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来了一阵风,小孩儿闹着玩儿似的,在地上吹了个小漩涡,卷起树下散落的桂花。 晏含章抓住方兰松的手腕,稍一用力便把人拉进怀里,箍住他的腰,仍是装得一脸无辜,“你跑什么?脸这么红,还不是发烧了?” 方兰松被他说话吐出来的气弄得痒了,偏过脸去,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直愣愣盯着地上的桂花。 “你才发烧了,”方兰松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凶劲儿,“别烦人,不然把你牙摘了。” 说着,还真把手往腰上摸。 晏含章知道,那里藏着几支小飞镖,多数时间用来打架和给走镖遇见的山匪传信,也偶尔会不务正业,给某个人传个汇报自己行程的小纸条之类的。 晏含章也不知道今儿方兰松为啥亲自己,美滋滋的同时,也没敢忘形,知道要真把他逗急眼了,打起架来自己占不到便宜。 前几次打架,不是喝了酒就是在床上,算不得真打,方兰松也收着招,只跟他缠来缠去地肉搏,跟小孩子打架似的,打得很纯粹。 俩人要真比比,晏含章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虽然自己比他高,也架不住方兰松实战经验足。 晏含章也是最近才琢磨出,方兰松不舍得真治他,要不自己小命早没了。 他箍着人家的腰,没脸没皮地往前凑,“你再亲我一下,我试试发没发烧。” 方兰松咬着嘴唇瞪他,像个被惹急眼的小野兽。 晏含章惜命,人家不来,他就自己过去,凑到人家耳边,咬着耳垂小声说话,“那,让小神医给你试试。” 方兰松叫他弄得耳朵一直痒到后脖颈,嘴上松了劲儿,一个不留神,被他舔开了唇缝儿。 方兰松身上总是热乎乎的,这样明目张胆地在桂花树下腻歪一会儿,晏含章也被暖得出了层薄汗。 晚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每经过一个,方兰松都像受了惊的小鸟,忍不住往晏含章怀里躲。 晏含章按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跟前拉,使着坏劲儿地亲得更深。 方兰松自认为自己遮掩得很好,晏含章就悄悄在心里笑他,然后故意用舌尖儿舔他的上颚,顺着往深处搅,听他忍不住泄出来的哼唧。 方兰松其实不太会这个,又总爱装出一副很从容的样子,有时候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出声儿了,脸就会变得更红。 “好,好了,”方兰松被他亲得站不稳,歪着头往后躲,“我该走了,商队在等。” 晏含章箍着不让走,“再亲一会儿吧。” 方兰松似乎连这个字都听不得了,一使劲儿推开他,转身跑了,在风里留下一句很小声的嘀咕,只有晏含章能听见,“回…回来再亲。”
第53章 山匪 午后吃了饭,街上的人都困倦不少,两旁的铺子里客人不多,好些掌柜伙计都搬了椅子出来,坐在门口打盹儿。 东边儿踉踉跄跄走来个男子,衣服上有血迹,破破烂烂的,有掌柜想上手扶一把,看见那人手里的没入鞘的剑,又默默坐了回去。 “这是咋了?”等那男子走远,掌柜低声问隔壁铺子老板。 “哟,咱可不敢问,”老板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管好自己得了。” 男子来到西市一处气派的茶坊,刚踏进门槛,身上便卸了劲儿,门口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急忙搀住他。 “公子呢?”那男子问。 “楼上呢,”侍卫指了指,低声问他,“货出事儿了?” “没。”男子抓着栏杆上楼,没让他们跟着。 储公子在二楼喝茶,听见动静,眼皮缓缓掀开,见柏安这幅样子,下巴冲着旁边挑了挑,“坐吧。” “公子,”柏安没坐,顺势跪下了,“兰松被二平山的人抓了,求您救他。” 储公子拿起桌上的茶杯,缓缓抿了一口,“货呢?” “货在城外,分毫不少。” “嗯,”储公子点点头,把茶杯放下,“那就好,尽快给二皇子送去。” “二平山出尔反尔,咱们人手不够,差点儿被抢,兰松自己把人引开,才……” “嗯,知道了,”储公子合上眼皮,“去交货吧,别误了时辰。” 柏安又想说话,储公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下楼对着两个侍卫交代两句,让他们带人去交货。 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砸在了门板上,接着便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柏安往楼上看了一眼,没上去,收好佩剑出门了。 桃花巷里忙碌碌的,身着短装的工匠挥着各种工具,忙着修院中的金鱼池子,深秋了还是都出了一层汗,显得这院子热气腾腾的。 韩旗连衣摆都收在腰间,撅着嘴在搬一个小瓷盆,里面游着一条红黑相间的锦鲤。 “我真是信了他的鬼话。”韩旗一边搬,一边嘟嘟囔囔地嘀咕,走到屋门的台阶上,把瓷盆往台阶一放,坐在旁边喘气。 江羽帮他把瓷盆搬进屋,拿了盏茶水递过来。 “阿羽,”韩旗一把抓住江羽的手,让他跟自己并排坐,“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也养过两条小锦鲤,我老怕他们吃不饱,总是半夜起来偷偷再喂一遍,姨母来咱们院子,说‘哎呀妈呀,这是小金鱼还是小胖猪啊’。” 