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丑的都死了!”谢随流娇嗔一声,丹色袖袍猛地一甩,身侧短/枪疾出。他脚尖一点,握住短/枪,枪势如游龙猛腾,撞向听鸳! 听鸢出剑相迎,剑尖对向枪头,剑身被折成半弧,枪头连带剑尖反刺向他的眉心。他向后折腰,躲过这一击,同时抬腿踹中谢随流的腰,迫使谢随流后退几步。 “哟!”谢随流看了眼腰间的鞋印,撩了撩头发,扬声道,“言前辈,您要看戏到何时啊,也不出来帮帮人家!” 音落,一个身材魁梧、腰配葫芦的男人从密林窜出,拳如猛出山,狠哮着砸向马车! 听鸢因瞬间失神被谢随流一脚踹了出去。他向后急退,翻身落地时脚尖轻点,再出一剑,和谢随流缠斗在一起。 “砰!”车门碎裂,马儿嘶鸣抬蹄。 言午身如座钟,压住马车,撞入车厢,再出一拳,打向祝鹤行的面门。在他眼中,祝鹤行不过是只金丝雀,一轰即碎。不料对方一出手便稳稳架住他的拳,以一种流水般轻盈的掌法卸掉拳力,反制住他的手腕。 掌法轻逸而力如苍山!年纪轻轻,着实了不得。 言午抬起头,露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 祝鹤行看着他,问:“一个脸上红疤、腰配葫芦、擅使拳法的女人,你可认识?” 言午说:“是我妻。” “三年前,她在宣都劫杀微服出宫的皇后,未果。”祝鹤行用力,言午手腕闷响。他怜悯地说,“是我杀了她。” 彼时虚檐老祖宗尚在,“不接天家生意”的规矩也在,言午之妻接下这单生意本就是坏了规矩,哪怕任务成功,回到虚檐也是难逃一死。她任务失败,死在了宣都,言午便在虚檐刑罚殿替她捱了家法一百鞭。 他人没死,心竭了,但留着一口气,还想为妻报仇。 言午面色一沉,左拳猛出。拳风逼脸,祝鹤行快速撒手,后背撞开车后窗的同时伸手扒住车边,借力翻上车顶。言午撞开车顶,抬头时祝鹤行已掠至不远处的竹梢。 雨打在脸上,祝鹤行却看向不远处的小山崖,悠悠道:“还不出来?有人打你祝大哥。” 言午微微侧身,看向后方。 山崖边,花坞神色一凛。她抚摸腰间锦带,沉声说:“今夜是杀他的良机。既然还有‘朋友’,不妨一试。” 大雨冲不断祝鹤行的目光,沈鹊白喉咙隐隐作痛,窒息感再度漫上来。他伸手提了提衣领,掩住那道红艳的指痕,握刀的手微紧。 旋即,他用拇指剔开刀鞘,寒光削掉一缕夜色。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章 出刀 “祝大哥皮如老龟,打不穿。” 沈鹊白踏雨而来,轻巧落地,身后站着撑伞的花坞。他仰起头,回视祝鹤行,语气亲昵,“祝大哥,晚上好呀。” 那把伞玄表青里,伞柄暗红,伞面是沈鹊白自个儿勾的金鹊浮云图,看着雅致讲究,惹得祝鹤行多瞧了两眼。他挑眉,语气颇为浪/荡,“追这么紧,好舍不得我啊。” “不追紧点,怎么赶着给你收尸,这活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说罢,沈鹊白看向警惕的言午,彬彬有礼地抬手示意,“言前辈别误会,我就是来帮祝大哥收个尸,你们请继续。” “这话忒无情。”祝鹤行颦眉,神色哀怨,“白日才与我同船共枕,夜里就要杀我,你好负心薄幸啊。” “嗯!”谢随流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耳朵竖起,被听鸳挑断一绺头发。 