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将被固定好的手臂挪了挪位置,淡声道:“你倒不如想想我会怎么处理你的尸体。” “你不想杀我。” 时叶声的嗓音平静又清冽,那时楚城寒恐吓他说要给自己下毒,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楚城寒不想杀他。 楚城寒冷笑起来:“少自作——” “邯山之毒毒发的时候我意识消散了一瞬,”时叶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一直与楚城寒对视着,好像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掩藏的感情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你当时透过我看到了谁?” 脑海中突然爆发出系统警告的嗡鸣,电子音匆匆冒出来,大声且急促地提醒他:“时先生,请不要恶意透露任务详情,否则将会被强制终止合作!” 时叶声脑子顿时一团乱,耳畔嗡嗡响,隐约瞧见楚城寒唇瓣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能听清。 之后世界安静了一瞬,时叶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楚城寒已经说完了,正望着自己等他的回答。 时叶声什么都没听清,也什么都回答不了,他的身体还在恢复阶段,到现在勉强能动一动手臂。 他唇瓣嗫嚅了片刻,却是费力抬手抓住了楚城寒的衣摆,脑袋散发着尖锐的头痛,让他的声音也跟着哑了些。 “你说了什么……” 楚城寒陷入沉默,不再说话了,只静静将他看着。 过了半晌他才动起来,反手抓了时叶声冰凉的手,完完全全拢在自己滚烫的掌心里,垂眸摩挲这他腕上的小痣。 他道:“罢了,没听见也好。” “时叶声,”楚城寒稍稍抬起眼眸,与他平静对视,没头没尾道,“大燕的皇帝不好做,你还是——” 他没说完,又不吭气了。 时叶声没注意带他的欲言又止和犹豫,他头疼得厉害,乱七八糟整理着自己目前所得到的信息。 邯山之毒毒发的时候,时叶声看到楚城寒身上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很快,也很迅速,只是那么一瞬,却在濒临昏迷前被彻底捕捉到。 时叶声靠在床栏上想,是不是自己意识散掉的那一瞬间,原主又一次顶上了这具身体。 这个世界真正的小皇帝可能还没有死。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来走这个剧情,而要从异世寻一个孤魂野鬼强行捆绑? 楚城寒说了什么? 他那个时候是不是看到小皇帝了? 时叶声脑袋里还有之前警报声的余音,想起来便觉得头疼欲裂,一时间没办法去仔细探究系统和穿越这件事情背后的运作技术和真相。 他还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楚城寒要囚禁他在宫中也好,推他上位做傀儡也行,只要阎生还活着,他便有机会回家。 时叶声喜欢楚城寒的脸和身体,但他在楚城寒和家乡之间选了回家,所以要早早学会断舍离。 他不能将太多心思放在楚城寒身上,这个人对他来说只是可能存于历史的虚幻人物,是不真实的。 时叶声觉得,他还是更喜欢真实的东西。 楚城寒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来,他废了一只手,端不了太多碗,又去差遣鲁卫帮他抬进来。 鲁卫乐呵呵忙前忙后,等拍拍手要走时,正瞧见楚城寒弯身下去单手将时叶声抱起来。 小皇帝乖乖巧巧缩在他怀里,用两只勉强能动的手抱住对方的脖颈,画面极其温馨唯美。 可惜鲁卫什么都瞧不出来,嘟囔一声说:“俩残疾可怜兮兮的。” 于是便大声叹着气出去了。 时叶声道:“他不留下一起吃么?” 楚城寒那双漆黑的瞳孔稍稍转动,望向远去的下属的背影,语气淡淡:“你想与他一同用膳?” 他轻轻波动了时叶声-垂在肩头的发丝,似笑非笑问:“这也是你所谓的礼仪么?” 时叶声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你也是中原人士,分什么你我。” 楚城寒轻轻笑了一声:“是么?” 鲁卫还没走远,又听着摄政王在身后含笑喊他:“走那么快做什么,陛下体恤军中将士,邀你一同用膳,还不快过来。” 鲁卫顿时打了个寒颤,没感受到上司对下属的体谅和关怀,只感觉阴森杀气扑面而来,直直攀着后脊上去。 他僵着腿挪回帐中,恍恍惚惚又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突然被卷入这场小夫妻吵架一般的氛围中的。 他偷偷转头看时叶声,时叶声看他是一片马赛克,没兴趣看回去,低头瞧着小木桌的桌角,暗暗想这桌子似乎不太结实。 然后下一瞬,楚城寒“哐”地将碗放到时叶声面前,却是对着鲁卫似笑非笑道:“若是喜欢,本王可以帮你将眼睛剜下来放在桌上,日日夜夜瞧着陛下,如何?” 作者有话说: 小楚要开始撕掉傻狗的伪装暴露本性了,他可是!腹黑!疯批!(沙雕)攻!
