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醒来没有看到你……太吓人了——” 颜聿愣住,把他略带喑哑、断断续续的话联系在一起,想了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以及为何如此激动:“你以为我……” 颜聿笑了笑,道:“我没事,中秋祭祀有他们忙的,暂时还没空对付我们。”他伸了伸被绑的双手,道:“先帮我解开绳子,我们找找怎么出去。” 颜聿衣裳湿透,紧紧贴着他白皙的肌肤,勾勒出他削瘦的身形。 许不矜惊吓过后的手指仍有些颤抖,摸索了几次,才摸到绳结,与他那个绳结的打法不同,徒手解开有点困难。 “不如……”颜聿想说找找密室里有没有什么利刃可以割开,才起了个话头,就见许不矜低头张口朝绳结咬去。 微热的气息吐进他僵硬的掌心里,像是柳条轻点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将暖和的春意漾至心底,陌生的欢喜浮出水面崭露头角。 他眼皮一颤,眸色转深。 许不矜认真解着绳结,浑然不觉:“那面墙上倒是挂着很多锋利的刑具,但都沾了血……松了一点,你等等,马上就好。”他解了绳,也没把颜聿的手松开,反而握在掌心来回搓热:“冷吗?呃,看我问的什么话,肯定冷!要是没有内力,我都吃不消,也不知道奚虹朝把我们关在什么鬼地方,暗无天日,还湿冷到骨子里。” 颜聿收起心神,道:“去下面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原来供奉台作为隔断,后面还有石阶,可以通到底层。 “等等,”密室光线黯淡,这一层锁着狼人,谁知道下一层是不是又关着什么危险的怪物,许不矜返回供奉台,口中低声念道,“各位应该是奚氏先祖吧,借你们烛火一用,不是我们非要打扰你们清净,要怪就怪你们的子孙奚虹朝……”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才止住滔滔不绝的话。 供奉台上大多牌位都空着,只少部分写了名字,颜聿的目光在一块写着“奚月暮”三个字的牌位上一滞。 “走吧。”许不矜从烛台拔下一支白烛,两人小心顺着石阶而下,在最后几阶,许不矜踢到一块铁,拾来一看,竟是天祜刀,看样子是被人从楼上随手丢下来的。 底层像是一个未经整理的库房,堆放了各种尺寸的铁箱,摆放毫无规则,唯一相同的是,箱子开口都用蜡地封住了。出于好奇,许不矜挑了只最近的箱子,用天祜刀撬了半天方才撬开,整整齐齐码了一箱子的玛瑙玉石! 两人震惊对望,许不矜接着又撬开旁边的一只箱子,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淡雅的墨香,果然是一箱书画卷轴。 接连撬开好几只铁箱,确定这是一间奚虹朝的藏宝室,收藏了各式各样、来自不同地域的奇珍异宝,只是不知为何堆放在这,还用厚厚的蜡封死。 “奚虹朝倒是挺宝贝这些东西!” 颜聿与他看法不同:“真正珍视的人一定会忍不住经常打开箱子翻看、擦拭,而且这间屋子返潮严重,根本不适宜作长久存储之用。” 的确,石墙上水珠挂壁,反射出的光线十分鲜亮。 许不矜道:“奚虹朝并非珍视这些东西,却又藏得这么好,难道这些宝贝是打劫来的?” “还真是。”颜聿从箱子里拿起一卷手稿,指给许不矜看。 记录者是贩卖字画的商人,据记载,商人七年前携三十卷书画,于中秋前后出的海,与许不矜他们一样遇到海妖砌墙。船上大部分人因此殉难,只有商人和少数几人比较幸运,随船荡到了狼棘岛,船上众人吃橘色果子果腹,几日后,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有一些人从伤口长出又粗又长的毛发。幸存者中有一个见多识广的人说这座岛叫狼棘岛,信奉月神,月神诅咒是岛上最凶恶的诅咒,或许这一切与月神诅咒有关。 许不矜数了数箱子内的字画,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卷:“这些分明是船客的财物!奚虹朝谋财害命,这些东西的主人多半已遭遇不测。” 颜聿道:“恐怕是的。”他往后翻了翻手札道:“他后面还详细记录了什么是月神诅咒。” 许不矜被这个月神诅咒吊起了胃口,像以往在落梅山庄听颜聿说书一样,手握蜡烛一屁股凑到他身旁:“快说说,讲了什么?” 狼棘岛这会儿已是近午时分。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沐昀跑出一身汗,从早上起来就没见到许不矜和颜聿,与李三叔分头出去找了半天,没有结果。 奚虹朝得知此事也是一脸吃惊,并派出人手去寻。 许不矜和颜聿还没找到,沐昀和李三叔回屋时,李淳安又急又恼道:“伏笙趁我不注意不知跑哪去了,这都半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 犹说着,“嘻嘻——”孩童笑的声音就在屋后。 李淳安惊喜交加地跑过去:“伏笙!” 伏笙不知他爹找得心焦,捏着一只竹蜻蜓嘻嘻笑着。 方才牵着伏笙在屋后玩竹蜻蜓的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方才老夫人路过此地,见到伏笙可爱,就忍不住带他回房挑了两样玩意儿。不好意思,我喊过两声,没有人回应,还以为屋里只有伏笙一人。” 李淳安道:“啊,是吗?我、我没有听到。” 沐昀道:“这位姐姐……” 侍女纠正道:“阿采。” 沐昀道:“阿采姐姐,不是你以为屋里没人就能把人孩子带走的。” 