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了那夜自己本就陌生与笨拙,又故意带着药折磨郁酲的心思,对方又能好受到哪儿。 不过这些不都是他曾经赐予给自己的吗,如今他也只是如数奉还罢了! 齐鸢想到最后,那双眼尾斜挑的漂亮凤眸里,短暂浮现因心疼而起的动摇,也瞬间消散得无隐无踪。 “这般矫情吗,呵……” 齐鸢语气漠然地呢喃了一句,那排低垂的卷翘羽睫,好像受惊的黑蝶般颤抖了两下,他怔忡地凝视了自己玄黑色的龙袍宽袖半晌。 此时郁酲所居的冷宫院落里,郁酲蔫巴巴地垂头耷脑,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的。 他身上那些难以言喻的隐伤已经痊愈,只是齐鸢这般毫不留情的态度,叫他那颗本就被愧疚腐蚀得溃烂不堪的心脏,有些负担困难。 他便一直都是精神颓然,也根本不像从前那般身体魁梧健硕的模样,身体起的烧也时好时坏,根本不能彻底消退。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齐鸢上辈子在齐家被灭族后,身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不论用再好的药材为何都无法痊愈。 “鸢儿我真的知道错了……”郁酲愧疚地苦笑了一声,隔着天旋地转的视线,怔怔地凝视着自己浮现虚影的五指。 吱嘎一道破旧门扉被推开的动静,激得他猛然回神,一抬头,就瞧见了那抹迎合天光淡然走入的挺拔身影。 齐鸢如今穿着金丝绣腾龙的朱红色龙袍,鲜艳的袍尾随风如烈焰般翻卷燃烧着,映得郁酲那透着绝望的黑眸亮起了点点星芒。 他那满头濡鸦玄发,也被镶嵌着红宝石的盘龙金冠束缚着,坠在耳侧的两道东珠流苏,也与那半披散的玄发随风轻微飘飞着。 “鸢儿你怎么、怎么来了,我听说前线战事状况不太好,你是不是心烦了……” 郁酲下意识地如往常许多日那般,面上本能地浮现由心而发的痴迷浅笑,迎到齐鸢身边,想将自家妻儿搂进怀里。 可齐鸢被他一碰,掌心滚烫的温度似是都能隔着厚重的锦袍传递到皮肤上,弃郁酲如敝履般地猛然后退。 他烦躁地瞪向脸色苍白的郁酲,讽刺地嗤笑了一声,“郁酲你何时这般娇贵了,还是说你狠不满朕对你的惩罚,那便所幸直说啊?” 他后退时也同时朝后伸出手,早被吩咐过的兵卒便低眉顺目地递上来,一条在日麾下折射着凌冽寒芒的铁鞭。 齐鸢就好像泄愤般地抬起手臂,毫不留情地朝郁酲恶狠狠甩下一鞭。 伴随着凌冽破风声响起,软质铁鞭击打在人身上发出的清脆声响也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鞭身关节处横出的刺勾瞬间就剐下了郁酲身上的皮肉,郁酲那套灰布麻衣上随即就浮现了一条血线。 “跪下!”齐鸢瞧见郁酲如今这副对刑罚满不在意的模样,就心烦,愤怒又烦躁地朝对方低喊了一声。 郁酲除了脸色更苍白了两分之外,顺从地撩袍跪在了齐鸢面前。 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还是遏制不住地攥紧了粗糙的麻衣袖摆。 “你倒是对前朝发生的事情还了如指掌呢,是谁还这般放肆地给废帝你通风报信呀,怎么,看见如今朕似乎不敌郁涟你是不是很幸灾乐祸?” 郁酲听见这番有些尖酸刻薄的质问,忍不住怔忡地抬头去看齐鸢。 对方身上那套金丝绣腾龙的赤红龙袍,与他瓷白胜雪的肌肤相映衬,本是能显出齐鸢俊美如谪仙的惑然气质。 可奈何他眼中弥漫着好像深海漩涡般,仿佛能将所有事物都吞噬扯碎的阴霾,赤红锦袍带来的俊魅傲然便被阴狠冲散了个彻底。 “陛下息怒,奴婢之最,先前随口与主子提了如今前线的战况,主子并无不敬之意!” 李清泉被横亘在郁酲胸膛上的那条鞭痕,被吓得扑通一声也跪到了齐鸢面前。 他尽量显得卑微地爬到郁酲面前,严严实实地挡住齐鸢挥鞭的路线,眼神悲哀地望着这个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 “陛下,您与主子肯定是有误会对不对,一切说开了就好了呀,怎么就要闹到如今这般田地呢,你们从前不是这般的。” 齐鸢闻言,却好像听见笑话般,讽刺地笑了两声,讥嘲地俯视着满面沧桑的老内侍。 “从前不是这般的……”他嗓音嘶哑地重复了两句,他记得前世为郁酲全心奉献却换得冷落时,他家小寻儿死前也是这般问自己的。 他即便到最终死的那刻,也是这般反问自己的,那个曾经满脸温厚诚挚的小皇子,为何最后又会变成那多疑又多怒的帝王。 “郁酲,你说,我们这些恩怨是误会吗,我齐家两百七十三口人是误会吗,那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是误会吗?” 齐鸢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郁酲,他半垂下的凤眸里却闪烁过苍凉。 面前这个卑躬屈膝跪着的男人,也曾经被他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去爱着,可换来的结果却成了他毕生的梦魇。 “不、不是误会……是我有罪、是我有罪!” 齐鸢说这番话时,嗓音甚至还带着温婉的清浅笑意。 可这句语气染满春风暖意般的话,落到郁酲耳中,却好似击中天灵盖的巨雷那般。 他听着听着,本来挺直的腰杆卑微地佝偻了下来,身体好像筛糠般颤抖不断。 “主子、主子您又有何罪啊!”李清泉、包括在场除他们俩外的所有人,都不明白齐鸢说的具体是何意。 老内侍眼瞧郁酲自愿要继续受罚,便有些焦急地想与齐鸢解释,“陛下你们好歹也做了这段时间的夫妻,总不能一点情分都不留啊?” “闭嘴、闭嘴!”两声怒呵同时响起,齐鸢与郁酲都明显面露愤恼地朝着李清泉吼了一句。 齐鸢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郁酲,随意挥了挥手,就有兵卒粗鲁地把拦在郁酲面前的李清泉拽开,还往老人嘴里塞了团棉布,让他连说话都说不出。 “啪、啪、啪……!”再无人敢、也无人能来阻拦,一声接着一声,铁鞭抽打肉体发出的闷响,在这座老旧破败的宫院里回荡不绝。 郁酲身上也逐渐横七竖八地爬满了血痕,鲜血渗透麻衣,顺着袖摆与袍尾滴滴答答地往地上砸。 他心底积压了太多难以挥散的沉重负担,身体上的虚耗本就没能恢复过来。 如今又被这般一番虐打,大量流血让他连端正地跪着都有些困难。 “鸢儿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既然选择将鸢儿让到龙座上,就不会再垂涎,我不会再打听鸢儿在朝中的事情……” 郁酲脑袋昏沉,眼前天旋地转,可他还是凭着本能卑微地慢慢膝行到齐鸢腿边。 他眷恋又贪恋地下意识抬手紧紧抱住齐鸢的双腿,将额头轻轻抵在对方的膝盖上,赤红龙袍上那些熠熠生辉的金丝绣纹映入了他的眼底。
