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含章:“三岁半,不满四岁,尚且算是小奶娃娃一枚。” 方兰松:“……有你这么高的小奶娃娃么?” 虽这么说,方兰松仍一脸鄙夷地捏着他的手掌边缘,把嘴巴凑过去,轻轻吹着气。 目睹了一切的秦文若:其实散茶也没那么好喝,夕阳也就一般好看。 - 后天便是上巳节了,晚上吃了饭,几个人加紧动作,做好了计划的全部花灯,等在满屋的花灯里抽身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了。 晏含章这次没缠着要送方兰松回家,而是直接先走一步,钻进了玉丁巷的被窝。 这是他这几日在秦文若身上感悟到的招式,也是他从小便擅长的。 不出他所料,他又看见了方兰松脸上那种惊吓之后嫌弃,很熟悉,很有趣,像是回到了儿时。 方兰松抱着胳膊,站在床头下逐客令,“下来。” “别逼我打你。” 晏含章紧紧抱住被子,整个人缩在最里面,“就不下来,你舍得便打吧。” 方兰松直接上手夺被子,“下来。” 晏含章拽着被子那一头,咬着牙,“不下。” 卯生趴在炕沿上,盯着被拉扯变形的被子,接收到晏含章的眼神示意,拽了拽方兰松的袖子,“兰松哥哥,你就让晏哥哥在这里住一晚吧。” 晏含章用口型对他说:装哭,两只叫花鸡。 卯生小嘴一瞥,眼眶里马上便蓄满了泪水,抽泣了几下,可怜兮兮地盯着方兰松,“求你了,兰松哥哥。” 方兰松装作看不见,瞪了一眼晏含章,“不行。” 卯生想起来奶娘说的话,索性往地上一坐,叉着腿,张着嘴哭开了。 “呜呜呜,求你了,求求你了——” 方兰松的眉毛皱得像麻花,长叹一口气,“我数三个数,你起来,我便不赶他走。” “三——” 口中的“二”还没出口,卯生便骨碌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咧着嘴对方兰松笑,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太好了,谢谢兰松哥哥!” 晏含章也跟着一起冲他笑,“谢谢兰松哥哥。” 过了这么多年,晏含章留宿玉丁巷的方法,仍是一赖、二求、三再坐地大哭。 现在,自己长大不好意思哭了,上天又赐下来一个替哭的。 他被方兰松安排着在井边刷牙,然后在厨房的隔间里洗了不撒花瓣的澡,因为不敢再得寸进尺,于是没有要求跟方兰松一起洗。 方兰松铺好床,拿出另一只枕头摆上,上面绣着桃花,跟他用的那只花样正好凑一对,看着像是没用过的。 他坐在里面,用手在被子中间滑了一下,“一人一半,不许过界。” 晏含章也钻进被窝,乖乖坐着,眨巴眨巴眼睛,“可我是你相公,而且做了那么久的小工,是不是有资格收点报酬?” 方兰松正面躺下,故意不看他的表情,“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瞧着瘆得慌。” 晏含章也跟着躺下,正面朝上,规规矩矩,一只手却悄悄钻开被子,在方兰松那边拱来拱去。 方兰松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低声道:“卯生便睡在隔壁,会听见的。” 晏含章翻身压上去,用下巴在方兰松颈侧乱蹭,热乎乎的气息扑过去,让方兰松不设防地颤了颤,“兰松,咱们小点声儿,那小子睡着了像小猪,听不见的。” 他顺势攥住方兰松的手腕,反手扣在枕头上,强势地吻了上去。 外边儿突然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随后便是两人的争吵声。 晏含章跟方兰松同时停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一个妇人大声吼着:“你跟那个小娘子到底什么关系?” 然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似乎是他丈夫,“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是路上遇见了,帮人家把东西搬回家……” 接着,便是砸东西和一声赛一声高的争吵声。 晏含章在方兰松微微发肿的嘴唇上啄了一下,“这回咱们有多大动静都不怕了吧?” 方兰松推开他,坐起来披上衣服,“听着是花嬷嬷跟他相公,我得去看看。” “夫妻俩吵架,你过去凑什么热闹。” “你不知道,他俩人倒是挺好的,就是脾气一个赛一个的火爆,经常吵着吵着便打起来了,会出事儿的。” 晏含章懒洋洋地坐起来,“那又怎样,咱们不也是经常打架?” “那不一样,”方兰松系好被晏含章弄乱的里衣带子,又穿好外衫,“他们是真打,动刀子的那种。” “你的意思是,咱们平时都不是真打咯?”晏含章扯开他系好的腰带,把人揽进了怀里,“你舍不得打我,是不是?” “你哪来这么多话?” 晏含章在方兰松腰间轻轻磨蹭,方兰松便被挠得腿软,按在床上占了些便宜,才放过他,“别出什么事才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他起来穿衣服,被他撩拨得有些意乱情迷的方兰松躺在里面,一脸无语地望着他,眸子上还氤氲着未褪的情欲。 “看我做什么,”晏含章故作无辜地穿着外衫,“起来穿衣裳啊,我可不想让人家看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 方兰松脸上一片潮红,被他撩拨得呼吸也不稳了,夹着被子蹭了两下,气鼓鼓地坐起来,“京城想打你的人估计都要排队了吧?” 不想的时候偏要撩拨,点着了火又不给,还用那种天真的眼神盯着自己,这么贱兮兮的人是怎么降临在人世间的? 方兰松确信,晏含章就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他这辈子都逃不脱甩不掉。 两人穿好衣衫,准备先上房顶观望,一旦有什么不对,方兰松一个飞身便能下去。 