阿采:“……” 沐昀道:“另外,马上就是血月祭祀了,阿采姐姐你不用准备祭祀的事情吗?” 阿采道:“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岛上好多长老对老夫人的身份不能释怀,恐怕老夫人参加不了今年的仪式……” 沐昀蹙眉道:“老夫人的……什么身份?” “我、我不敢说,”她低了头,“你不能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尤其是吕总管……” “我与岛上任何人都不熟,能和谁说。”沐昀道,“为什么你们都怕吕总管?” “吕括之前是老夫人娘家带过来的仆从,很久之前去了一趟江南,几年前又回来了。岛主念在老夫人面子上,让他留在岛上。可别看吕总管看起来面善,其实很有手段,否则岛主这几年怎么会对其越来越信赖,甚至让他做了总管。” 阿采确保四下没有人,这才别了只手在嘴旁,小声道:“有一次总管和老夫人发生争执,说、说老夫人变成如今这样都是自食恶果……” “后来岛上就都在传,老夫人年纪不大却……就是因为被月神诅咒应咒了,所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沐昀挑眉:“月神诅咒又是什么玩意?” 阿采道:“我们狼棘岛以月神为尊,倘若对月神不敬,会受到月神诅咒的惩罚。老夫人当年产下的是双生子。狼棘岛以月神为尊,世上只有一轮月,所以一胎双子视为不详,如果不及时处理掉其中一个,等月神发怒,岛上任何人都可能会被诅咒。”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处理”是什么意思,沐昀心中不屑:“我天天指着月亮骂,也没见她对我怎么样啊!”口中却道:“所以,老夫人的双生子没有……处理干净?” 阿采道:“因为老夫人来自岛外,本就对狼棘岛所信奉的东西没有多少观念,又因为一时不忍,瞒着老岛主把另一个胎儿给偷偷送走了,所以月神生气了,老夫人如今是应了诅咒。” “有一次有个仆役说夜里听到了狼嚎,那一天老夫人与岛主有龃龉,心情不好,仆从隐约中看到有人牵狗似的牵着一匹狼在石堡巡游,时不时还用鞭子抽打,追出去的时候见到那匹狼毛发旺盛,却长着一颗人的脑袋,长得十分可怖,不过说这话的人很快就从岛上消失了。” “消失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也没人追问吗?” “吕总管说那人是摔进海里淹死的。我们都认为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但岛主也没有发话,我们更不敢多说什么。” 这个吕括肯定有鬼。他有办法把一个人弄消失,自然也有办法把许不矜、颜聿两个人弄消失。沐昀不发一言,掉头就跑。 阿采在身后喊道:“哎,沐公子,祭月仪式就要开始,你去哪,不观礼了吗?” ----
第16章 虹朝暮月
“有关月神诅咒的记录就只有这么多了。”颜聿念完,阖上了手札。 昏暗的底层密室,烛火“吱”的一跳。 许不矜道:“狗屁的月神诅咒,分明是愚昧无知的人以月神之名行伤天害理之事。” “哈哈哈哈哈——”阴恻恻的密室里突然响起一阵狂笑。 天祜刀“嗖”的一下出鞘:“什么人?” 颜聿镇定道:“从楼上传来的,是狼人。” 低沉带着野性的豪迈,是狼人,不知他什么时候醒的,或许早就醒了,听他们说了一阵子话。 许不矜与颜聿返回上一层,狼人仍维持着被悬空吊挂的姿势,胸腔因大笑而震动。 许不矜道:“你偷听我们说话也就算了,居然还笑话我,怎么我说月神诅咒是愚昧无知的人以月神之名行伤天害理之事,有什么不对?” 狼人微微仰起头,尽管许不矜已经见识过那张与奚虹朝一模一样的脸,再次看到还是怔忪了一下。 “我笑,记录这些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月神诅咒不过是掩盖过错的一句谎言罢了……” 烛光放近,他笑得太用力,以致于眼角沾了湿意。 颜聿抬脚朝狼人走去,不防手臂被许不矜牢牢拽住。 狼人身上仍淌着狼棘果的汁液,毛发光亮。鉴于前几次见面,狼人都表现得凶狠狂躁,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许不矜认为他随时都具有攻击性。 颜聿轻笑摇头示意无碍,距狼人一臂之远方才停步:“狼棘岛忌讳双生子,不幸的是,当年吕老夫人诞下的正是一对双生子,你是奚虹朝还是……奚月暮?” 狼人呵了一气:“奚月暮?看来他伪装得很成功,骗过了所有人,怕是连阿娘……不,不会,谁都会错认,唯有阿娘,绝不会认错我们两个。” 他虽然说着江淮话,但却不似奚虹朝更不如老夫人那么地道易懂,许不矜回想一遍才听懂。 “他?你说的他是奚暮月,”许不矜道,“你才是奚虹朝?” 奚虹朝“呵呵”笑道:“没错!我与暮月是一对双生子,放在狼棘岛以外的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一件幸事,作为狼棘岛岛主,阿爹却因为传说中的诅咒,要阿娘做出舍一留一的选择。” “可怜阿娘才刚结束生产,就要面对这样艰难的抉择。手心手背都是肉,阿娘教我们在屋里闭门不出、掩人耳目,勉强拖了几年,直到阿爹在一次狩猎中被狼王咬伤,身体每况日下,为了狼棘岛的未来,阿爹的本意是让阿娘把我和暮月中更健壮的一人留下抚养,但因为我那时年幼胆小一直哭,暮月更成熟乖巧,阿娘一时心软便把我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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