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郁:“......” 御史台和大理寺,多年老对手没少在朝堂上因案件互掐。徐子谅和杨奚庭又互相看不惯,让这两个有司衙门拔河,郑郁腹诽这肯定是德元帝的主意。 徐子谅交代了明日的时辰和地点才离开,郑郁终于送走徐子谅,期间又有官员上前搭话,他也懒懒的回应。 吃完东西不久,有一内侍前来,毕恭毕敬道:“郑御史,成王殿下说在景风门等您。” 郑郁点头起身道了谢。 时间过了大半,郑郁还念着昨夜与林怀治商议好的事情,此时宫中德元帝召了教坊看舞听乐斗鸡,他便又溜了。 ---- 郑郁:说好的休息为什么要团建,还要陪大老板玩,陪完大老板又要陪小老板。
林怀治:你不愿意?
郑郁礼貌一笑:你听错了,我愿意。
第69章 奏言 出了宫门,林怀治就已等在景风门外,两人验了鱼符身份进去,一路畅通。 工部离御史台不远,工部内值守的亭长看两人来,问清登册后就放进去。 郑郁在满架满柜里,按序标在工部卷轴里找到了德元十九年的账,他拆了丝带将卷轴从帙袋中抽出,放在案上坐下,逐字看起来。 “如何?”林怀治抽了卷往年翻修宗庙的卷轴颇有兴趣地看起来。 郑郁肃声道:“去年工部向户部支账两百万,钱是一笔给清。那昨日在谢中庵身上的残页要么是伪证,要么是有人故意引我们来查工部。” 账确实没问题,郑郁留意到去岁工部账上有阳昭长公主翻萁府邸的钱款。 “阴阳两账,做给别人看的和给自己看的并不一样。”林怀治还摊着卷轴看,说,“谢中庵在朝中树敌颇多,可谁有这个胆子派人刺杀三品大员,还将事做的滴水不漏。” 郑郁双目注视着面前的墨字,沉吟,而后道:“那户部也没必要去了,账必是在谢府。” 昨日他们已查了户部,一无所获,而今的工部也是。林怀治收了卷轴,走到窗边拉起竹帘,恰好春光往里涌了进来。 皇城内的有司里到处种有榆树,树影托着阳光轻荡,春日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林怀治站在窗边,阳光沾了他半个身子。郑郁随光影看去,林怀治还穿着那白色锦袍,身材笔直修长,带着玉戒的手负在身后。 人影与树影交叠,金光闪烁真如画卷般美。 风吹了,吹来外面的榆树清香,也吹来林怀治的声音,“谢府如今在作法会,人来往去,想要去不难。” 郑郁问:“今夜?”林怀治转身来到郑郁身边坐下,说:“好。” 安排得当,郑郁便想收了卷轴离开,却又听林怀治说:“今日你的马,为何失控?” 卷轴卷好装入帙袋,郑郁回忆着那时的过程,“禁卫说是太子的马刮到我的马,故而马匹受激所以失控。” “御马训练纯熟,当时情形太子虽靠你近,但他马术并非不好,怎会刮到?”林怀治朝郑郁说,“太子是在越了刘九安几息后,才靠近你不过一息,而后马就受惊。彼时方圆中只有我等四人,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蹊跷?” “蹊跷?”郑郁扎带的手停了,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不妥,又问,“那太子或刘九安的目的是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置我于死地未免太铤而走险了。” “你查岐州税案众所周知,而太子和刘九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关系。”林怀治冷声道,“刘千甫。”他话锋一转,说,“我想并不是想将你置死而是摔伤,这样你就不能继续查这件事。” 郑郁没发现林怀治突然间换了对刘千甫的称谓,脑子吹了风,他有些晕,问:“为何?” “你背后是袁相,这次税案要是真与刘仲山有关,那你并不会袖手旁观。”林怀治抽走郑郁装好的卷轴,连同方才他看的一起放回架上,“你若是伤了,那就会换旁人来查这件事。” 如今的税案里已有刘千甫的人,王台鹤。 而他则是站在袁纮一派,如果这时他在受伤,那么刘千甫说不定将会换人来查,到那时袁纮或许是什么也逃不掉了。 郑郁冷冷道:“那看来此事是定与刘仲山有关了。” “今夜寻谢府便知。”林怀治将卷轴放好,说,“还不起来离开。” 被林怀治提醒,郑郁才觉事情已商量好,想起马球场上的搭救,便跪地磕头:“场上之事,多谢殿下相救。” 林怀治看他跪就也不站着,坐下后,说:“顺手罢了,起来吧。” 郑郁顺林怀治的话坐好,两人端坐于榻上,林怀治看他一眼,眉心不可察的皱了下:“你昨夜没睡好?” 眼下尚有乌青黑影,郑郁昨夜其实睡的很香,就是到了后半夜特别热,一直睡不安稳。睡意朦胧间,便蹬了被子,翻来覆去的滚着。 今早周渭新来唤他起床时,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后愣了下,随后完全发自肺腑的狂笑起来。 早晨才起的郑郁满脸呆愣,周渭新指了指他的脸。 郑郁快速醒悟过来忙扒开两床被子,下床照镜才发现。 自己双颊上被各画了一狸猫简画,两眼处有大黑圈,鼻尖点有墨点。 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郑郁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干的,心里怒嗔林怀治心似幼童,还画这个。 