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侧过身对许不矜道:“用天祜刀试试。” “好。”许不矜应道,一转头,瞧见烛光下颜聿微微发紫的唇色。 他一边将内力运至刀刃,一边却在心里想着:“任我内力练得再深不可测又如何?连自己师兄都帮不了,若能像控制水流一样掌握内力传输的轻重缓急,我就可以传内力给颜聿,叫他此刻能够好受一些……唉,想这没边的事做什么,当初若能多向连玑多求一粒金丹就好了。” 懊恼至极,最后一句竟说出了声。 “对了,说起连玑姑娘,”李三叔一拍脑袋,叫道,“我找麻绳时看见藏宝室的箱子里有一卷手札,似乎就是连玑姑娘提过那部什么什么说?” 沐昀道:“《神异遗说》,三叔,你确定?” 李三叔道:“刚刚找绳子要紧嘛,我也就匆匆瞄了一眼,并不十分确定,而且、而且现在密室里的水位越来越高,就算是,只怕它也——” “哗——”许不矜连续劈了三刀,机关砖破裂,瞬间,水流来势汹汹从裂砖涌进来,将其他周围一圈的石砖也冲毁,洞口越来越大,水流成漩涡式卷走了墙上各式各样的刑具、地上大大小小的坛子。 沐昀轻功好,反应快,早已拽着李三叔跳至一侧高台。 许不矜则运起内力,只晃了一下便稳稳立住、纹丝不动,他拉着颜聿正要等水势放缓后再走,洞口一块石砖脱落,如秋风扫落叶随着水流翻滚而来,不偏不倚砸中颜聿手臂。许不矜手头一空,颜聿已被水冲出很远。 许不矜脸色一变,匆忙朝内室追去,所幸,越往里面走,水势越缓,水位也低。 沐昀见状急红了眼,喊道:“许不矜,你做什么?给我回来!” 谁知道这密室是不是还设计了自我毁灭的机关,如果奚家想要毁灭证据,那么密室极有可能会坍塌! 可许不矜走得头也不回:“你和三叔先走,别等我们!” 他答应过颜聿,这一趟下山会护他安全。 底层的水已经没过膝盖,许不矜走进藏宝室。只见颜聿就着之前放在这的蜡烛,一手握着书卷,另一只手在空中比比划划,看样子李三叔没有看错,这一本的确是《神异遗说》,颜聿正在快速记忆这幅地图。 察觉到有人,颜聿蓦地睁开眼,见到许不矜明显一怔:“你也被水冲进来了?” “不,我来找你。” 颜聿微微蹙眉,道:“你不会泅水,快走吧,不必管我。” 许不矜双手抱肘,坚定道:“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你——”颜聿知道许不矜决定的事不容易改变,因此只说了一个字便放弃说服他的想法。 这么一会功夫,湖水已近齐腰的位置,书卷的字迹遇水即花,颜聿深深吸了口气,摒除杂念,死记硬背地图的线路和标注。 许不矜帮不上忙,乖乖站在一旁,心里奇怪道:“这个箱子之前我和颜聿似乎也翻过,怎么都没有注意到这卷书,难道是光线太暗的缘故?” 颜聿闭上眼,尝试着在脑海里建构一遍,不一会,睁开眼,微微叹口气,将书卷一阖,神情不无遗憾。 这一看就是没能记全而感到落败,许不矜安慰道:“没事,我记一半你记一半好了,不过我记性不太好,万一记错了……” 颜聿摇摇头:“我来迟一步,墨迹花了一角,不然就能默出整幅图了。” 许不矜:“……” 这速度也太快了!回想他记忆一套刀法通常都要花个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蓬头垢面、几近疯癫的状态,才能叽叽咯咯、不大熟练地背下来,不得不感叹,人跟人果然是不能作比较的! 从藏宝室上去,湖水深至颜聿脖颈,许不矜矮他半头,水已没到唇边,所幸鼻孔还能呼吸。 这回换作颜聿握他的手,带他前行。 颜聿想了想,坦诚道:“许不矜,其实我是故意随着水流到藏宝室找《神异遗说》的……你根本不必回头找我。” “嗯嗯嗯……” 他知道! 许不矜踮脚说话:“可神栖梦泽只是一个神话传说,万一整个密室塌了、毁了,很可能会永远葬身湖底,值得冒生命风险吗?” “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凤凰栖木可以重塑人的四肢五官,甚至心脉,即使我这样天生残缺的人,只要找到凤凰栖木,也能舞刀弄剑,练就绝世武功。” 颜聿看书有多又杂,似乎也去过有很多地方,听过凤凰栖木有再生神力并不稀奇。 许不矜道:“嗯嗯嗯嗯嗯嗯……” 颜聿道:“什么?” 唉,水位又升高了,许不矜再踮高了一点:“你不是天生残缺之人。” 颜聿一怔,笑了笑:“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什么样。” “嗯嗯嗯……”许不矜踮到最高了,腰上突然一紧,一双手将他轻轻一提,脚踩颜聿的鞋,这才几乎与颜聿一样高,许不矜努力忽略腰两侧传来的酥麻感,问道,“神栖梦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传说,神栖梦泽是凤凰族成神之前栖息地,未免被凡人窥探,神栖梦泽入口难寻,且十分危险,关卡重重,不仅有各种猛兽,环境还非常恶劣。” “听说,擅自盗取凤凰栖木的人会受到凤凰神力的反噬……” “这么危险!”许不矜有点后悔了,“刚刚我应该阻止你记下那张图的。” 颜聿轻笑:“连玑都能看出我命不久矣,既然有一根救命稻草,我不试试岂能甘心?” “那你……别忘了,我说过要陪你一起去!” 颜聿又是一怔,定定地望着他眼睛,似乎这样就能看见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你不认为找到凤凰栖木重塑心脉是我痴心妄想?” “我没这么想。就算是,陪你痴心妄想一回又如何?” ----
