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的话,袁相就知道了。”刘从祁走进内室,转身挥手,“我巴不得你告诉他,说不定他为着我喜欢,把你绑来梁国公府长住都行。来人,送袁三公子离开。” 袁亭宜瞬间愣住,他终于明白这半年自己没想通的那些奇怪在哪里了。袁纮对他是严父不允许会有任何出格的存在,可刘千甫对刘从祁那是无休无止的溺爱,别说一个袁亭宜,就算是东宫太子,说个喜欢,连哄带骗的绑来也不是不可能! 门外的侍从听见吩咐,连忙来请气急败坏的袁亭宜离开。 偏生巧,出门路过庭院时,袁亭宜碰见了刘千甫。 再是不情不愿,袁亭宜也上前拱手问好。刘千甫颔首,随后说:“是则直啊,有些日子不见你来,是二郎做了什么错事让你生气了?” 对于刘从祁的交友方面,刘千甫还是比较关心。做父亲的自然希望儿子高兴,但刘从祁跟他见面显然是不怎么高兴,所以对儿子这个最要好的朋友袁亭宜半年没上门的行为有些好奇。 袁亭宜的屁股和腰有些痛,他心虚道:“没有,刘相。只是前些日子较为忙碌,加之姚珏科举,故未能前来拜访。” “姚珏这次未能考中,下次若能努力必定登第。”刘千甫听后点点头。 袁亭宜一怔,刘千甫这话说的很明显。新科进士的提名会先交由宰相过目才布行天下,而他面前的宰相就握着天下学子的命脉。 旋即刘千甫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嫌隙,若是有就跟我说,我好好教训他。这孩子就你这么一个知心朋友,得空不忙时你还是多来陪陪他,在长安有什么不顺心的,你跟维之倾诉不到,跟我说也行。幼年时,我还抱过你呢,忘了?” 这种婴孩时的旧事袁亭宜自然早忘了,但他记得袁纮早年也曾在河西做过官。刘袁两家来往也属正常,袁亭宜犹豫着颔首随后拱手飞似的离开。 至于樊川,他想有苏赛生在,刘从祁也不会做什么过分事。出了梁国公府,袁亭宜回头凝视巍峨华贵的国公府片刻,轻叹一声离开。 ---- 晨鼓声响的话,文中时间是四月。设定上是寅时的五更二点(一更为五点),算到现在的时间对照大概是三点四十多左右。
第126章 秋来 四月的江南山水青色犹如在其画中,细阳从柳叶隙里折出影子投在水面上。 水面晴光艳艳,金阳照着水浪波纹,绿水盛着金阳跃于眼前,显出粼粼层波。 西湖上的画舫来来去去,偶有曲声从内里传出。 “西湖断桥,果真绝美。”郑郁坐在画舫里,透过纱帐看向不远处的断桥。 一旁的林怀治倒了茶给他,说:“听闻下雪时,此地更是江南一绝。” 两人来到西湖后,花数贯铜钱雇人租了条船舫泛游西湖之上,两人坐在雅间里头赏着水光风景。 郑郁接过茶抿了一口,笑道:“只可惜雪日的长安我见不到,这西湖残雪你也见不到。” 林怀治点头,但很快又说:“日后我陪你来,西湖的雪、敕勒川的雪、塞北如烟,我都一一陪你去看。” “好。只是世间风云变化,那里看得完。”郑郁放下茶盏,说,“只想你我能多有几个这样的时刻,等哪日没事做可以在脑海里翻翻。” 虽说德元帝没诏催林怀治回京,但江南之地也不能久留。 林怀治漆亮如星的眼睛聚着认真,他说:“那我多陪陪你,你也多陪一下我。” 郑郁拱手打趣道:“下官谨遵殿下吩咐。” 林怀治被骤然逗笑,此时隔壁的船舫上月工唱着春江花月夜,他把郑郁抱在怀里细细地亲吻。纱帘玉碎声间,两人慢慢地倒在榻上。 待一个时辰后,郑郁才牵着林怀治悠哉悠哉的下船游赏西湖,在岸边的食肆用了午饭。 看时日好,又逢田假开始,郑郁骑马一路看着春景与林怀治去了苏州的寒山寺。 漫步悠然于寺庙之间,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彼时聊往昔、日后。 期间多数是郑郁在说,而林怀治则是那个默默听着,时不时打趣一两句的人。 夜晚的江流岸边,郑郁看着隐在夜中的寒山寺,听着悠远的古钟声,余磬激荡着群山回响,他站在桥边望着脚下溪流,听着耳边涌进摊贩的吆喝,感慨道:“这水景让我想起南苏州的天卉河。” “天卉河,古称应淮。”林怀治知他是想家,说,“你兄长的名字便是取自这里?岸乃有回旋之地,天卉河绵延千里,可是取自万事总有回头之意?” 做出的决定一旦迈出,便再难回头,岸字取的极好。郑郁点头肯定,随即语气又有些无奈:“初听他名我也觉得好听有意,后来才知我娘生他于天卉河岸边,我爹一时高兴想不出啥好名,便取名岸。” 林怀治:“......” 这名和字似是完美,林怀治沉吟片刻,说:“那你呢?” 郑郁答道:“南苏之役举家逃亡时,我娘在群山葱绿的林间生下了我。” 南苏之役何其惨烈,州县沦丧,百姓举家迁往关内,当年若无郑厚礼与将士,便是会失北阳十七州。林怀治叹了一口气,说:“王妃受苦了,我幼时一直觉得郡王真乃我朝英雄横扫漠北。你的这个郁字恰如其分。” “其实我爹最开始想的是郑大山。”郑郁慢慢转过头看着林怀治,面无表情地说,“还好我娘阻止了,取郁字。” 林怀治窘道:“那还是郁字好听。” 身后人流多了起来,寒山寺悠远的钟声传入耳中。