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丢人,”方兰松继续帮他回忆,“后来游行结束,花神看你哭得可怜,过来抱你,还把那花篮送给你了。” 晏含章狡辩:“那是看我长得好看。” 方兰松指了指已到眼前的“花神”程倌人,“今年的花篮更精致些,你要不要?” 晏含章瞥了一眼方兰松的表情,又开始逗他,“只顾着看人了,倒是没注意手里的东西,你这样一说,的确很好看。” “程倌人与你熟识,这次不用哭,他自然会给你。” 方兰松作势要走,被晏含章抓住袖子,一把抱进了怀里。 晏含章用鼻子蹭着方兰松的耳朵,低声呢喃:“可我不想要。” “那…你要什么。” “要你啊,兰松。” 晏含章吻了吻方兰松的耳垂,被他躲开了,环住腰的手往里收紧,被他腰间的一个东西硌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那个装药瓶的荷包。 晏含章拿起荷包掂了掂,忍不住好奇:“这里头硬硬的是什么?” 方兰松把荷包拿过去,重新系在腰间,“是我攒的火药,等攒够就炸了你。” 晏含章也不再追问,顺势搂住他的腰,凑过去轻声耳语,“能死在你手里,值了。” 方兰松的呼吸停滞了一下,随后被晏含章捏住下颌,扳过脸来,强势地吻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二位这般行径,恐怕有伤风化。” 听见这个声音,方兰松的手突然攥紧了,僵着身子闪开,无意识地挡在晏含章的侧前方。 晏含章没好气地盯着储公子,“哪般行径,又伤了谁的风化?我与自家郎君在一处,干旁人什么事?” “好,”储公子做了个告饶的手势,“二位请便。” 方兰松对他施了一礼,神情谈不上轻松,“公子,西市那边的事我安排好了,柏安说,可以给我一日的假。” “嗯,”储公子伸手扶了扶方兰松的手腕,被他躲开了,“只是听说这边有热闹可以看,便过来了。” 他俯视着裕成河里已经快要飘远的兔子河灯,有些失望,“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晏含章攥住方兰松的手,感觉他的手冷冰冰的,脸色也紧绷着。 是因为被储公子看见方才跟自己亲热么? 怕他生气?还是怕自己生气? 晏含章觉得自己分明是正牌相公,此刻却有一种偷情被抓包的感觉。 “你还有事么?”他问储公子。 储公子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像是对此没有任何看法,他对着晏含章一拱手,“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西市那边有外来客商闹事,几个手下都抓不住,不知可否借贵郎君一用?” 晏含章:“不可。” 方兰松被牵住的那只手握了握,像是在安抚,“我去去便回。” 晏含章抬起自己空荡荡的手,手心里还有未散的余温,花神游行的队伍已经走远了,远远地,还能看见沈老三牵着许竹隐在人群里玩闹。 铜锣声远,潘家酒楼的丝竹声变得明显起来,他想起上次的雪花酒,决定再去吃几壶。 平日里,没有宵禁的京城,夜市便热闹得很,今儿又有灯会,街上的人可劲儿折腾,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晏含章拿着一壶酒,从潘家酒楼里出来,冷不丁被夜风吹了个满怀,酒意消散了几分。 他逆着人群往回走,来到桃花巷对面的石桥,人群大都跟着花神队伍走了,这里反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要仍是个小孩子便好了,娘亲还在,想要什么东西可以不管不顾地哭闹,跟家里人生气了,还可以跑去对面巷子找方兰松。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拐进了桃花巷,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似乎有些醉意,脚下轻飘飘的。 “少爷,您这是吃酒了?”钟管家从府里出来,搀住晏含章的胳膊。 “哎哟,这是吃了多少啊?” 晏含章伸出两根手指:“没多少,两壶。” 钟管家一脸的不敢相信,“两壶便成这样了,这吃的是什么酒啊。” “雪花酒啊,”晏含章把手里的酒壶给钟管家看,“潘家酒楼的。” “只是,上次明明记得是甜甜的,这回怎的这么苦?” 要是方兰松在这里,一定会笑他傻,上次一边吃酒,一边把自己给他买的饴糖吃了个干净,可不觉得是甜的。 府里的家仆大都去看灯会了,钟管家招呼府里的老嬷嬷去煮醒酒汤,自己搀着晏含章往屋里走,“少爷,您可别是吃了假酒了。” 他把晏含章扶到床上,转身拿帕子的功夫,自家少爷就坐到床下的地毯上了,靠着床,仰头望嘴里灌酒。 钟管家从没见过他这样,有些担心,蹲下身给他擦掉嘴角的酒,“少爷,这是怎么了?” 晏含章眼睛微眯,脸颊红红的,“不是说这是上品么,我怎么越喝越难受了?” 钟管家:“少爷,咱别喝了,可是胃里又难受了?” 晏含章把手掌贴在自己胸口,笑得有些傻,“这里。” 钟管家大概猜出了什么,自家这位少爷,学医做生意那是七窍玲珑心,伶俐得紧,一到这情啊爱啊的,就变成木头脑泥巴心了。 这半年来,他眼看着这俩人打打闹闹,自己比谁都着急。 追郎君得哄着来,像他这样又威胁又嘴硬的,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喜欢谁便使劲儿欺负,话也不会好好说,整个一别扭精转世,能追到人家才怪呢。 