听鸳喘了口气,得知来的是沈鹊白。 二对四,这可难办了。 沈鹊白的脸皮不薄,从善如流地说:“分明是哥哥待我太粗/暴,我一腔好意喂了狗,可不就因爱生恨了?” “那你可得求我今夜必死啊。”祝鹤行睨着他,语气微妙,“否则对你,我还有更粗/暴的。” 沈鹊白抵了抵腮,轻声说:“花坞。” 伞檐轻旋,转瞬换了主人。花坞冲进雨中,抽出腰间锦带,将它抖落在地,藏在其中的软鞭毫不留情地劈向祝鹤行! 沈鹊白抬伞,见软鞭打断祝鹤行脚下竹身,祝鹤行掠地,一掌劈向花坞,迫使花坞避其锋芒。言午脚步分开,上前围攻。拳风鞭影密不透风,祝鹤行以一敌二,尚不落下风。 沈鹊白摩挲伞柄,突然抬脚踹断近处的翠竹,合伞横放上去。 祝鹤行左右为敌,突然脑后一凉,他反应奇快,迅速偏头躲避,却还是被削掉了一缕头发。那雪亮刀身猛地打横向左,砍向他的脖颈! 拳风、鞭影同时迫近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祝鹤行一把握住言午的手腕往前一拽,同时向左压腰、左手撑地,右腿踹出——下一瞬言午惨叫一声,手臂已被沈鹊白的刀身砍断,鞭影从三人中间挥空落地,重重打在地上,水花四溅。 同时沈鹊白腹部一重,被祝鹤行的右腿拦退三步。他站稳脚步,刀身被染红了。 “啪。” 祝鹤行扔掉言午的手臂,歉意道:“情急之下,只能让前辈替我挡了。您也瞧见了,某人刀下无情,要砍我脑袋。” 言午脸色煞白,喘着粗气,说不出话。他是使拳的人,没了手,就废了。 沈鹊白觑着祝鹤行,倒不见攻击失败后的遗憾和恼怒,只说:“祝大哥的人真坐得住。” “听见没有啊,阿晏——”祝鹤行扬声唤人,“有人想见你。” 音落,一道雪光从林中疾射而出! 人未到,剑先至,强劲剑气攻向沈鹊白。沈鹊白横刀挡下,长剑向后空翻转,被一只苍白的手握住。沈鹊白抽刀砍向来人,两柄利刃猛地对撞,寒光撕扯,他看见一双状若桃花却寡淡无波的眼。 两人这一招用了全力,随后一触即分,各退五步。 长剑斜在腿侧,轻颤了几下,被那只手握稳了。头戴白色幂篱的白衣剑客挡在祝鹤行面前,看向沈鹊白的目光带了点疑惑。 沈鹊白手腕微痛,看了眼白衣剑客握在左手的长剑,靠近剑柄的雪刃上刻着三字小篆:三尺水【1】。 “虚檐四大家——晏家家主的养子,虚檐第一剑,却在三年前叛出虚檐,脱离杀手身份,失了踪影。”沈鹊白看向晏衔春背后的人,语气泛酸,“祝大哥真是迷人眼,连晏先生也能收入麾下。” 祝鹤行听出他这是起了爱才之心,却故意误解其意,说:“你若是想,就好好认个错,我就把你也收入麾下。” “我呸。”沈鹊白微笑,“你个臭不要脸的。” 祝鹤行很是开怀地接受了他的评价。 这时,谢随流与听鸢分开,轻功跃到此处,盯着晏衔春,“阿——”他咽下那个“晏”字,语气变冷,“晏衔春,你还敢出现!” 晏衔春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就是出现了。” 谢随流噎了声,当即不与听鸢玩了,一枪/刺向晏衔春。这一枪多半带着点私仇,力道极狠。 晏衔春闪身相迎,说:“此时离开,今夜不杀你。” “原来你还念旧情?”谢随流眯眼,“叛徒!” 晏衔春毫无波澜,“你任务失败,回去后说见了我,便不会被怪罪,毕竟大家都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谢随流要被气死了,“看枪!” 