第103章 郁酲你再推拒朕就找小官了 郁酲从伤口处溢出的鲜血,沾到了齐鸢奢华的龙袍下摆上,这让齐鸢隔着锦袍,都能清晰地感觉道对方鲜血的滚烫。 低眸就看见郁酲那副神情恍惚的模样,在日麾下对方脸色泛着近乎于透明的惨白,整个人就像是一碰即碎的脆弱。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郁酲这个,在从前总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露出这副好像丧家犬般被抽魂碎魄般的神色灰败。 “滚!”齐鸢好似被烙铁烫到那般,脸色也泛上了两分苍白,恼羞成怒地踹上郁酲的肩膀,将人嫌弃地狠狠踹翻。 “怎么,郁酲你是不是觉得朕像那沿街乞讨的乞丐啊,你在施舍朕,以为朕真稀罕你那所谓的愧疚吗?” 齐鸢好像被撕开了包裹伤口的锦缎,胸膛那片被腐蚀破烂的逆鳞也彻底暴露在郁酲面前。 先前郁酲下意识地卑微说出的那番话,让他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朕告诉你,即便没有你那虚伪的愧疚,朕也能把你手上那些皇权抢过来,朕不稀罕你的可怜!” 郁酲的下颔被齐鸢愤怒地死死掐住,他便被迫抬起脑袋,怔愣地撞进齐鸢的眼眸。 对方那双眼尾斜挑的眼眸本就天生锋利,如今还因羞恼而蔓上了刺目的血丝,加上那阴沉又偏激的神色,当真趁显得他像那撕开地狱爬上来的恶煞。 “我没有施舍鸢儿,我不是可怜鸢儿……我知道自己有罪,只是……” 郁酲略显涣散的瞳仁,慌张地颤抖了两下,惶惶难安地手脚并用爬上来,他整片胸腔都充满了对齐鸢可能会丢掉自己的畏惧。 他贪恋又惶恐地伸手攥住齐鸢的锦袍,卑微地佝偻了腰身,死死地把额头抵在齐鸢的膝盖上。 眼眸里的酸涩终是再难忍耐,化作两行热泪从眼尾淌出。 “我知道自己有罪,我不求鸢儿原谅……我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昏庸无能,所以自愿把皇位交给有才之士,我想要保护鸢儿、想要护住齐家……” 他紧张地辩解着,生怕齐鸢当真以为他是在施舍对方,他只是想要赎清罪孽,只是想要保护他家小少爷平安无恙。 他不能再看见齐鸢不留余地地伤害自己,他看不得齐鸢再为护佑家族而陷入险境,他只能装作不知情地将对方想要的皇权默默奉上。 “而且这些本就是我该承受的,本就是我有罪,鸢儿不管是对我羞辱的宠幸也好,报仇地将我碎尸万段也好,我都甘愿!” 说到最后,词句都有些颠倒混乱。 齐鸢的呼吸随着郁酲那句甘愿停滞住了,他愣愣地垂眸看着郁酲,这个好像孩童抓住自己喜爱物件就死死不松手的郁酲。 他整颗心脏不知为何收缩得厉害,一阵阵绞痛让他脸色也饭上了与对方不相上下的惨白。 “你自己清楚就好,这都是你欠我和齐家的!” 旁边那些兵卒看见这番场面,又听见了废帝说的这番话,神色个亿地面面相觑。 兵卒相互转身时带起盔甲与佩刀发出轻微的叮哐声,这激得齐鸢飘散的思绪猛然回笼,他颤抖着把被郁酲死死攥住的锦袍抽了出来。 赤红的锦袍上沾了对方的鲜血,可却看不出来,只有细瞧时,才会发现那些覆盖了腾龙金爪的暗红斑块。 他看见郁酲好像破布傀儡那般狼狈地摔倒在地,匍匐在地上,手脚划拉地挣扎了半晌才只勉强撑起了半个身体。 齐鸢咬紧唇瓣,咬得嘴唇都犯了惨白,最后还是愤然地转身离开了这座破院。 前线与齐王的战事却越发焦灼,惊君好似彻底落了下风,虽说沿途城池的百姓大多半还是站在齐鸢这边。 毕竟他经营了这一年多来仁慈爱民的形象,可要比郁涟那出了名阴险狠毒的脾性,对百姓而言要好上许多倍。 但对时刻都可能丧命战场的守将们可就不是这般了,郁涟攻向京城途经的城池,已有两城守军主动选择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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