第18章 凶兽出笼
泅出碧月湖,夜幕低垂,一轮盈盈红月悬在水面上,似乎触手可得。 空气中飘来咕咕烹煮的肉味,里头还加了八角、香油、姜葱醋等香料,鲜美浓郁,许不矜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习惯性想摸摸肚皮,却又想起右手还由颜聿牵引着。 岛上所有人都去参加祭祀仪式了,许不矜和颜聿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祭场,只见上百岛民统一穿着白裳,戴着白狼样式的面具,由吕老夫人、奚暮月领头,排成长队,围绕着圆顶石屋,挨个向西边的祭台上香,行叩拜礼。 看情形,祭月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场中没见到吕括,也没看到奚虹朝。 许不矜趴在民居屋顶上,用目光搜寻一圈,很快就在上百个身影中认出哪个是穿着白裳混在其中的沐昀,李三叔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应该是他口中那个最漂亮的侍女阿采,两人随着祭拜的队伍前行,偶尔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许不矜一次一个劫走队伍最后的两个岛民,捂住口鼻,敲晕过去,扒了他们的外袍,考虑到颜聿无法用力把湿衣服弄干,还多扒了一件中衣,两人动作利落地穿上,戴好白狼面具,学着岛民的样子行礼祭拜,然后大摇大摆地挤到沐昀身旁。 察觉身后有人跟来,沐昀“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加快脚步走到少人处。 沐昀与颜聿感情一直不好,不,确切地说,是沐昀单方面仇视颜聿,一路行来本已有所缓和,经此一事,怕是又冰冻上了。不过,大家都是一个山庄的兄弟,时间长了,相互间加深了解,总有解除误会的一天。 许不矜步履加快凑上去:“三叔他们呢?” 沐昀扭过头,视线落在他们那座石屋的方向,意思是:他们好好在屋里呆着,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也绝不会出门。 “这就好。有看到奚虹朝吗?” 沐昀指了指祭台边,携弓箭而回的奚暮月。 很好,连着两个问题,他硬是一字不说,看来这回气得不轻啊! 许不矜臂肘一勾,把犯别扭的沐昀扯到身前,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行啦,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沐昀一推他的胸口挣脱出来,揉了揉被糟蹋的左耳,盯着他道:“你最好是认真的。” “真的,真的,比黄金还真!快说,奚虹朝在哪?” 沐昀压低声道:“刚才阿采说,狼棘岛每年都会通过烹狼肉、上香、祭酒、读祝、焚祝文等一系列形式来祭月……我们来得晚,这些流程都已经走完了。” “不过,今年比较特殊,是血月,所以新增了一项,是由岛主朝捕捉来的狼王射箭,以新鲜沾了狼王之血的箭矢插到香炉中祭月,倘若血月能够变回银月,那这位奚氏后代岛主就是月神之子降世,奉月神之命治理狼棘岛,所有人不得违背他的意思。” 这么扯? 沐昀顿了顿,又道:“狼棘岛有史以来,只有一位岛主自证过月神之子,你猜是谁?” 颜聿道:“提出月神诅咒的那一位女岛主。” 沐昀觑了觑他,不表示认可,也不否认。 这表现就等同于在说:“虽然不想承认,但你说的对。” “难怪月神诅咒会一直被奉为真理流传下来。”许不矜和稀泥道,“所以,如今这位岛主捕捉来的狼王——也就是奚虹朝在哪呢?” 颜聿又道:“圆顶石屋。” 祭台,奚暮月搭弓射箭,一气呵成,那支腾空的鸦羽箭矢笔直射出,到了圆顶石屋上方,箭头失了力,箭头朝下坠落。 许不矜惊呼:“坏了!这一箭射出奚虹朝就会失去人的意识,彻底沦为一头野兽!” 仪式已成。 吕括推着铁笼车从圆顶石屋走出。 铁笼之上,蒙着一块布,布上插着一支箭。 吕括郑重其事地跃到铁笼子,拔下箭矢,一步步走至祭台,单膝下跪,双手奉给奚暮月,俨然已经把奚暮月当作月神之子对待。 奚暮月丢开长弓,不知是出于兴奋还是紧张,双手微微发颤地接过箭矢,举于眉端,对月拜三拜,然后插进香炉中。 一时间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 “月神显灵了!” “请月神护佑狼棘岛!”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很快人群中便有人跟着附和:“请月神护佑狼棘岛!” 方才还如沁了血的红月竟真的一点点褪出银辉! 吕括带头单膝一跪:“月神之子!” 人群中的喊声立刻变了:“请月神之子护佑狼棘岛!” 奚暮月哈哈大笑,迫不及待抚掌道:“天命如此!几百年来,只有我做到了!我才是天命所归!” 笑完,他眼神遽然一凛:“快把那片碍事的玩意扯了。” 吕括把蒙在铁笼上的黑布扯掉,现出一匹狼,焦躁不安地在笼子里来回逡巡,口中扑哧扑哧吐着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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