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凌雨棠知道,即使妆扮一样,他的五官,他的眉眼,也是不一样的。而宇文言打扮成这样,是要挽回他吗? 这让他感到恶心。 “雨棠,我知道你恨我,不会再原谅我了,可是,我可能不久以后就要回临安了,从此山水迢迢,可能真的死生不复相见了。”宇文言将酒壶和酒盏放在几上,落了座,给两个酒盏斟满酒,“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饮了这一次,反正一切都了结了。” 凌雨棠站在那里,看着他,不由冷笑:“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怨不得别人。” 宇文言跟着苦笑了一下:“正如你所说的,一切都无可挽回了,所以我求你,坐下来,与我喝最后一次酒,好吗?” 凌雨棠却不肯就坐,只是伸手去拿那杯酒,持着酒樽,道:“就饮这一杯,从此你我,恩怨斩断,再无瓜葛,你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理睬你了。” 说着,仰头一饮而下。 “喝完了,我该走了。”凌雨棠将酒杯按在桌上,转身就走。 “雨棠!”宇文言叫了一声,扑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你别走,我还有话与你说。” 屋内安静,只听得屋外雨声潺潺,格外清冷。 凌雨棠伸手掰开他的手,转身冷冷地望着他:“我与你只剩恨和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今日来,不过是看在那一块玉佩的面上。” 他看见那一块玉佩的时候,恍然想起七年前,他二人在扬州,喝酒赏月,瘦西湖泛舟,体验“满船清梦压星河”,那时的玉晚言,正直敦厚,温柔庄重却不失潇洒。他又想起,三年前玉晚言来找他,在房里,把灯吹灭了,看雪映窗户…… 玉晚言只活在他的记忆中,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今日来,也是正式与自己所爱的玉晚言告别。 他想,余生,都不要再抱任何希望了,这个人,真的已经死去了。 屋外的雨声似乎越发大了,显得室内是如此安静,那一丝沉水香弥漫在屋里,让人感觉格外温暖,他的心跳动起来,鼓噪不已…… 不对! 一丝异样闪过凌雨棠的心头,他目光一凛,一把抓住宇文言的肩膀:“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宇文言见他如此,忽然笑了,原本那俊美温和的脸上染了几分魅惑,就像那一日晚上,吹灯看雪的时候,黑暗中的他,漂亮到妖艳的脸…… “你笑什么?宇文言,你真贱!”凌雨棠说完,转身快步往外走,走到外室门边,用力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只听晃动见外面有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门被锁了! 转身,宇文言正慢慢走过来,他立刻质问道:“宇文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想跟你最后恩爱一次而已。”宇文言的唇角漾着笑意,黑眸在昏暗的室内仿佛烧着一团火,他走过来,一手抚上凌雨棠的胸膛,声音低沉而暧昧,“还记得吗……你我在山庄里,第一次,你亲我,亲遍了我的全身,还脱我的衣裳,摸我这里……” 他把手放在了凌雨棠的胸上。 凌雨棠整个人都烧起来,心里下腹好像有一团火,叫嚣着,燃烧着。 他咬牙,伸手去掰开宇文言的手,可是去被宇文言紧紧握住——那手比他的手小,热得生汗,湿漉漉,滑腻腻的。 “你放开我,让我出去!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钻出来的。 声音低哑,如蛰伏黑夜的野兽。 “你已经恨我一辈子了,雨棠。”宇文言轻笑,一手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一手抚着他的胸膛,缓缓往小腹摸去,“最后一次了,雨棠,你不想我的身子吗?我记得,你夸过我,说我肌肤比女子白,可却有男子的韧劲,说我宽肩窄腰,还有白皙的双腿,你说把大腿夹在你腰上时你……” “不要再说了!”凌雨棠几乎是吼出来,他满脸通红,额上全是沁出的汗水,那一双黑眸,烧得比宇文言还要旺。可他的声音却如此痛苦,“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放我出去,我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宇文言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暧昧,媚眼如丝,“香料里有催情成分,酒里也有,你今日不和我做,难不成要去找青楼妓女?” “雨棠,我知道你对我的身子还是有感觉的,我也愿意给你,你哪怕就把我当青楼的妓女,当你的男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让我叫你什么就叫什么,我都答应……”宇文言说着,身子已经挨在了他身上,一手带着他的手往自己大腿处摸去,他凑到别着脸不看自己的凌雨棠耳边,低低道,“雨棠,你看,其实我里面都没穿什么……” 凌雨棠的意念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他一把抱紧宇文言的腰,凑过去亲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身体里乱摸,呼吸急促地像一只野兽:“你真下贱!你这个贱人!” “唔……”宇文言抱住他,身子在他身上蹭,“快,疼我,我要你,雨棠……” 两个人又亲又抱,搂成一团,呼吸声和喘息声在雨声中越来越响,那满室的暖意,融着那香料的气息,浓郁得不可散开。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十月十八日便要成亲了。 