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带回了消息,让他知道是冯翰学侵吞了灾款,靠着邱朔的路子搭上了何弘方,从而攀上了桑知辛一脉京官。 而这些江南的赈灾钱款,也换来了他明年考校高升的承诺,更让桑知辛亲自派人南下江南,替他抹平闹出的乱子。 桑知辛的计划本是万全的。 但他实现计划要有一个前提,便是所有的对手都是守规矩的人。 但恰好,赵璴从不守规矩。 顺着运河南下而去的私兵协助圣莲教活捉了冯知府,让他们逃出生天,又在他们走投无路之际,他们收到了赵璴经由元鸿朗的手寄来的、来自京中大官的密信。 密信上说,冯翰学的活口,可换他们荣华富贵。 这些人当即带着冯翰学北上,一路风平浪静,全因着赵璴的人暗中协助。 一切皆在赵璴的谋算里。 这些人很快就会都落在赵璴手中,成为他割断那张巨网的利刃。待他设计让他们出现在鸿佑帝眼前之时,便会击碎鸿佑帝与桑知辛之间牢不可破的信任。 但是,今晚却在赵璴的计划之外。 孙白不信任给他递信的大官,率先派了一队手下入京查看情况;方临渊则正在城门之上,恰撞上了孙白手下的那帮教众。 赵璴搁在膝头的手,不知何时冰凉一片。 他逐渐收拢的谋划,是处处刀光剑影的杀机。他手下养的那些人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刀刃。 方临渊…… 他的眼前像是看到了一匹纵身而去的鹿,意气风发地跃进深不见底的丛林,却不知里头虎狼环伺,皆是他布下的陷阱。 他会伤到他。 面前的吴兴海猛力地磕头,让他别忘了多日来的计划,还有牵扯在计划中的、数量庞大的朝廷官员。 可赵璴却只看得见那只鹿回头的时候,一双温驯而不谙黑暗的眼睛。 “方临渊若有分毫闪失,我要你们所有人的命。” 赵璴耳中听不见他的恳求,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之中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 方临渊纵马入了夜色当中。 他要抓住他们,抓活的,还得是全部。 早在他命守城卫兵们上前追赶时,心里便已有了打算。此时夜色已深,那几个教徒潜入黑夜里,但身后却是紧追不舍的卫兵们,高举火把,宛若指引的明灯。 方临渊则领着几骑轻骑,循着火把移动的方向,不动声色地从旁侧包抄而去,宛若拖曳在那几人身侧的、无声的影子。 而渐渐的,那一群星火一般的卫兵似乎脱力,逐渐追赶不及,越落越远了。 一刻钟后,他们消失在周围,只剩下那群逃亡的教徒,以及暗中形影不离的黑影。 他们果然放松了警惕。 看到身后没人再追,他们渐渐慢了下来,松了口气。接着,他们引着马匹换了个方向,不紧不慢地朝那个方向赶去。 果如方临渊的计划。 若身后有人追赶,他们绝不会引狼入室。但若甩开追兵,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去,将情况报给首领。 方临渊不动声色,从旁侧的卫兵手里取过了他的弓箭与箭囊。 “将军……”递弓箭的那个卫兵终于与方临渊有了交流,他压低声音,看向方临渊的神色有些犹豫。“我们这是要跟去哪里?” “营地。”方临渊言简意赅。 那人一惊:“可是将军,我们只有十个人。” 却见方临渊一边在夜色中纵马,一边抬手将箭袋负于身后,说道:“他们逃亡到京郊,带不了多少人马。” “可他们都是叛军……” “若怕了,现在就可以回去。”方临渊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卫兵当即闭上了嘴。 “顶多二三十人,对付得来。”方临渊说道。“他们都是遁逃至此的,比谁都想活命,又不知我们的人数,被围攻后比起反抗,定然更会逃跑。你们在此,要负责的就是不要放走一个活口,也不要误杀任何一人。” “是!将军!” 约莫又跟了一刻钟多的样子,他们前方出现了一片微微泛绿的麦田。麦田尽头是片农家小院,此时里面漆黑一片,像是主人家已经睡下了。 那几个骑马的教众停在了小院的门前,不动声色地入了院中。 方临渊微微凝眉。 这群人想必是抢占了一户农家院落,若他没有猜错,今天作为人质驱车入城的就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 这群人堂而皇之地入城,想必是窃取了这户人家的身份,若真如此,不知这户的老弱妇孺如今是死是活。 方临渊在远处的丛林中下了马,熟练地将这十个卫兵散布到院落四周的出口附近,自己则背起弓箭,在夜色里纵跃几番,停在了这户人家院落附近的盲区。 很快,不过片刻,这片院落的几个门外便出现了人影,是守夜放哨的。 他们才在城门前被识破了身份,这夜正该是紧张戒备的时候。方临渊大略数了下守夜者,总共也不过这些人,想必院落中的,顶多也就三十个人。 他放下心来,抬手对周遭的卫兵打了个信号,示意他们按照自己方才的安排,有序逼近这座院落。 待到潜伏的卫兵们借着麦田与草木的遮掩,围拢到院落周遭数丈之外后,方临渊抬手,示意他们原地待命。 下一刻,他立于树后,挽弓搭起箭来,瞄准了小院的门前。 寂静的夜色里,破空之声倏然响起。 而在门前执夜的其中一人,当即被射穿了咽喉,刹那没了呼吸,径直倒地。 营地里当即爆发了慌乱的呼声。 方临渊复又挽弓,瞄准了院内的方向。 