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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佛熙知道慕仙宜病得厉害了，便来看他。 彼时慕仙宜正好醒着再喝药，两人便装作仍是不合的模样寒暄了几句。 然后阮佛熙命令众人，都给我下去，远远地滚开，我有事要吩咐慕仙宜。 因为阮佛熙的身份特殊，无人敢不遵从他的命令，便都远远地走开，不敢有违，包括那个天启帝派来服侍的恶婢。 “师父……”慕仙宜躺在他的肩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与他亲昵。 阮佛熙虽然仍是语气不善，可脸上分明是温柔：“真没用，这么点小打击就病倒了……不是跟你说了么，皇帝是要看凌雪棠的反应才让你作妾的，你还真的生了气？” 慕仙宜闻言轻笑：“我没有生气，我是真的得了风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我心里难受得太久了，身子终于支撑不住了，所以病来如山倒。” 又说：“生气什么的，那都是我演的呀！” 阮佛熙终于放了心，说：“那就好。” === 我在微博发了一个《吾家公主男儿身》之《新年特别番外》，大家关注我的微博@金家懒洋洋可以看哦！
第一百八十六章 种其因者食其果 慕仙宜躺在他的膝头，看着他弧线优美的下颌，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 那是在一个深夜，他从床上被拽起来，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几乎是张嘴就想喊“有刺客”，黑衣人捂住他的嘴，用一个冰击玉振般的声音，冷冷地说： “我要是刺客，你早就没命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阮佛熙，只觉这个人十分冷漠，脾气也很坏。 可是处久了，他就知道对方心中温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后来他就常跟他撒娇，要看他的长相，阮佛熙被他纠缠不过，终于答应他，说只要他达到他的要求，就让他看自己的长相。 慕仙宜一直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太想知道黑布后面，是一张怎样的脸，于是就拼了命的去练功努力，最后，终于如愿以偿—— 那是一个明月清风的夜晚，他的师父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白衣，站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他。在解开面纱之前，他对慕仙宜说： “我这副皮囊，连我自己也厌弃，既然你如此执着，便给你看吧。” 之前慕仙宜以为他的师父一直秘不示人，如今又说连自己也厌弃，那一定是长相丑陋可怖了，然而，等对方揭下面纱的那一刹那，他却惊呆了。 静谧的月华下，那是怎样一张美丽的脸，如一朵风露夜宵中摇曳生姿的白莲，又似三月春光下悄然绽放的梨花，那一身白衣，在夜风中衣袂翻飞，飘飘欲仙。 那是慕仙宜第一次明白“遗世而独立”是什么意思。 天真的他以为，自己师父所说的“厌弃自己皮囊”，是谦虚的意思。如今想来，这样一张脸，给他带来的是什么样的痛苦折磨，在他自己面对自己的脸时，又是如何的被一刀一刀割裂心扉。 “仙宜，我的事，你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吧？” 阮佛熙低低的声音忽然把慕仙宜从以往回忆中拉扯回来，他蓦地看向上方那双美丽深邃的眼睛，却看见光芒万丈如星河的眸子里，难掩苦涩： “那一年，我才十六岁。” 慕仙宜睁大了眼睛，放轻了呼吸，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姐姐入宫有一年，终于怀了身孕，我本不愿入朝为官，也不愿与宫中之事有沾染，可是母亲说姐姐很想我，想让我进宫与她见一面，我想到那个入宫前几天还在为我做鞋的姐姐，心中也不忍拂了她的意思，于是便答应了。” “我进了宫，见到了有五个月身孕的姐姐，彼时她已经是皇帝的昭华夫人，上面除了皇后和皇贵妃，已经无人比她尊贵。她见到我，自然很高兴，留我在宫中用了午膳再走，可是正在我们用午膳的时候，皇帝来了……” 阮佛熙的嗓音逐渐轻颤，似乎正压抑着内心的痛苦，憎恶，恐惧，耻辱，在那美丽的脸上狰狞着，撕咬着。 “我在他看我的眼神中看到了令我恐惧不安的东西，我很害怕，我想回家，可是皇帝却说有一把宝剑要送给我，让我随他去领，我推却再三，却退却不掉，只能跟着他去……然后，他把我带到了他的寝宫，他强暴了我，告诉我，如果我敢反抗，我们全家都得死……我到现在都记得，那锥心刺骨的疼痛，那令人绝望、令人恶心的眼神。” 他说着，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仿佛这些事又重新割开了他心底最隐秘的伤口，有令人发狂的钝痛。他眼中没有焦距，仿佛不是在说给慕仙宜听，而是在喃喃自语。 慕仙宜红着眼睛，几是不忍卒听，多想打断他，跟他说，别再说了。 可是他还是在说下去：“可这些都不是最让我痛苦的，最让我痛苦的，是在被强暴之后，我精神恍惚地被送回我姐姐的宫里，可在我姐姐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她的表情不是惊恐，不是惊讶，也不是怜悯和悲哀，她居然，她居然面有喜色！”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没那么激动，他说：“此时此刻我才明白，让我进宫，不是她想我了，是她怀孕了，她怕失去宠爱，所以要利用我留住皇帝，利用我来固宠，反正我是个男子，不能立为后妃，即便怎么样也不会威胁到她……我不明白，她原本是那么善良体贴呵护我的一个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明白，明明她已经是昭华夫人了，为什么还要邀宠？