么停下了。”郑郁敛好心神停步答道。 今夜无月,谢府的烛火也并未集中在后院。 林怀治的神情藏在夜色里,郑郁突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手猛地被人握住。 林怀治上前两步,道:“你似乎很难过。” 关切的话戳中郑郁的心,触及了他内心最柔软最深的地方,一时间竟有些想迎风流泪。但他还是笑着回道:“没有,我......”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温厚的拥抱打断,林怀治大步上前抱住他,手轻抚着他的头,似是抚慰,说:“阿娘说,若有心事,宣于口出最好,若不想,那就借怀抒意。” 鼻尖不知为何有些酸,这是郑郁第一次听林怀治提起白丽妃,以前他在林怀清身边时,林怀清便对丽妃鲜少提起。 亡母已去,他也只常常对着丽妃的遗物发神。 “我想我娘了。”郑郁靠在林怀治肩里,手也被他牵着,“可殿下,现在不是借怀抒意的好时节吧。” 两人现正在谢府的屋顶上,实在不便。于是林怀治松开他,眼神环视了四周,随即擦净身下瓦片坐下,脚也蹬在前方的琉璃瓦上,说:“先坐会儿吧,等待会儿人少了我们在进去。” “啊?”郑郁震惊,“那我们来这么早做什么?” 林怀治擦净旁边空处的灰尘,冷冷道:“坊门一关,翻墙更不方便,先进来。”随后挤出了句:“赏月。” 可不巧,今夜长安无月。 郑郁:“......” 他抬眼看着这黑穹的天,心道赏哪门子月啊!林怀治莫不是眼瞎了。 怕人真瞎,郑郁好心提醒:“殿下,今夜无月。” “月在心中,而非眼里。”林怀治自觉气氛尴尬,便开始转移注意,假斥郑郁,“你还站着做什么?生怕底下人看不见你吗?” 郑郁被林怀治这祸水东引弄的目瞪口呆,可人在屋檐上不得不低身,只得在林怀治方才擦净的空处解刀坐下。 两人头顶黑夜长长无际,下探纸声凄凄满园。 他们就这么坐着,看着底下仆从来来去去,静谧间郑郁听林怀治问:“冷吗?” “嗯?”郑郁不自主的看林怀治,耳边被仆从的话声掩盖,他没听清,但想着春霜夜重,林怀治定是问的冷暖,便答道:“不冷。” 林怀治触了下郑郁的手,似是验证他的话是否属实,果不其然,很冰。 也不等郑郁回绝,就拉了他的手过来,放在腿上用手暖着。 “这是殿下绝活吗?”郑郁确实被风吹的有些冷,便也不拒绝这示好。 此时此地,郑郁嘴上还不忘调侃,以报方才被斥。 两人望着黑夜,双手相握。 林怀治听郑郁这没良心又欠收拾的话,就捉弄地捏了下郑郁手背。 手背的皮肉被捏,有着轻微刺痛,郑郁嘶了声想抽回来,可林怀治却抓着不放。 力气和位置都不宜打斗,郑郁力敌不过,嘴上也不打算放过,愤愤道:“殿下绝活是上私刑吧!” 林怀治语气似有嫌弃:“你话怎么这么多。” “话多?”郑郁看向林怀治,不满道:“那你别跟我一起来啊!你带上箫宽来谢府不也一样吗?” 衣料相抵,郑郁与林怀治同坐在琉璃瓦上,脚下踏着片。身形间无月光照映,只有依稀的火光从底下扑上来。 郑郁只能在这时依稀看出林怀治的侧脸轮廓,烛火淡淡的亮光折在屋檐下,又带起些照着两人。 许是看的久,平素常记着人的样子,郑郁突然看清了身边人的样貌。 眼入首前的是林怀治高挺的鼻梁,以及流畅的侧脸。林怀治目视远处,恍若琥珀的眼眸如山泉般清澈透亮,眉眼俊逸,薄唇似带着淡笑微微翘起。 林怀治虽终日跑马习射,可肌肤却养的格外白皙。 从郑郁这视位看去,男儿俊朗,神情淡泊周身带着清冷孤傲的意味。可嘴边那抹笑,又添了柔和在里面,真真是勾他心魄。 “你看什么?”林怀治侧头问他。 郑郁心想这么黑,林怀治是怎么发觉我在看他的!且每次看不了多久,林怀治就能察觉,这人眼睛是长太阳穴了吗? 郑郁讪笑:“晃了眼殿下身姿,如仙君降世,一时失态。” 林怀治略了郑郁的笑,冷冷道:“油嘴滑舌。” “我夸你还不好吗?”郑郁说,“世人喜听美言,你不喜欢我夸你?” 林怀治眼眸亮了,压下嘴角,“你这是谄言,并非真心。” “怎么就不是真心了。”郑郁这人是你越质疑,他就越要证明,特别是对林怀治时。 林怀治看着他不语,郑郁靠近了些,更在夜色中看清了林怀治那双明亮的眼睛。 眸亮如星,内里是如水的平稳,卷着郑郁不住溺下去。 郑郁心里升起挑逗人的想法,笑着继续说:“那你要怎么才信?嗯?” 尾字音上扬,耐人寻味。话说着,可郑郁眼神却直落在林怀治的脸上。 “怎样我都不信。”林怀治被他看得有些热,移了视线看向远方。 郑郁少夸人,更何况这还是初次夸林怀治,这人居然不信。他想起话本上说,话不信,用行证之即可。 郑郁看此屋顶处于后院,现下又少人来。 于是心被春风吹乱,凑近,直身,手按在林怀治腿上,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一触即分,郑郁见林怀治侧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不停地闪烁着。林怀治整个人都僵了,如同被雷击了一般,郑郁都能在此时听见两人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两人安静许久,终于林怀治颤声道:“你......做何?” 郑郁看林怀治表情惊讶又羞涩,跟那日船舫被调戏的样一样,就颇为浪子地笑着说:“你不是不信吗?这下信了吧!” 林怀治并未说话还是直盯着郑郁,眼神中泛着许多郑郁看不清的情愫,还有极力的隐忍。 郑郁被他看得俊脸一红,便抽了手撑在身后,上身不住后斜,以想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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