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一转:“但我只能说,我的投诚只代表我自己,不代表我们所有人,因为我发觉……这股势力背后真正的图谋,我现在也揣测不清。” “我能够告诉你的是,我不是这股势力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权利至高者,也是你的旧识,就是郜文榭。” 顾长思眼睫一颤:“他也在京?” “是的,但他没有身份遮掩,所以行踪我也捉摸不透。”崔千雀叹息道,“我能够告诉殿下的是,我一开始本以为他是想要扶持你登基,匡扶淮安王府的血脉,如父辈一样,我与他来辅佐你,但……” “但我觉得他行踪成谜,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的图谋到底是什么,我看不透他。”崔千雀神色挂上了一丝忧虑,“这次的事情,我不清楚背后郜文榭有没有推波助澜,亦或是纵横捭阖,但我觉得,我的血脉、我的身份让我必须站出来,帮你度过难关,这是我的诚意,如果你还信得过我的话。” 顾长思没有即刻作声。 高烧让他的思路有些迟缓,半晌,他才慢吞吞地道:“所以之前狼族公主之事,你也并不知情?” “不知情,真的不知情,这也是让我动摇的原因,”崔千雀攥紧了袖口,“我担心,郜文榭的胃口比他说得大多了,他名义上是要匡扶殿下,可你我都知,这再怎么样也是大魏内部政事,可狼族公主被牵扯了进来,这真的是无意吗?我不敢保证。” “殿下,我也是在顾大人身边养过多日的,有些事情郜文榭或许不懂,但我懂。”崔千雀郑重道,“龙椅之上的事,再怎么闹,也是宋氏一脉的江山,可狼族不同,外族入侵,山河不复,那是通敌叛国,将祖宗江山毁于一旦,其罪孽深重,还不如令我直接溺毙水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邵翊仿佛也是你们的人。”顾长思反问道,“他跟我说,狼族公主的事请是你们无意的。你知道他的身份和图谋吗?他说他是你父亲座下的学生。” “我不清楚,邵翊这个人和郜文榭一样,都属于我很难揣摩的类型,城府深,心思重,我劝殿下也当心些,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崔千雀沉声道,“至于是否是我父亲原来的学生……我并不知道,方郜案时,我还很小,父亲门生很多,我记不清楚了。” “我明白了,”顾长思不再追问,有些事情只消他自己慢慢琢磨了,“多谢你。” “不必,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殿下尽管吩咐。” 崔千雀起身,恭谨地拜了一拜,霍尘却猛地开口道:“崔姑娘,既然你人都来了,眼下倒还真有件事情,不妨与我一同去办一遭?” 崔千雀狐疑地扬了扬眉毛。 两天后,十春楼中。 霍尘交了班,趁着中午时人多眼杂,从小巷中穿到十春楼后巷,脚步轻快地直接掠到楼上,崔千雀刚摆好午饭,一桌子美味佳肴,令人食指大动,听到霍尘迅疾的脚步声,她也只是撩了撩眼皮,有些犯难的表情。 她这副模样可太少见了,霍尘进去时顿了下,甚至还退了两步,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没走错,进来说话。”崔千雀指尖点了点桌面,“你要的东西到了,不看看吗?” 霍尘一笑:“我就知道崔姑娘有本事的很。” 他身为千机卫指挥使,苑长记身为大理寺少卿,查起东西来身上总有诸般掣肘,三教九流的事情也不能打听得详尽。 可崔千雀不同,她身在红尘里,来来往往鱼龙混杂,想要知道什么比他们的门道要多得多。 因此他拜托崔千雀同他一起去查当夜士子跪定北王府一事的幕后隐情,短短两天,崔千雀就发了消息给他,让他今日中午来十春楼一趟,事情有了眉目。 霍尘刚想从她手中拿过来那封信,崔千雀指尖一抬:“霍大人,你可想好了,真要看吗?” “这有什么的?”霍尘一愣,“不是我请崔姑娘去查的吗?怎么关键时刻我反倒会不敢看。” “事情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我已经经过诸般查证,真相的确如此。”崔千雀担忧地眨眨眼,把信放在他手心里,“希望你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霍尘奇怪地接过信封。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几乎是在看到的那一刻,他眸子蓦地放大,瞳孔颤抖,不可思议。 崔千雀纠结道:“他们说,鼓动他们的士子背后,是听了一个北境人的怂恿,眼下那人也在京中,只是行踪不定。” “怂恿他们的人……叫梁执生。”
第80章 行刺 “据我所知,霍大人原来在北境嘉定城,师从梁执生,你这位好师父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你知道吗?” 定北王府中,崔千雀警惕地盯着霍尘的表情变幻:“他背地里搞这些事,是受何人指使,你知道吗?”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吗?” 霍尘看向沉默不语的顾长思,对方一点一点把纸条攥紧了。 “霍大人,我提醒你一句,我帮你查案,是因为你是殿下的人,那么同样的,我发觉你身上可能会有对于殿下产生威胁的嫌疑,我照样不会把你当成自己人。”崔千雀目光冷下来,“但同样的,因为我也不相信你对殿下的情分都是假的,于此,我才没有直接越过你去翻出梁执生的行踪,而是想先听你讲讲,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的确……”霍尘眉头皱了皱,“我的确不知道他为何会来京。” 崔千雀霍然起身,快速地往门口走去。 霍尘忙起身拦她。 “我是说不清,有些事情我在北境的时候就不明白,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事我没有告诉王爷的原因,错综复杂,短时间理不清楚,谁都不知道最后那只手在哪里。” 