更无奈的是,自家这位少爷似乎并未发觉,自己对方兰松的感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有人在情爱里开窍晚,但这都十九了,再不开窍,郎君都要被气走了。 都是老爷没主意,听了那续弦娘子的枕边风,少爷还这么小,就被送到那偏远的地方,成日跟一个白胡子老头采药、捣药、诵读医书,怕是把人都学木了。 钟管家轻轻叹一口气,掰开晏含章的手指,把酒壶抢下来,“酒大伤身,少爷。” 晏含章又把酒壶拿了过去,在眼前晃了两下,“伤身?那有什么?我才不在乎。” 他对着远处摇晃的珠帘皱了皱眉,像是要看清什么,“我不在乎他跟谁走,姓储的,就算你把他带到天边去,有那一纸婚书在,闹到衙门,闹到大理寺,闹到御前,他也是我的。” “少爷,您当真不在乎?” 晏含章想说“当真不在乎”,话到嘴边,胸口却愈发难受,他看着钟管家,眼圈红红的,“钟叔,我不知道。” “当初只是气他对我生疏,又气他不跟我说便许了人家,但如今他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郎君了,我还是不高兴。” 钟管家拍拍他的肩膀,哄孩子一般问道:“那,少爷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那姓储的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钟叔,这世间怎么这么多人,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我都觉得是对他有所图谋,恨不得他们全都消失。” 钟管家失笑,“少爷,又说傻话了不是?” 自从娘亲走了之后,晏含章身边便没有什么亲近的人,钟管家是跟着他娘从金陵来的老仆,听说之后马上放下手下的庄子,来晏含章身边照顾。 他去仙山学医,身边也只跟了一个钟管家,好些时候,钟管家都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钟叔,我现在好像不是想赢储二郎了。” 他睫毛轻颤,像在忍着什么。 “也不是只觉得不甘心了。” 外面灯会的人声越来越远,更夫的梆子逐渐清晰,已经三更天了。 “钟叔,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房顶的琉璃瓦片响了一声,夜色的掩映下,有一丝克制却仍在颤抖的喘息。 懒洋洋蜷缩在窝里的玉珠儿猛得抬起头,像是闻见了什么熟悉的味道,“喵呜”一声,窜到房顶上去了。
第39章 情窦初开 方兰松赶到西市场的时候,那里正一片混乱,一群打手围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客商,却都进不得他们的身。 只有柏安颇有几分无谓的架势,跟他们缠斗在一起,身上已经有好几处渗血的伤口。 方兰松抽出腰间的黑色软鞭,飞身起来,脚尖在前面几个打手肩上轻点,抽开了柏安身后的一个大胡子客商。 储公子站在旁边的灯架子下,折扇轻摇,像在看一折戏。 “大哥,”他对旁边那位年纪稍长的男子道,“你瞧瞧,此人如何?” 储家大公子看起来沉稳一些,叹了口气,颇有些头疼地望着他,“你这样,迟早把自己玩进去。” “人家既已婚配,你又何必这样,天下俊俏郎君多得是,你府上那些,哪个也不比他逊色啊。” 大公子又指了指柏安,“那少年待你的心意,你难道看不出来?” 储公子勾起嘴角,目光始终跟在方兰松身上。 他道:“我偏要这个。” 把几个客商如数绑住之后,方兰松把他们交给柏安,收起软鞭,来到储公子面前。 “公子,处理好了。” 京城水深,敢公然闹事的,背后都有撑腰的人,大都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有些更是官宦人家专门培养的暗卫。 方兰松记不清自己这身武艺是哪来的了,似乎记事起,身上便有功夫,体质也比旁人特殊,又每日勤加练习,在京城称得上是高手。 储公子当初在街上,看见方兰松替一老妇打抱不平,三两下撂倒一群大汉的时候,便记住了这个人。 那群大汉是储公子养的暗卫,俱是一顶一的高手,那老妇是侯府某案情的证人,他受托对那老妇灭口,却阴差阳错之下,被方兰松搅和进来,破坏了计划。 似乎就那一眼,他便决定要得到这个人,派人注意他的行踪,然后在方兰松抱着卯生求医无门的时候,适时出现在他面前。 “我可以救他,但有个条件。” “你身手不错,以后便跟着我,替我卖命。” 至于那个老妇,他也没再追杀,而是让人送到大理寺,破了侯府的案子。 侯府来人发难,老侯爷差点儿废了他的一条腿。 那时,大公子来看他,问为何突然忤逆父亲,他道:“有个人不想她死,她便可以不死。” 储公子收起折扇,用扇尖儿拍了拍方兰松的肩膀,“很好,你可以去了。” 方兰松微微颔首施礼,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大公子望着储公子,很是不解,“你手里攥着他的死契,又为何要任由他离开?” 储公子勾起嘴角,“我不喜欢勉强。” 大公子很是诧异,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难道你喜欢他?想娶他做郎君?” “大哥,你在想什么?”储公子哼笑一声,收回了远去的目光,“只不过看中他那身武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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