我诘问她，她却反过来质问我，问我为家里做过什么，问我身为弟弟，为什么就不能帮一帮她？……他们把我囚禁在我姐姐宫里的偏殿里，不肯放我走，又拿父亲母亲和全族人的性命威胁我不许我寻死，皇帝几乎每个夜里都要来，我常常看着夜幕一点一点落下，心被恐惧、绝望和耻辱一点一点吞噬，这如同每夜都准时到来的漫长的刑罚，生不如死，痛到发狂……” 慕仙宜的眼睛模糊了，看不清上方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他感受到了上方落下来的湿热的液体。 “我的母亲曾入宫来看我，我以为我终于能出去了，终于能解脱了，她会救我的，毕竟，她可是我的母亲啊！可是她看着我，沉默良久，对我说，认命吧，佛熙，好好帮帮你姐姐……我几乎被打入最深的深渊里，被世上最坚硬的利剑穿透，我甚至有种要和全世间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我知道，我要冷静，我要从这个魔窟里逃出去，再找一天，杀回来，于是我顺从了，我假装因为怀孕而顺从了，怀孕之后，他们对我的监视放松了，于是，我悄悄联络着我的朋友，策划着生了孩子之后逃出去，后来，我也成功了，我甚至把孩子也带走了。” 说到这里，阮佛熙的脸上露出无尽的快意与阴戾，有一团暗火在他眼中燃烧。 “我不会为他生孩子的，最好，让这个孩子，亲手覆灭了他的江山——所以我选择把凌雪棠送给了北祁的镇国公……不过，兜兜转转，我的愿望，还是要实现了，哈哈哈……”
第一百八十七章 风霜刀剑严相逼 太医们想尽了办法，可是慕仙宜的病不仅没有起色，反而越发严重了。 北直隶都府的百姓都知道他的病情，不仅没有怜悯他，反而拍手称快，说这种不知廉耻没有骨头的人，就该早早去死，免得丢了他们故国的脸。 还有三天就要举行成亲仪式，可是如今的慕仙宜，连站起来都艰难，又如何成亲呢？ 可是没有人提出来暂缓成亲仪式——也许是大家都认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吉日都择好了，再更改日期是不吉利的；也许是大家都认为一个阶下囚，到底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上头的天启帝和明王宇文烨满意，他们都没说什么，于他们这些无关的下人，又有什么要紧？ 总之，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计划，一刻不停地筹备着。 着急的人只有阮佛熙——他之前都已经劝慰过慕仙宜了，用自己最隐秘最不愿回忆的事，告诉他，自己连如此折磨都忍过去了，他又怎么能放弃呢？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慕仙宜的病还是一日比一日厉害，最后几近于水米不进，全靠参汤吊着精神了。 这一日，御医会诊之后，又都是摇着头，一片愁云惨雾地离开了。 阮佛熙看着出去的御医，心沉甸甸的，他走近床边，坐在床沿上，叫道：“仙宜，仙宜。” 慕仙宜悠悠醒转过来，那双眼睛像一对蒙尘日久的玛瑙石，露出黯淡的光芒。他对着床边的人看了许久，这才嗓音喑哑地唤道：“阮公子……” 这时候，他还记得不能认阮佛熙。 阮佛熙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仙宜，你要快点好起来。” 慕仙宜慢慢笑了，吃力地说：“阮公子，你抱抱我。” 阮佛熙的眼睛一下酸涩地水光阵阵，伸手扶起他，自己坐过去，将他按在自己怀里：“仙宜，你乖，要听我的话，要快点好起来。” 慕仙宜伸手撘住他的手臂，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一副小儿寻求爹娘庇佑的模样：“我会好的，我生过好几次大病，都好了，这次也会好的，阮公子，你别哭。” 阮佛熙听着他的话，却心如刀绞，不知为什么，与其听他说这些，他更愿意听他说自己身子有多难受，有多害怕病不会好了……也许那样，自己还能安慰他，能宽他的心，可是慕仙宜却不说这些，让他连宽慰一句也不能，心里越发难过了。 再出声，嗓音都有些异样了，只是强自镇定，说：“仙宜，是我来晚了，我该早点来，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痛苦折磨了。” 怀里的人仍旧紧紧抱着他，乌发披散在他的背上，如一匹旧锦缎，他说：“我不痛了，阮公子，你不要自责内疚，我早就不觉得苦了。” 他就像一个在严寒的夤夜漫长行走，那些亲朋好友，点燃了自己的生命之火，照亮了他的前行之路，温暖了他的漫漫长夜。 相比阮佛熙，他何其幸运？ 他想到什么，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轻轻拍拍：“阮公子，你以后，也要开心一些，这世上，有许多人待你不好，可也有人待你好的。” 阮佛熙望向上方，努力不让自己眼眶中的眼泪落下来，他哽着喉咙说：“我知道。” 有人践踏他，可也有人爱他如珍宝。 “仙宜，你也要尽快好起来，一切都会好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玩，我还记得，你跟我学武的时候，一直嚷嚷说要我带你去看泰山日出的，前几年我自己一个人去过了，找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可好？” 慕仙宜听着，心下隐隐觉得异样——凌雪棠临终的时候，自己也与他做了约定，如今……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说：“好，那你要等我好起来，别扔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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