他语速快极了,可根本没有崔千雀的步子快,她一路绕过屏风绕过八仙桌,直直往雕花门走去——她要回十春楼,立刻调动她所有的耳目,在极短时间内将梁执生控制住。 霍尘闪身挡在她面前:“崔姑娘大张旗鼓要去找人,可你瞒得过郜文榭吗?万一梁执生和郜文榭有关系,岂不是打草惊蛇,你以为他们会坐以待毙吗?!” 崔千雀终于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你说你有事情讲不清楚,可你之前知道、或者是殿下知道,梁执生会陷害他吗?你们都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梁执生那老匹夫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相与,甚至对殿下虎视眈眈,有可能会害死他。他是你师父,是救了你命的师父,真到迫不得已,你要杀师吗?” 崔千雀转身坚定道:“殿下,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办吧,我会小心,不会惊动郜文榭,我路子广,三教九流的事都有涉及,只要梁执生还需要正常吃饭睡觉休息,偌大的长安城,总有蛛丝马迹能让我找到。” 顾长思伸出手,将那张字条凑近蜡烛默默烧尽了。 他面上还有病色,天气回暖依旧拢着后被窝在榻上,长发半披下来,顺着他的动作垂落在胸前,更添了几分气色不佳的疲态。 那些邵翊刻意扎下的怀疑又在翻滚,顾长思盯着那纸条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才将情绪妥帖地放回胸腔。 “别争了,各有利弊的事情,倒不如一块儿接着去查。”顾长思沉声道,“梁执生此人,我在北境总打交道,身家清白,也是个名捕,我与他之间更没有旧怨,想不明白他千里迢迢跑来陷害我是个什么心思。” “但他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到底揣了个什么心思……”顾长思瞟了一眼僵直的霍尘,知道他与自己一样,登时想到了回长安前夕那一场并不坦诚的相遇,“既然都送上门来了,那就一起查个一干二净吧。” 霍尘一颗心瞬间提起。 顾长思并没有着急说接下来的话,霍尘知道,他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想听听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可讲的,哪怕是一点点,但是……哥舒骨誓、岳玄林、何吕,哪一样都是不能讲的。 他们立场在那时本就相悖,针锋相对,是他一直控制自己去忽略,也是他曾经信誓旦旦告诉梁执生,若真有东窗事发那一天,他就陪顾长思到那一天,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人总有贪念,有了一日便想再多一日,有了两日便想再多四日,久而久之,那些贪念就会变得无边无际,让他竭力去遮掩那些本就存在的裂痕,不想让这一日到来。 顾长思亲近他,信任他,爱慕他……一幕幕场景走马灯似的掠过,堵得霍尘心头发涩,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发现顾长思已经收敛了目光,不再等待他的回答。 覆水难收。 霍尘攥了攥拳,听顾长思继续说:“查出来了什么立刻告诉我,科考舞弊案尚未过去,只怕越拖越久,波澜不断,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在前头。” 崔千雀瞥了一眼霍尘难看至极的脸色,心中默默地叹息,但还是颔首道:“是,我明白了。” “崔姑娘先行一步,我下午不当值,与你一同去查。”霍尘盯着那摊烧落的灰烬,“我看王爷吃完药再走。” 崔千雀点点头,把门带上了。 那碗药已经放凉了,酸苦的药汁更加难闻起来,霍尘挨着顾长思坐下,把药端到他跟前,还没等说什么,就被顾长思轻飘飘地端走了,随即一饮而尽。 “又不是小孩子,怕我不吃药啊。”顾长思淡淡地笑了下,把空碗放在一旁,“喝完了,你……” 霍尘却猛地扶住他的脸,顾不得药汁苦涩,重重地吻了上去。 那一吻太凄苦,含了一缕生离死别般的不舍与难过,他专注地吻着顾长思,用唇舌去感知他的温度和存在,他吻得忘情又痴情,全然没看到顾长思的眼睛颤了颤,却根本没有阖上。 末了,霍尘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吐息交缠在刚刚分离的唇间,别样的缠绵悱恻。 “我走了。”霍尘眷恋地用指腹去摸他的眼睛,“好好休息,别劳心劳神,病重忌多思多虑,好不容易养出了些血色,才听说了几句,脸色又不好看起来了。” “霍尘。”顾长思只是叫了他一声,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看得霍尘心中一阵难过。 “哎,在呢。”霍尘努力地挤了个笑出来,“你想叫我,我随时随地都在的。” 顾长思问他:“明明病的人是我,为什么你的脸色比我还要难看。” “因为想到一些难过的事。”霍尘故作轻松道,“但我心澄澈,一直一直,请你相信我。” 顾长思没有回答。 “我的阿淮太苦了,希望这件事平息后,以后的路就会顺顺利利的了。”霍尘的手从他的发顶落下,一路抚到他的肩膀,“我会平息这件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会还你个公正与清白。” 话音未落,他猛地起身,似乎不忍再去看上顾长思一眼,可顾长思的手依旧攥在他的手腕上,随着他的离开手臂绷成了一条直线,发尾都随之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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