便朝林怀治嘲笑着说:“春日狸猫犯懒,睡的很好。” “果真?”林怀治将信将疑的侧头看他,但显然这句话是明知故问。 郑郁寻目意看去,认真答道:“这个自然。”看林怀治模样甚为乖觉,便说:“倒是殿下不是说要参我吗?怎么走的时候连折子都没拿。” “没看?”林怀治收了疑光,面无表情问他。 郑郁笑道:“殿下的东西,我怎敢碰。” 其实是假的,他看了。 不得不说林怀治骂起人来,那叫一个犀利,他回想着那封奏折。 ‘臣伏以往岁已来,多相见监察郑卿。并州之始,屡次得见,非衣冠齐整者。郑卿妩媚,春吸桃若,夏引荷香,秋带桂韵,冬沾梅寒,絺绤靡费,十不存一。常不冠整衽齐,邀臣他院容谈。陛下恩逾慈母,仁过春阳,今祈见此人性,非寒士肃清风,上意荡乱不礼,全无廉君度洁。臣愚以为陛下应广纳箴言,陛下之所以未知者,而是郁善蛊迷君心,蜜言裹甜常口,时飞眼传腹情。冠者不整何以平朝立业之心。’ 好家伙!那封奏折把他写的就像祸国妖姬一般,从头骂到脚,从洗澡骂到穿衣。 还什么蛊迷君心,郑郁想想都觉好笑,可方才说自己没看过,那他就秉着没看过的神态压笑坐好,以免狐狸尾巴藏不住。 “桃若荷香,引君来此。”林怀治嘴角抹了笑,说,“永州的北阳王府,可种有桃荷?” 郑郁睁眼说瞎话:“榆槐都有,却无桃荷。” 永州的北阳王府庭院中有两株巨大的桃树,每年开的时候灿若云霞遮天。春风一夜就是半边粉云,后院池中也是满池清荷。 只因魏慧喜欢,后来连着郑岸也喜欢,府中就多种此树。 都喜欢这来自江南并充满着春意的植荷,就似那扁舟行过水,沾着香气卷入无边的塞上,为旷野风嚎,星辰连天的土地带去温暖。 “是吗?”林怀治神情忽然认真起来。 郑郁丝毫不怕林怀治这表情,直面答道:“难道殿下去过?我虽离家半年,但家中栽有何物,我自了然于心,怎会诓骗殿下。” 林怀治垂眸掩去眼底的悲意,声音冷漠:“没去过,戌时谢府,坊东门外再会。” 说罢起身离开,只留一个背影。 郑郁不明白,林怀治今日态度怎么九转十八弯,可又想他本就是这性子,也不多在意随即离开。 郑郁回府才把马缰递给厩房的仆从,就见齐鸣过来说程行礼托人从路程中来了信。 听此郑郁忙回到书房坐下,取了信研读。 信中程行礼言自己已走到井州,说了沿途的所见所闻。并感慨山水秀色良多,只恨时日匆忙不及细观,说及友思时常念着他,信尾处还赠诗一首,聊表心意。 看完后郑郁随即提了笔回信赠诗,又算着时日,叫了齐鸣进来将信送到幽州蓟县。 幽州蓟县县丞是冯平生的长子,若程行礼去永州那应是走幽州过去,那应会经过蓟县。 齐鸣接信出了书房门,就看廊下一脸苦涩的周渭新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正在原地踱步。 齐鸣把信拍在周渭新头上,拧眉道:“还不快进去!” “为什么我去送啊。”周渭新撇着嘴,诉说着不满,“你怎么不去?” “我要去送信,这事只有你去,莫拖晚了伤药性。”齐鸣扬了扬手中信,走之前又叮嘱周渭新让他快去,“快去啊!” 周渭新实在无奈,盯着药,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进去。 “二公子,喝药了。”周渭新颇为心虚地把药放在郑郁面前。 郑郁还在欣赏昨夜林怀治写的字,看着眼前药,闻了闻,说:“今日寒食不生火,你们怎么煎的药?” “昨夜煎的,现下是凉的,不烫。”周渭新记着齐鸣的说辞。 郑郁有些害怕:“隔了夜还能喝吗?” “撒子和饼粥不也隔了夜吗?”周渭新把药端给郑郁,一脸严肃,“大夫说今日寒食喝最好,调合有妙。” 郑郁接过药,听出不对,问:“这什么药?”周渭新发觉说漏,噤声不答。 看周渭新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郑郁浅尝了一口,不是他往日喝的那种补元气的药。便将药放下,继续赏字,“端下去。” “别呀!二公子,这......这还是喝了吧。”周渭新着急了。 郑郁看着周渭新,道:“你不说,我就不喝。冯伯没开过这种药,不是他开的你们怎能放心给我。” 周渭新严肃回道:“其实这就是冯长史开的,二公子,你快喝了吧!” 郑郁随口道:“你不说我就不喝。” 脑中记起冯平生的脸色和齐鸣的叮嘱,周渭新脸红得发烫只得低头,嗫喏道:“就是......就是,就是补身的药。” “补身?”郑郁抬眼看他,笑着说,“补哪门子身?我不是挺好的吗?” 周渭新被郑郁看得心里打起退堂鼓,便低头躲开目光。 郑郁看周渭新的头都快垂到地上了,也不着急,继续赏字,周渭新纠结良久后,磨磨蹭蹭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句:“房中早泄之举。” 郑郁:“......” “把这药给我扔出去!”郑郁怒吼,手差点就将案几掀翻,“喝什么喝!我看上去是那种人吗?!” 周渭新垂着脑袋连忙摇头,但一想今天早上郑郁的样子又诚实点头,可抬头看郑郁似是要吃人随即又摇头。 郑郁看周渭新摇头又点头的样子,直接是气懵了,指着那药咬牙道:“扔出去!我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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