江羽跟着他笑,刚才干活晒了太阳,脸蛋红扑扑的,打着手势跟他说:你怎么养什么都养成小猪啊? “哪有?”韩旗勾住江羽的肩膀,把他往怀里拉,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道,“养你就没养成小猪。” 江羽被他说了个大红脸,默默低着头咬嘴唇。 午后日头高,又搬了半天金鱼,晏含章本来就满心烦躁,一抬头,正看见坐在台阶阴凉里说小话的俩人,心里就更烦了。 “你俩干啥呢?”他也坐过去,还往旁边挤了挤韩旗,“光天化日的,害不害臊?” “我干什么了?”韩旗挤不过他,只好去挤江羽,都快把人家整个人抱怀里了,“我跟阿羽前阵子分别这么久,亲密点儿怎么了?” 说起这个,韩旗就来气,说晏含章跟他感情淡了,不向着他了,瞒着消息不告诉他,让他平白找了江羽这么久。 江羽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往旁边坐了坐。 韩旗立马黏了上去,跟晏含章隔开两寸的距离。 “行,”晏含章磨磨后槽牙,两手撑在身后,抬头看天,“你俩等兰松回来的。” 兰松没回来,兰松身边那个好兄弟倒是来了。 晏含章知道他,叫柏安,瘦瘦的,老穿黑衣服。 脑子里浮现出那日东街瓦子,柏安搭着方兰松肩膀的样子,晏含章拧拧眉,走了过去。 没听他说几句话,晏含章的脸色立时便冷了起来,眸色深沉,什么也没来得及说,跨上柏安牵来的那匹马,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 韩旗倒是难得的冷静,拽着江羽就出门,“咱们去找二哥哥。” 柏安一听韩家二公子,急忙把人拦住,低声道:“这批货…是宫里要的,不好惊动皇城司。” 他说得为难,韩旗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毕竟受家里熏陶,对官场上的事有些敏感度,他咬咬牙,停下了脚步,“这个储老二,胆大包了天了。” 他没愣多久,拽着江羽换了个方向,“沈老三这时候在府里吧?” 二平山在京郊十里外,不算远,跑马也就不到两刻,晏含章刚才随手拿了柏安的佩剑,到二平山下,沿着小路上去,找到了仓皇打斗过的痕迹。 他知道韩旗在大事上靠谱,沿路都做了记号,自己一刻也不敢等,循着血迹上了山。 山匪都讲究派头,寨门修得又高又宽,现在看上去,却显得有些乱,门前两根大柱子上常年点着的火也灭了,地上歪七扭八都是断掉的棍子和冷兵器。 晏含章倒吸一口凉气,攥了攥手里的剑柄,跨进了山门。 前面几个厅都没人,墙壁上都是半干的血迹,地上还有拖拽的痕迹。 晏含章一间间找着,旁边的门动了一下,他屏着呼吸,慢慢朝那间屋子走过去。 推开门的手都有些发抖,蹭的一下,里面蹿出来一只小狗,一溜烟跑没影了。 找遍这些屋子,一个人影都没有,晏含章脱力一般坐下,觉得胸口都麻麻的。 不远处有一处悬崖,上面吊着根破烂的木头栈桥,晃晃悠悠地颤着。 现在要是跳下去,算殉情吧。 他勾了勾嘴角,竟还有些隐秘的欢喜。 平时俩人打架,急眼了真往身上招呼,晏含章又是个没什么武德的癞皮狗,打不过了就上牙,咬住就不松口,非得留个大牙印不可。 有时候在床上,还憋着坏地使劲儿,弄得方兰松噙着眼泪喊疼。 他就爱看这人被自己欺负的样子,觉得哪哪儿都得劲儿。 这会了,又有那么点后悔,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就应该再用点力气,往脖子上咬,让他死在一群山匪手里,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抬起眼,山野变得格外空旷,心里那些烦躁像是被风吹散了,只剩下些疲惫。 以前没意识到,只觉得方兰松小时候是自己的,长大了也得是自己的,现在想想,其实是自己离不开方兰松。 娘亲缠绵病榻的那些时日,父亲也总见不着面,是方兰松牵着他小小的手,带着他长大的。 想要吃糖,缠磨一会就给买,晚上让他给讲故事,还得拽着手才能睡着,被谁欺负了,就坐院子里哭,改天方兰松肯定给他报仇。 方兰松不爱说话,成天冷着小脸,晏含章赖皮缠似的贴人家身上,哥哥哥哥地哄着,就这么腻腻歪歪长大了。 晏含章站起来,决定再去周围找找。 殉情也得找着人再殉,不然方兰松不知道自己这份情谊,那不是白殉了。 一抬头,远处升起一片浓烟,火光在风里直颤,照得半边天都红了。 晏含章像是感应到什么,走到悬崖边,沿着破木桥跑过去,看见了一群正在放火的半大孩子。 “烧什么呢?”他走过去,看见高高的木柴堆,上面不时有破碎的衣料往下落。 一个瘦瘦高高的孩子看见他,扯着嗓子对后面喊:“哥——哥——还有一个!” “哥,还剩一个!” 一群半大孩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手里攥着断刀破棍,边往后退边把武器对向他。 脑袋却频频往后扭,一叠声地喊哥,跟母鸡下蛋似的。 他们的哥千呼万唤,瘸着腿从后面出来,“什么还有一……你怎么来了?” 晏含章觉得自己刚才那些殉情的想法简直就是脑子有病,他扔掉手里的剑,缓缓走过去,掐了掐方兰松的脸,嘴里喃喃自语,“活的啊。” “说什么呢?”方兰松被他掐得嘶了一声,攥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可不是活的,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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