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害的郁涟率着比最初出逃时足足壮大近一倍的兵马,绕开了辽东五城,竟就要从背后接近京师。 而漠北虽有驻军十八万之多,但明显与郁涟暗中串通的朔国,在北凌内部焦灼撕扯时又屡次对边境发起进宫,罗潭也根本无法抽调出兵马回援京城。 “陛下御驾亲征一事万万不可!” 御书房内殿里,齐鸢神情冰寒地坐在高位上,懒懒地以手支额。 但不断拿指节急促敲击着桌案的动作,却也暴露了他内心暗藏的焦躁。 “朕记得最初赵阁老你是带头反对朕继位的,还大言不惭地说郁涟都比朕适合做这北凌之君的呀” 齐鸢秀眉微挑,居高零下地俯视着台下,下方站着的是赵咏与几位内阁阁老。 他这翻旧账的话,明显有些泄愤的意思。 虽然最初赵咏不赞同齐鸢这般名为接任禅让,实则谋权篡位的奸佞举措。 可最终对比之下,他也不得不承认齐鸢确实比那两位郁氏子弟,更适合执掌北凌。 “陛下莫再追究老臣们先前脑子糊涂犯下的罪过了,如今臣等也是想明白了北凌真正适合的君主为何,自然是真心实意地想帮扶陛下!” 赵咏看向齐鸢,对方虽然唇角含着一汪如春日溪泉般澄澈的浅笑,可却笑不达眼底,那双凤眸依旧是幽黑得仿佛不见底的深渊。 对方懒散地斜靠在龙座上,身上那套赤红色的龙袍像牡丹般满满地铺在座椅上,本是一副美人如画的赏心画面。 可却将他瞬间吓出了满背冷汗,他内敛地吸了口气,便带头弯腰拱手表明忠心。 “但赵阁老你们说,按照如今前线这般一败再败的局势,朕不去,又能镇住军心动荡吗?” 齐鸢只是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激得台下所有官员都无言可辩。 毕竟赵咏他们都清楚,他确实是最能镇稳军心的那幅战旗。 齐鸢拂袖起身,他愣怔地看了片刻自己绣着金龙腾云的赤红袖摆,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劝了,况且……朕也想早日了结这场闹剧,好还北凌一个平稳安定的江山呀。” 他说罢就利落地转身离开,空留赵咏几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齐鸢走出御书房却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里走着,余光捕捉到道路两旁开得正盛的牡丹丛。 他下意识地向从前做皇后时,浮花弄草那般,伸手拿指尖轻轻碰过那饱满盈润的花瓣。 “郁酲他如何了?” 东篱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齐鸢,他家公子身穿赤红龙袍,站在那茂盛娇艳的牡丹丛边,被趁得眉眼如谪仙般俊魅。 如今对方分明唇角眉梢也都含着浅笑,可他却莫名感觉到一阵阴狠的寒意,这让东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公子你不准旁人给他诊治,所以……郁酲如今加上新的鞭伤烧得更厉害了,李清泉正在替他求御医去冷宫。” 齐鸢闻言,眼神微不可查地闪了闪,拂在牡丹花瓣上的手猛地用力,那朵娇艳欲滴的牡丹便被粗鲁地折断了。 他冷冷地扫了眼跟随在自己身后,那些弯腰屈膝、大气不敢喘的婢女,愤懑地冷哼了一声,就脚步急躁地往前走着。 他不是无法察觉,贴身伺候的这群侍从是畏惧自己的,特别是从前在自己面前大咧咧的东篱,都开始畏缩地观察他的神色。 这便让他越发烦躁起来,根本没有从前想象中大权在握时的快意,反而处处感到的都是愤怒无法输泄的憋闷。 不出片刻,齐鸢就驻足在冷宫那座破院前,微扬下颔,就有婢女替他推开了院门。 “陛下你怎么来了……?”齐鸢走近那间破败的木屋,潮湿腐败的臭味就迎面扑来,他不悦地微蹙秀眉。 本在床边照料着郁酲的李清泉,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见了齐鸢。 他瞧见齐鸢后的神情很是复杂,有瞧见救星般的信息,可又带着对齐鸢如今这般折磨郁酲的愤怒与失望。 齐鸢罕见地流露出慌乱,躲闪地垂下眼眸,他垂首站在郁酲床边,低头看着此刻因高烧昏昏沉沉的男人。 郁酲脸色惨白,可面颊却又顶着两坨不正常的红晕,胸膛处的呼吸时急促时迟钝,一副连喘息都有些艰难的可怜模样。 “朕来看看他死了没。”齐鸢胸腔里有愤懑在横冲直撞,他话虽说得难听,可却烦躁地从袖口取出一盒药膏扔到李清泉手里。 “把这个给他抹上,就这么病死了太便宜他了,哼!” 李清泉打开盒盖,就看见了里头灿金色的药膏,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面色臭得能滴墨的齐鸢,那位小少爷鼻腔里喷出的冷哼,带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公子那不是给你除疤用的吗?”东篱没料到齐鸢会把药膏给郁酲,就不满又疑惑地拽了拽对方的袖摆。 “朕不需要,有些事情朕还想记着呢。” 齐鸢神情晦暗不明地凝视了躺在床上的郁酲半晌,他吸了口气,还是烦躁地挥退了屋内所有人。 他自己坐到了郁酲的床边,屁股落下时,那破床发出的吱嘎声让他不满地蹙了蹙眉。 “你前世不是总想我去死吗?不是期盼齐家覆灭吗,现在又在这儿装模作样地演什么苦肉计,可笑!” 齐鸢烦躁地扯开郁酲那套麻衣,动作粗鲁地把灿金色的药膏抹在那些伤口上,可指尖触碰道皮开肉绽的鞭痕时,他的脸色还是遏制不住地蔓上了两分苍白。 他察觉到自己心脏那一缩一缩的疼痛,这让他对自己也感到了愤恨,咬得唇瓣都破了皮,。 