晏含章在墙角摘了颗甜瓜,用井水冲洗干净,抱住它顺着梯子上了房顶。 “诺,”他把甜瓜徒手掰成两半,“分你一半。” 两人各自抱着一半甜瓜,并肩坐在屋顶上,听着花嬷嬷夫妻俩吵架。 晏含章用胳膊肘戳了戳方兰松:“咱们是不是有些过于无聊了?” 方兰松啃了一口甜瓜,“的确。” 望着方兰松被汁水浸润的嘴唇,晏含章又起了“歹念”,凑过去要亲他。 方兰松用手抵在他胸口上,“没门儿!” 晏含章只好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手背,“生气了?” 方兰松转头看向远处,“谁生气了?” 花嬷嬷夫妻俩吵得正酣,听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花嬷嬷撞见花大叔在一个寡居的娘子家出来,还跟人家有说有笑,好不亲热。 这回倒没拿刀子吓唬人,只是摔些不会破的木盆竹篮,叮铃桄榔地,似乎谁也不觉得累。 “知道了吧,”方兰松望着远处的灯火,“这里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大家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为了生计奔波,因为一点儿小事吵个不停。” 晏含章转头,看着方兰松眸子里映着的灯光,“我还挺羡慕的,有人气儿,没有勾心斗角,大家心里有气都是明着来的,不会暗地里算计。” 方兰松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神,同样映着远处的灯光,亮闪闪的,像个天真的孩子。 他盯了那双眸子不过一瞬,对方的唇便覆了上来,带着甜瓜的汁水,有些微凉,连亲吻都是甜甜的。 两个人的嘴唇一触即分,方兰松转过头继续看向远处的灯火,脸颊上悄悄泛起了红晕。 “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晏含章问:“什么话?” “卯生这小子,睡起来当真跟小猪一样,这么大动静都吵不醒的。”
第37章 灯会 天上的月亮走了小半个圆,花嬷嬷夫妻俩才消停下来,两个人在院子里打水,准备洗漱干净去歇息。 看着花嬷嬷因自己冤枉了丈夫,而专门给他烧了洗脚的水,端上冒着热气的木盆进屋,晏含章突然好生羡慕。 “兰松,要不,咱们也吵一架呗。” “你闲出病来了?这也羡慕?” “快点儿,你便随意挑些我的不是,同我吵上一架吧。” 方兰松实在没听过这样的要求,抓住晏含章在自己身前乱摸的手,反扣在了他身后,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绳子,三两下捆紧了。 “我困了,没力气吵架,就当我们已经吵完了吧。” 方兰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很显然,这是你吵输了的代价。” 晏含章的手被捆在身后,人又坐在铺满茅草的屋顶上,掌握不好平衡,试了几下,没站起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方兰松,捆人算什么好汉。” “你给我解开,咱们堂堂正正地吵一场,我必不输你。” 方兰松把手负在后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到屋顶边缘,脚上轻轻一点,飞身跃下,向上挥了挥手,转身回屋。 “你在上面吵我,我听得见。” “我在上面跟谁吵,方兰松,你给我上来!” 花嬷嬷那边熄了灯,玉丁巷彻底归于寂静,时不时传来一声狗吠,在身后的山谷里回荡着。 “方兰松,有种你就上来,小爷我一定不打你。” 屋里没有动静,只是灯还亮着。 “方兰松,你这个缩头乌龟,我看你是怕了,才躲着不出来的。” 屋里的油灯被吹灭了。 “方兰松——” 隔壁花嬷嬷屋里的灯亮了。 “哪个臭小子,大半夜叫唤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晏含章想跟人吵架的心上升到了极点,但想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怕是会被花嬷嬷夫妻混合双打,于是化愤怒为犬吠,对着她家的院子,扯着嗓子呜咽了几声。 远处的狗又叫了,像是在应和。 花嬷嬷屋里的灯又熄灭了,晏含章在屋顶上坐了半刻,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声音也变得苦兮兮的。 “方兰松,你倒是先把我放下去啊。” 片刻之后,油灯亮起,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方兰松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的水井旁,仰头看着他。 “屋顶又不高,跳下来不就得了。” 晏含章微微转过身,让方兰松看他的手,“被你绑住了,怎么跳?” “只是绑住手腕而已,便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这是坐久了,腿…腿麻了。” “腿麻了你结巴什么啊?” “你管得着吗,快给我解开。” 方兰松仰着头咯咯笑,从腰间摸出一把铁制的小飞镖,两指夹住,向上掷了过去。 飞镖利落地割开晏含章手腕上的绳子,又盘旋一圈,回到了方兰松手里。 “这回能下来了吧?” 方兰松作势要进屋,晏含章又叫住了他,“等一下,给我把梯子搬过来。” 方兰松低头偷笑,退回来抬头看他,一脸真诚地道:“这屋顶不高,跳下来不会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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