郑郁往林怀治身边站了些,在宽大的袖袍下,牵住他的手,笑着说:“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掌心的温度让林怀治在春夜很是放松,他望着桥下水流,说:“这里真好,难怪阿娘一直很想回家。” “你现在便代她重游故地。”郑郁说。 林怀治认真地看向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回永州看看?” 郑郁眉心微皱,他想过带林怀治去呼伦贝尔大草原走走。可郑厚礼现在根本不知道林怀治与他的关系,况且永州那是他长大的地方,幼时他跟郑岸在城里撒欢捣蛋的事不少,要是遇上个长辈,随意说上一两件,他在林怀治面前的形象可就没了! “这个......”郑郁一脸为难,故作沉思:“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回去。” 得挑一个郑岸不在家的日子回去,否则就他前面那十三年的光辉事迹,林怀治听完估计在床上会更加作弄他。 林怀治追问:“要是没机会呢?” “怎么会没有机会?”郑郁佯怒,“你难不成要与别人在一起?” 林怀治忙解释:“当然不会!你不信我对你的感情?” “信!”彼时岸边响起踏歌声,郑郁极其自然地扯开话题,“不过此情此景倒是让我一件旧事,你猜猜是哪一件?” 林怀治的余光扫了眼岸边的踏歌队伍,疑惑道:“旧事?”他看郑郁眉宇含笑,听得流水潺潺,歌声四起,沉思片刻后说:“德元十五年的上元灯节是吗?” 郑郁惊讶:“猜得这么快?老实说你是不是把眼睛放我心上了?” 林怀治挑眉一笑:“我实在愚笨只能想到这个,况且不是眼睛,是心放在你身上。” “是吗?”郑郁眯了下眼睛,半信半疑。 林怀治非常认真地点头,随后道:“记得当年在洛桥上郎君还扬言说要娶我,不知还作数吗?” 提起那时的前事,郑郁顿时一噎,立马牵着林怀治离开,边走边咬牙道:“现在我就去买两根红烛,今夜咱俩就比!” 随后又转头说:“你执团扇!” 林怀治笑着说:“好!却扇诗作不好,你可见不到我。” “你今晚就是欠收拾!” 闻言林怀治止不住笑,爽朗的笑声萦绕在四月的春风里。两人牵着彼此的手走入夜晚的人流,岸边垂柳随风微拂过水面。 几日后,杭州刺史府衙中,杨立看到一脸萎靡直打瞌睡的郑郁,有些担心他:“砚卿,你没事吧?要不去后面睡会儿?” 郑郁被杨立的话提醒,喝了一口碧螺春醒神,摇头笑道:“我没事,只是昨夜看书看得晚。” “什么书?”杨立问道,跟郑郁共事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样。 郑郁无比认真:“五洲录。” 而才从郑使君被窝起来的林怀治,揉着累了一晚上的腰打了个喷嚏。 郑郁趁着端午汛期前把河堤这些加固好,又跟杨立、张柏泽等人议好明年要向朝廷申报的钱。 助人帮助梳理下,这个杭州刺史他做的也算顺手,在杭州一带官声慢慢好起来。林怀治有时也会去扬州、苏州,但回来时的晕船症状还是不会缓解,江南各地的官员都看出这位成王晕船,也就把政务都托长史、司马等人送到杭州。 在杭州时,郑郁早晨出去衙门处理政务,评审案子,偶尔巡视水利农务。下午回了家就与林怀治腻在一起,两人或是在家吃或是出门寻个雅间听曲用膳。 到了晚上,在院子里吹笛奏曲,练刀比射。累了的话两人便谈古聊今,躺在树下长榻上赏无边月色,兴致来时幕天席地地做一场,这样的缠绵日子也是过了几月。 七月末,京中传来第二道诏书询问林怀治何时返程时,他才依依不舍离开,比他先行离开的还有刚升任门下侍郎的徐子谅、工部屯田司员外郎的白济安。 八月中旬的骊山东宫殿内,林怀湘抱着林承昭踱着步来回轻哄,并问殿中的刘千甫:“前些日子,父皇任徐子谅为门下侍郎,进政事堂,你难道不觉得是六郎上的折子?” 前任门下侍郎做上宰相不过几月,就被御史台的御史弹劾为官不正拉下马,不过几日林怀治奏徐子谅的文书就送到案头,德元帝思索月余后点此人为相。 他怀中的林承昭才满半岁,哭闹个不停歇下,此刻正趴在林怀湘肩上抽噎。曲婉对这个儿子有时没办法就扔给林怀湘抱着,自陈仙言走后,德元帝对林怀湘也有些疏远,林承昭他也喜欢,但并未再提亲自抚养的话。 “成王才于江南巡政回来不过数日,圣上就做此举,我想并非是成王上的折子,自袁维之走后,圣上一直想让朝堂平衡,所以才点此人。”刘千甫答道,“再者崔山庆来信,说两人在江南无过多言论,且此次他巡政回来,也不止徐子谅一人升官。” 林怀湘抱着孩子坐下,随后又点头让刘千甫坐下,沉吟道:“父皇这些日子就在温泉宫内,我连人影都瞧不见,你若是哪日进去碰上了,就替我说说,他到底还看不看我这个儿子。” “太子殿下!”刘千甫坐下后骤然听得这话不免声音有些严肃,“他不过是巡政去了一次江南而已,徐子谅进政事堂是早晚的事,何必在此纠结?这朝中官员多半还是向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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