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错。 顺理成章,兰松便是卯生的母亲…嗯…叫爹爹吧。 父亲和爹爹,相公与郎君之上的又一层身份。 晏含章低垂着脑袋,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瞥了一眼方兰松,被他的脸色吓到,又乖乖垂下了头。 “兰松啊,小时候你每回帮含章出了气,都要对他劝说一番,我以为含章后面改好,多半是你的功劳,这为何做了爹爹,跟含章搅和在一起,倒被他带过去了?” 虽然觉得自己被无辜剐蹭,晏含章的心情还是不受控制地又好了一些。 先生嘴里连珠炮似的,把俩人痛批小半个时辰,依然声如洪钟,一口茶水也没喝。 再牛逼的神医才子,再能打的高手,都得老老实实垂着脑袋,被学堂先生批。 方兰松阴沉着脸走在前面,晏含章跟在后面劝,卯生被乐橙牵着,小嘴撅到了天边。 屁股要是被打烂了,是不是便不用去学堂了? 于是,忐忑里又带了一丝期待。 回到玉丁巷的院子,方兰松坐在正屋,灌了一碗茶水,对院子里的卯生招手,“你过来。” 卯生磨磨蹭蹭地进来,想了一下,转身对着方兰松撅起了屁股,眼泪奔涌而出,“兰松哥哥,打轻一些。” 方兰松:??? 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他把卯生扯过来,让他面对自己站好。 “为什么打架?” “他们说我是野孩子。” 方兰松的心被揪了一下,晏含章转头,看见他的眉毛微微皱起。 “为什么在卷子上画小王八?” “小盛的父亲说了,这次再考最后一名,就打烂他的屁股。” “所以你就这样帮他?” “嗯…” “捉弄先生呢?” “先生的胡子太长,每次他课间瞌睡,胡子都蘸上墨水,不好看,我就…给他编了麻花辫。” 听见这如出一辙的理由,晏含章的一侧眉毛挑了一些。 这事儿的确不能怪卯生。 “逃课?” “呜呜呜再也不敢了。” 倒是诚实。 方兰松板着脸说教几句,罚他明日去找先生道歉,并且重写旬考试卷,还扣了些零用钱。 然后,便给晏含章使了个眼色。 晏含章立刻把卯生拉过去,轻轻给他擦眼泪,又从腰间摸出几块铜板,“去,跟乐橙哥哥买桂花糕吃,晚上带你们去城西吃糖人儿。” 卯生出去之后,方兰松的脸色还绷着,“你还真带他去城西?惯的。” “想去你们昨儿吃的小饭馆,”晏含章给他递了杯水,“顺便看看那糖人儿师傅到底多好看。” 方兰松本想骂他一句,开口却听见自己说:“好看也不准看。” “好好好,”晏含章站到他身后,捏捏他的肩,“娃娃爹爹说什么便是什么。” “什么娃娃爹爹?”方兰松终于骂出那一句,“滚蛋。” 第二日,卯生提着小点心,很认真地跟先生鞠躬赔礼,然后在午休的时候,写完了六张旬考试卷。 “嗯,”先生缕着难得柔顺的胡子,“不错,能批个甲等,下次好好考。” 卯生一双小肉手叠在一起,对先生揖了一礼,“谨遵先生之命,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午后下了第一节 课,学生四散在学堂各处。 学堂的山门被推开,院子里的学生纷纷回头,假山、石柱后面,也伸出一个个好奇的小脑袋。 韩旗穿了一身骑装,肩上还挎着长弓,站在学堂门口,对着满院的小脑袋道:“我是卯生的哥哥,找他有事。” 身后,江羽、晏含章、方兰松、商景音身姿挺拔地站成一排,还有一个穿了官服的沈南川。 不出半个时辰,卯生有六个凶神恶煞大哥哥的消息就传遍了学馆各处。
第51章 烦人精 学馆散学早,孩子们出来的时候,天还很亮。 六个人各有各的拽法,山门旁站着俩,门口石凳上坐着仨,还有一个韩旗倚在门口拉弓玩。 “小六,别放空弓,”沈南川打了一下他的手腕,“糟践东西。” 韩旗又拉了一下,把弓拉个半满,对着远处树上的鸟松开,嘴里还配着长箭破空的声音。 “没事儿,这我二哥哥的,”韩旗扣着弓上的皮革纹路,“他不生气,他有一屋子这东西呢。” 沈南川摸了一把韩旗手里的弓,还有点儿羡慕,“这可是你二哥头几年打仗时,在敌方首领那儿得的,宝贝得很,谁想看一眼都得求半天。” “是吗?”韩旗握着弓的手添了些许谨慎,“瞧着没什么特别啊,二哥哥真小气。” 沈南川被他逗笑了,锤锤他的肩膀,“你二哥哥就对你不小气。” 韩旗点点头,“那是,小时候我大哥揍我,都是二哥护着的。” 他把弓递给沈南川,“你要喜欢,送你了。” “我可不敢要,”沈南川拿着弓,小心地在手里掂了掂,“你二哥也就对你这样,殿前司哪个不怕他,连我爹都怕。” 韩旗跟二哥关系好,把弓拿回来抱在手里,气鼓鼓的,“不许说我二哥哥。” “得,怕了你了,”沈南川从腰间摸出块糖来,塞韩旗手里,“给你赔罪。” 韩旗把糖纸捏得噼里啪啦响,绷着小脸儿,“哪来的?” 沈南川抱着胳膊,转头去看学馆里出来的孩子,“捡的!” “捡能捡着彭记的酥糖?”