慕仙宜却病得神思昏沉,不知今夕何夕。他浑身都又胀又疼,连呼吸都觉得难过,尤其是胸口处,闷滞滞的,总也没有爽快的时候。 凌雪棠很少来看他,只让苏红药好好替他诊治,有一次,深夜匆匆来看了他,只冷着一张脸说: “不许死,你若死了,挖了楼毓章的坟。” 慕仙宜听了这句话,很想开口大骂他一顿,奈何一点力气也没有,喉咙重得像吊了千斤的石块,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转个身背对他,不与他说话。 他知道的,这些都是凌雪棠演的,所以他也得跟着演才好,可是实在是身子不好,只好做出赌气模样。 可是再想一想,又怕自己自作多情——凌雪棠那每日深夜温柔绵密的吻,深情紧握的手,真的不是自己在做梦吗?凌雪棠说要打消天启帝的疑心,所以只能这样,可是这样演戏,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去?凌雪棠又到底在策划什么? 自己的身子每况愈下,他真怕自己撑不到那一日了。 是日,他又被人唤醒了。 床前站着的,却是江含微。 他记得自己许久没有见江含微了,便很高兴,努力撑起身子坐起来,沙哑着喉咙问他:“我不是在做梦吧?含微,你怎么来了?” 江含微蹲下来,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的锦衣,与以前那个总是爱穿鲜艳衣物的他似有不同,连眼中那总是温柔多情的笑意也没有了,只有阴云绵绵,他说: “仙宜,是我,我们许久不见了。” 说着,去执慕仙宜的手。 慕仙宜愣了愣,想抽出来,却被他紧紧握住: “仙宜,我家财散尽,如今只有孑然一身了。” “你的家人呢?”慕仙宜疑惑地问道。 “都去东北避难了。”江含微说着,目光注视着他。 此时的他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外面披着一件浅红色的斗篷,乌发尽数散落在背上腰间,白皙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一朵残损的白牡丹。 “你怎么不走?”慕仙宜那浅色的嘴唇翕动。 “我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在这。”江含微说着,缓缓笑了,眉目间染上深情,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抱歉,我之前一直很忙,没有时间来看你,也不方便来看你,如今过几日你便要嫁给宇文烨,我就来见你一面……” 慕仙宜见他这表情,眼圈微红,唇角却绽放一朵笑靥:“含微,你好好活着,不要等我,去找个爱你的人,活下去。” 他想起死去的李雁关,楼毓章,楼毓行,想起自己的父皇母妃,便总会觉得活着就好,自己身边的人,活着就很好,哪怕投降了南越,也不要紧,千万不要为了自己去送死就好。 江含微笑了一下,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慕仙宜:“我从前以为财可通神,天底下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后来遇到你,发现并非如此;从前还认为对于我而言,钱是最重要的东西,后来遇到你,才发现也并非如此。” “世间扰扰红尘,万物皆可放下,唯有爱憎会,最难放下。”江含微看着他,目光柔和深情,如春光拂面,只是他的语气如此苦涩,老僧对枯木一般,“仙宜,我心里真的很苦,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不是为了解我自己的苦,你永远不会属于我,我是知道的,日后你也不要怨我,要理解我的心情。” 慕仙宜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含微又笑了笑,像是自嘲自己话多:“算啦,我那多愁善感的毛病又来啦!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你回去小心。”慕仙宜也不多问。 “再见。” 目送江含微出去,慕仙宜微微落下眼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十月七日、八日这些天,又下雨了。 北直隶都府很少有雨水这么多的年份,连百姓也不能适应这样的天气。 慕仙宜的病越来越严重,身子越来越差,几是病入膏肓了。 凌雪棠把苏红药叫来,质问她,为什么慕仙宜的病越治越严重? 苏红药看着他阴戾的脸,冷笑一声:“我是大夫,不是神仙,他本来因为亡国作阶下囚就心情抑郁,很容易染病,更何况你们这样逼迫他——他还算好的,若是寻常人,早就不疯即死,你以为呢?” 外面雨声大作,几乎淹没了室内的人声,说话也要提高声音。 凌雪棠看了一眼窗外,表情一点一点收了阴戾,似乎柔和起来,叫了她一声:“红药——” “你别这样叫我!”苏红药无动于衷,甚至脸上的愤怒更甚,“你已经不是凌雪棠了,你是宇文烨!亏你还知道养育之恩,送了银子去给凌老看病,若不是看在这件事的份上,我连话都不想跟你讲!” 凌雪棠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蹙起眉来,压低了声音:“红药,你听我说……” “殿下,汝阳王到访!”外面响起小厮的声音,打断了凌雪棠的话。 苏红药的表情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你不必多说,我会尽量医治仙宜——我比你更不想他死!” 说着,拎着药箱,出门,一头扎进雨帘中。 凌雪棠望着她,目光逐渐沉重起来,黑眸中映着雨帘,幽深难辨。 “来人!”他出声。 “殿下有何吩咐?” “去把所有御医都请来,让他们给慕仙宜看病,叫他们就住在西苑,慕仙宜的病一日不好,一日不准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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