守夜的必定不会是逆贼中的核心人物,他性命可作点燃草堆的火种,让火焰燃烧起来,从而令藏匿其中的野兽四散奔逃。 果真,里头开始慌乱起来,露出了他们的人影。 上京城守城的卫兵们功夫都不错,跟随方临渊出来的又是其中的精锐,箭法都说得过去。有方临渊的命令在先,慌乱声中,利箭一支一支地射出,却都直奔他们的双腿而去,没敢轻易杀死任何一人。 却就在这时,院内爆发出了一声大喝。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是浓重的南方口音,一听便知是苏州那边的方言。 方临渊一顿,不明白他说的人是谁。 但不过一刹怔愣,他便当即作出了反应,一边收起箭矢,一边微侧过头去,看向了离他最近的卫兵,在嘴前打了个手势。 那卫兵吓得直摇头,却在方临渊的逼视之下,勉强扬声应道:“你带来了吗?” 方临渊冲他微微点头,又打了两下手势,便纵身而去,无声地在黑夜里悄悄潜进了小院当中。 那边,双方的对话还在继续。 “当然带了,不然我来京城干什么!”屋里的那人有些急。“我这两日就会把人送过去,你们急什么!” 片刻停顿之后,那卫兵照着方临渊方才用手语传达过去的吩咐,接着说道。 “人在哪里,我要看见才行。” 里头传来了几句叫骂。 但是那人似乎不敢真的违抗他,不过片刻,便有两人出现在了院前。 前头那个是个形容狼狈的中年人,胡须很长,身上的衣袍虽然脏污,却仍能看出是官服的模样。 而后头的那个,没有露脸,却架了一把雪亮的刀,横在那官员的脖颈上。 那官员一露头,便大声哭喊起来:“邱大人,是邱大人吗!大人救我!” 后头那个却当即勒紧了匕首,让他不敢再动。 “你要的人,看见了吗?” 这回,方临渊听见了声响。 发出声音的应当是个地位很高的人,声音仍旧是从院里小心传来的,架着刀的并不是他。 他周围的教徒已经三三两两都被击倒了,还有不少人把守着各个门口,他周遭恐怕没剩几个人。 方临渊在暗中靠近了他。 这回,卫兵不知如何回应,片刻没有出声。 幸好,里头那人早沉不住气了。 “我不求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五千两银子,把我与弟兄们送出关外去!”那人说。“换我手里这个狗官,想来价格也算公道吧!” 卫兵仍旧没有答话。 但这会儿,方临渊已然循着声音的方向,纵身跳上了墙去。 果真,贴着墙躲藏着的,正是通缉令上所画着的孙白。他周遭只有两个人保护他,握着匕首,皆是短兵。 没得到回应的孙白小声地直骂人。 “这些狗官,骗我入京城来,却要杀我……” 方临渊拉开弓箭,朝着他身后那个教徒的腿弯便直射而去。 破空声中,那人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孙白吓得浑身一哆嗦,抓起旁边的教众便朝方临渊的方向挡去。 但月色之中,方临渊已然纵身跃下。 他抽出佩刀来,只一刀,便刺穿了他面前那教众的大腿,继而将他往旁侧一丢,不忘单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匕首。 孙白再想逃,已经没机会了。 他被方临渊一把扭住了肩臂,擒获在手,又眼看着方临渊单手擒着他,另一手向前一甩,那匕首便如飞镖一般,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擦过被挟持的那官员的发丝,钉穿了拿刀抵着他的那人的手心。 “杀了他!!” 孙白目眦欲裂地大声叫道。 当即,数支四面八方来的箭矢朝着方临渊直射而来。 方临渊一把抽出佩刀,在周遭甩得呼呼生风,射向他的箭矢宛如坠落的飞鸟,纷纷落在他周围。 就在这时,方临渊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风声。 是箭,射向他的背心,已然来不及击落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手护着孙白性命,堪堪向旁侧一闪,以令那箭不射中他的要害。 但下一刻,在他身后三尺之处,锵然一声。 他回过头去,便见被击落的箭矢锵然落地,已然断成了两半。 而在一旁,击落箭矢的那枚暗器,正钉在离他不远处的墙壁上。 方临渊循声看去,便见是一枚通体漆黑的飞镖,入石三寸,扎穿了房屋的墙壁。 他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谁投来的,他带来的所有人中,并无一人身上佩有此物! 作者有话说: 赵璴的众多手下:让我们看看我们跟随的是怎样一位步步为营、杀人如麻的主子…… 接着看到了赵璴的恋爱脑。 手下:6
第45章 除却被方临渊一开始杀死的那个教众以外, 在场拢共二十四人,统统被他们活捉当场。 围拢而来的卫兵们很快将他们捆在了原处,等着援军到场, 将这些人带走。 而那个被救下的官员却偷偷摸摸地要逃, 被卫兵发现之际, 甚至捡起旁边的刀试图自尽。方临渊见此情状,也看出了猫腻, 当场下令将他也捆了起来,并将嘴巴牢牢地塞住,避免他咬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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