韩旗剥开一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儿,“我每次买都得排半天队。” “那是你笨。”沈南川脸色有些不好,又偏过头去。 韩旗把手里的糖给晏含章他们分了,又戳戳沈南川,“还有没有了?再给我几块儿。” 沈南川捂住腰间鼓起的小包,“不给,我这给妹妹买的,要吃自己买去。” “你咋这样?”韩旗气鼓鼓转身,看向江羽,“咱一会儿自己买去。” 江羽抿着嘴唇,别别扭扭地低下头。 “小六,接着,”晏含章把手里的糖扔给韩旗,“沈老三最近烦着呢,别招他。” “怎么?”韩旗把糖顺手塞给江羽,“说来让我高兴高兴。” “还能有啥,跟许妹妹吵架了呗,”晏含章“哦”了一声,“准确来说,是许妹妹不理他了。” 韩旗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许妹妹终于清醒了啊。” 沈南川深吸一口气,走到旁边石头上坐着,离韩旗远远的。 “怎么了?”韩旗见他生气,放低了声音,问晏含章,“去瓦子鬼混了?” 晏含章道:“没,去了花茶坊。” “花茶坊?”韩旗不解,“那是什么地儿?喝花茶的茶坊?还是种花的茶坊?” 晏含章没绷住,噗嗤笑出来,“就是跟瓦子一样,可以找小倌的茶坊。” “哦,”韩旗低声嘟囔,“那确实挺花的。” 沈南川也不说话,只低头摸着腰间的小糖包。 各个书舍的门都开了,一个个小脑袋冒出来,下饺子似的往外涌。 有的自己抱着几本乱糟糟的书册,上面就画满了小王八,拉着小伙伴往外冲,有的旁边跟着自己的书童,走起路来像个小学究。 不管什么样的孩子,出山门时,都忍不住往这几个人身上瞥一眼,又不敢靠近,都贴着另一侧门边往外跑。 “嚯,那个哥哥是将军吗,手里的弓好威风啊。” “我数了,一共六个,都是卯生的哥哥。” “卯生的哥哥们怎么都长得不像啊?” “他们是来揍人的吗?那几个人欺负过卯生的人可惨咯。” “他们一个拳头,就能把二太保的门牙打掉。” “岂止是门牙,脑袋都得打掉。” “啊?好吓人啊。” “……” 方兰松有些后悔把这些人叫来了。 本来说他跟晏含章来一趟,证明卯生不是野孩子就行,晏含章偏嫌不够,一口气把有空的都叫来了。 韩旗对这种事儿最有兴趣,折腾着换了骑装,跟他二哥要了张弓,沈南川甚至专门换了官服,说这样显得咱家卯生各个道上都有人。 孩子们还在往外出,晏含章眼瞧着几个大孩子在书舍门口缩着,脑袋对脑袋嘀嘀咕咕,人都快走光了,才磨蹭着过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们并排走过来,出门的时候都垂着脑袋,眼睛不停往他们身上瞥,走出去好几步,才撒丫子跑了。 晏含章想,这些大概就是爱在学馆欺负小孩子的什么太保。 卯生被先生留下批卷子,这会儿才出来,老远就甜甜地叫哥哥。 对着认识的,就甜甜地叫人家名儿,对着沈南川,也凑过去拉人家的袖子,叫他“好看哥哥。” 沈南川抿着嘴,从腰间本就不太大的小糖包里扣出几块酥糖,塞给了卯生。 韩旗嘴巴撅得差点儿上天,“偏心眼儿。” 几个人浩浩荡荡去了潘家酒楼,这会儿正是吃湖蟹的时候,黄满膏肥,有孩子在,也没吃酒,只蘸了蟹醋。 晏含章给卯生剥着螃蟹,抬头见韩旗拧着眉,跟旁边江羽的椅子离了一尺的宽,“还没和好呢?” “谁跟他和好?”韩旗嗦了一口蟹黄,心情再不好,也忍不住美得眯了眯眼,“人不大,气性不小,惯得他。” 晏含章把剥好的螃蟹肉给卯生,一低头,方兰松面无表情地往他盘子里堆了一勺蟹膏。 他吃蟹最爱蟹膏,吃在嘴里滑腻腻的。 晏含章把手伸下去,悄悄放在方兰松大腿上,又对韩旗道:“你小子变机灵了,还知道跟踪,我都没发现。” 他对江羽笑笑,“我可没泄密,就是不小心说秃噜嘴了,其实也没说什么,谁知这小子就听出来了。” 韩旗对他皱了皱鼻子,“那是我平时不爱机灵,累得慌。 江羽动了动嘴唇,脸色也没那么阴沉了。 方兰松生辰那晚,韩旗猜出晏含章话里的端倪,跟着他出了门。 晏含章在玉丁巷口坐着,他就在对面桃花巷旁边的一间小茶馆守着,守到晚上,还真把江羽给守着了。 晏含章跟方兰松在巷口腻歪,韩旗本来想冲进去,抓人,谁知又见江羽从巷子另一头出去了,坐在小山坡上发呆。 韩旗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贸然过去说不定要被撂倒,就回府叫了几个家丁,拿上了绳子跟麻袋。 既然人家不愿意跟自己走,那就简单一些,把人用麻袋套走。 治不了你了? 韩旗一行人绕到山后面,慢慢向江羽靠近。 江羽耳力很好,这点儿动静搁平时早听见了,奈何晚上喝了点儿酒,现下被晚风吹着,抱着膝盖睡着了。 正做美梦呢,兜头一个大麻袋,从脑袋捆到脚,然后用绳子扎了个严实。
77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