他们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听鸢闪身挡在祝鹤行跟前,说:“这群人难缠,主子先走。” 祝鹤行却只看着沈鹊白,朝他勾了勾手,“我要走了哦,你追不追?” * 同一时刻,朝天城绫波湖,画舫在湖面悠悠前行。身穿牙色长袍的男子靠在船沿,头上的花檐挡了雨,他和着雨打湖水四溅的声响,轻轻哼着小曲。 船身几不可察的轻轻一震,有人落在船上,走近了。 男子哼完曲子,静了静,说:“秋戈,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么?” 秋戈站在他身后,身上的鸦青劲服披了一层雨珠。他说:“属下不知,只是常听主人哼起。” “此曲名唤《月上梢》,是哄睡的曲,以前在邕州流传过,只是如今知道它的人愈发少了。”男子睁开眼,语气很轻,像是在怀念一段往事岁月,“我听人唱过一遍,总是忘不掉。” 秋戈看着他俊美异常的侧脸,说:“您想找到那个人?” “他一直在我眼里。”男子说,“我不曾忘记他,他也不会忘记我。” 秋戈眉梢微挑,“因为他恨您?” “是。”男子笑起来,他说,“我杀了他的恩师。” 他虽然主动提起,但秋戈不敢窥探他的往事,说:“他们动手了。” 男子说:“想杀祝鹤行,还不够啊。” 秋戈说:“若您有意,还来得及。” 男子将手探入水中,感受着挤压,意味不明地说:“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了比活着痛快,你杀他,便是一种成全,何不让他拖着残尸碎魂,继续苟延残喘?” 他侧目望向前方,湖面尽头是绵延高山,苍穹站在它身后,阴郁地看着大地。月光被暗云吞噬了,上空银树炸裂—— “轰隆!” 闷雷骤响的那一瞬,薄月般地刀刃在沈鹊白手中湛出冷光,猛地斩断竹身,刀尖与祝鹤行的喉咙堪堪擦过。 断竹在两人中间横落,砸出“啪”的响声。雨水打在祝鹤行脸上,他看见沈鹊白眼中的凛冽寒意。 一刀不中,沈鹊白毫不犹豫地再次进攻,刀刀致命。 祝鹤行转为守势,在刀影间步步后退,嘴上还在说:“你凶死了。” 沈鹊白把这句话当做夸赞。 刀几乎贴着祝鹤行的鼻尖挥下,他伸手如闪电,握住了沈鹊白握刀的手,不料沈鹊白不退反进,在被他拉近一步的那一瞬间猛然出腿,将他扫翻在地。 “砰!” 污泥扑溅,祝鹤行躺倒在地的同时腰上一重,已被沈鹊白单膝压住。刀抵在颈间,祝鹤行毫不畏惧,对沈鹊白说:“你好轻,以后可得多吃点。” 沈鹊白的目光居高临下,说:“祝大哥这么心疼我,何不成全我?” “你要杀我,我乐得成全,但是……”祝鹤行抬指抚上刀身,目光落在沈鹊白颈间,“你得让我当个明白鬼啊。” * 作者有话要说: 【1】李贺《春坊正字剑子歌》
第09章 旧故 沈鹊白喜欢配珠戴玉,用的刀却不着雕纹配饰,简单至极。 长约两尺半的刀身刃笔直,沉静而肃杀。刀柄殷红,衬得握它的手白得晃眼,指尖因为用力而透出粉色,但祝鹤行不敢小瞧,他领教过这双手的威力。 突然,指腹传来刺痛,被刀刃挑开了皮肉。祝鹤行嘶了一声,抬眼看向沈鹊白,蹙眉道:“好疼。” “疼在你身,乐在我心。”沈鹊白语气冷酷,“既然要做鬼,何不做只糊涂鬼?前尘往事、恩怨情仇一律抛开,落得个轻松自在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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