上辈子若不是有郁酲万事听从董演挑拨,若不是他千方百计地针对齐家,他最终也不会落到那般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他该是要往死里恨郁酲的啊,他也算是间接推他上死路的帮凶,还是顶着拜过天地的夫婿名头的帮凶。 想到这,齐鸢给郁酲抹药的手就猛然发力,似泄愤般地涂着郁酲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 “唔,鸢儿别打……”郁酲被生生疼醒了,他模糊地睁眼就瞧见了神色阴沉的齐鸢。 身穿赤红锦袍的小少爷坐在背光处,他身周镀上的朦胧光边,就像是朝阳边晕开的朦胧金芒。 他看得愣了神,可对方重重戳上伤口的痛感,还是促使他委屈地握住了齐鸢的手。 “鸢儿你怎么拿这药给我用了,那你身上的疤要怎么办,我根本没有大碍,皮糙肉厚的……!” “闭嘴!”齐鸢听见郁酲紧接着的连串询问,额角烦躁地蹦出了青筋,粗鲁地甩开郁酲的手。 但他烦躁地吼了一句后,也就只是闷声不语地耷拉着头,给郁酲抹药的动作却意外地放轻了许多。 “我不是美娇娘,身上有疤怎么了,况且因阿酲儿起的伤我可想谨记着呢。”齐鸢半弯下腰,与郁酲可谓是近在咫尺,带着报复意味地故意这般说。 “鸢儿怎么了?”郁酲果然被齐鸢说得脸色更惨白了两分,齐鸢语气带着与往常无异的温婉宽宏,可却总渗透着想撕碎他的阴狠。 “挡什么挡,把手放边上去,身上留疤了朕便直接去寻那些小官了!” 郁酲本来下意识地想推拒开,齐鸢给自己涂药的手。 看着对方拿自己用血肉制出的药,给自己疗伤,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谁知齐鸢却烦躁地又连骂了郁酲一连串,郁酲一愣后,却是受宠若惊地把手乖乖放在身侧,眼都不眨地巴巴看着齐鸢,就像是被训成狗想甩着尾巴讨好主人的狼。 “朕要御驾亲征,朕要你随同前去,处理了你那不省心的同胞兄弟。” 齐鸢放**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郁酲,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与带着成竹在胸的杀意。
第104章 废帝你自己动手不要朕来逼你 “什么!”郁酲听见齐鸢这句命令,先是一愣,随即想通其中含义后,就愕然又担忧地猛地反手握住齐鸢的手腕。 “鸢儿你疯了,亲自到前线,若是郁涟使诈怎么办?” 齐鸢秀眉不悦地微蹙,眼神森寒地直勾勾凝视着郁酲紧抓自己手腕不放的手。 “这不是你能置喙的,如今你也只是朕的娈奴罢了。” 他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可这就更显出他漆黑眼眸里翻卷的疏离与漠然。 “况且……”齐鸢居高临下地垂眸俯视着躺在床上的郁酲,手虽还被亲密地紧紧握着,可两人间却丝毫没有暧昧亲近的意思。 他话音微顿,嘴角牵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嘲讽道:“郁涟是怎般的脾性,阿成你应该也很清楚,朕若不去,怎能营造出京城彻底落入下风的景象呢?” 郁酲这时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两人之间那逐渐凝固的气氛,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 他不自然地蜷了蜷指尖,对方腕子上那温热又光洁的触感,让他眷恋地不愿忘怀。 “可这危险……”他还是下意识地想劝两句,下意识地不想让他家小少爷去那风口浪尖涉险。 齐鸢故作温柔地伸手轻轻抚上郁酲的脸颊,指腹轻柔地摩挲过对方那略微开裂的唇瓣,赤红锦袍映衬着他那张瓷白的脸颊,让他就像是引导人堕入陷阱的罂粟。 “朕何时不在危险中呢?”他却突然加重了手中力道,泄愤似地狠狠掐住郁酲的下颔,那双眼尾斜挑的妖冶凤眸里又闪烁起恨意。 “阿酲你看啊,上辈子提防着董演对你座下那皇权图谋不轨,可结果最后没想到被夫君怀疑忌惮,整个家族都被斩首灭门了。” 齐鸢的语气又蔓上了如春风般的温柔,可所说之话的意思,却激得郁酲脸色泛上透明的苍白。 唇瓣哆嗦着蠕动了半晌,似想解释,可最后却也愧疚地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而这辈子呢,齐家可不敢再劳驾阿酲你庇佑了,董演也不需要你来警惕了,所以前世经历过的那些危险,朕哪一刻不在重复品尝呀,哪一刻又不是在危险里谋取生机呢?” 郁酲瞳仁猛然收缩成一点,剧烈地颤抖着,他慌张地想伸手环抱住齐鸢。 他想要抱住这个,曾经被自己间接害得遍体鳞伤的小少爷,想要弥补前世,在对方最脆弱最需要自己时的那份缺席。 可惜齐鸢如今不愿也不稀罕再给他这个补救的机会,郁酲的指尖不过是刚碰到他的手臂,他便面露寒霜地利落起身。 他烦躁地把手里那药膏摔到郁酲身上,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药你自己抹,三日后朕出发时,你别称病不来。” “鸢儿!”郁酲强行忍下身上那些鞭伤带来的撕扯剧痛,挣扎着翻身坐起。 他好像药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慌乱地探出大半个身体伸手死死扯住齐鸢赤红的袖摆。 “鸢儿……你就不担心我再你亲征时算计你吗,我的伸手可也不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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