第35章 时间是那道最终的天堑 “楚城寒。”时叶声只轻轻叫了他的名字,却又不再接着言语。 先前开口只是为了提醒和警告,他能察觉到楚城寒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阴沉杀意与几乎探不清楚的怒意,担心迁怒到无关之人,只能先一步进行安抚。 对方闻声便将视线落回到他身上,漠然与他对视了片刻。 时叶声心跳有些加快,神情却十足平静,像是压根没将对方放在眼中一般,指节艰难蜷动起来,勉力抓住了筷子。 没等将其拿起,楚城寒温热的手已经覆盖而下,掩在他的手背之上,像是第一次教授幼儿用筷一般把着手带他夹菜。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之间氛围安静得有些奇怪而诡异。 鲁卫呆坐了一会儿,不敢看时叶声,也不敢看楚城寒,只呆呆望着自己面前的碗,连如何动筷都已经忘了,满脑子想着王爷现在是在做什么。 年初的时候楚城寒已经商议好准备起兵夺取皇位,并与远在南疆的楚父取得了联系。 “楚家将兴”的谣言不知道是太后还是李家传出去的,楚城寒那时本打算直接与皇室撕破脸,但那朝堂上的小皇帝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随便找了个同姓的臣子处理掉,轻拿轻放将此事翻了篇。 那楚江训还是先帝故友,人死之后事情很快便暴露,庙堂与民间多有怨言,楚城寒便是那时想到要借此机会进京刺杀对方的。 他入京几月,人没杀掉,反而同要杀的人滚在了一起。 鲁卫方才盯着时叶声看了一会儿,现下正呆愣地想,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 传言中半分本事没有的废物傀儡,有一张尤为漂亮的面容,平日情绪不显,看起来清清冷冷,像个不谙世事的神仙。 摄政王先前说要杀了他,后来又拼死保护。 若说是喜欢中意,却又将他放在了危险的刀尖上不惜一切牺牲利用。 想不通想不通。 鲁卫脑袋动了动,面前的空碗忽然搁置了一筷子菜。 时叶声僵着手收回筷子,垂着眼眸淡淡道:“我不爱吃这个。” 楚城寒的视线随之落在其上,盯着鲁卫碗中的菜看了许久,又平平静静移开了眼。 鲁卫浑身僵硬,忽然福至心灵察觉到了不对,隐约知道自己不该再在这儿人中间待下去了。 小心丢掉小命。 他“腾”地站起来,目不斜视磕磕碰碰道:“那什么,属下还有要事要处理,陛下与王爷好好吃,属下先走了。” 没来得及等上司发号施令,鲁卫已经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抬着碗迅速溜走。 脚步声混着鸦鸣嘈杂地响了一会儿,很快帐中便又一次归为平静。 时叶声轻轻蹙起的眉头放松了些许,食不知味地咬着筷子,听着楚城寒冷声道:“知道自己喜静还非得将人留下来一同用膳。” 时叶声没反驳,他当时只是下意识随口一说,以前爸爸妈妈都是很好客的外向性子,或许是受了影响,又或许他骨子里就没办法适应古代社会的三六九等。 他时常会忘记自己如今真正扮演一个被身不由己的傀儡皇帝,会忘记人与人之间存在的摸不到的隔阂与差距。 所以总觉得楚城寒的下属们已经很辛苦了,顺嘴便将人留了下来。 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时叶声想了一会,楚城寒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也不想知道他的想法究竟如何,已经起身将空碗收起来。 他居高临下望着时叶声,问:“不是说饿了,就只吃了这么点?” 昏睡了几日一直没有进食,胃部空荡荡的不舒服,但也吃不下太多东西,再加上时叶声挑嘴得厉害,通州粮食少,没能给他合胃口的食物。 时叶声也知道条件有限,没有无理取闹,摇摇头说:“只是饿了,没什么胃口。” 楚城寒轻轻冷笑了一下,将他面前的小瓷碗端走了。 时叶声安静瞧着他的背影,对情感算不上太过迟钝的人到现在已经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他没办法靠自己起身活动,只能坐在椅子上道:“你在生气。” 男人稍稍转了转身子,却又半途停住了,露出半个侧脸,看不清神情。 半晌他才转了回去,漫不经心道:“别多想。” 时叶声不觉得是自己多想,他觉得有些不安,楚城寒先前一直都将或真或假的情绪外露出来,现在忽然藏起了自己的神色思绪,没办法再根据外表的皮囊了解这个人的真面。 他感到事态失控,却因为缺乏经验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时叶声年岁还不大,他刚刚从学校脱离出来,还没有去上大学,完全不懂感情上的事情。 只是忽然后知后觉想,这些情情爱爱上的错误和压力也不能全部推到楚城寒一个人身上去。 楚城寒是仗着脸盲的事情故意逗弄他,他是个情感上的傻子笨蛋,没发现自己已经动了心,自作聪明又喜欢吃自己的醋。 时叶声本该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但那么久过去,甜枣他一颗没给过,反而给了一大把苦菜。 但是没办法,时叶声走神了一瞬,他想自己确实没什么办法。 任务和系统是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难以跨越的深渊沟壑,他们拥有的不仅是身份和性别上的压力和限制,还有漫长的岁月和难以轻易更改的历史。 时间才是那道最终的天堑。 时叶声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清楚自己的任务是要保护好阎生,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家。 他没办法轻易舍弃掉父母和家乡的一切,必须要做出抉择。 既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去戳破那层窗户纸,以此来逃避可能发生的最坏的结局。 也正因为如此,时叶声不想给楚城寒太多情感上的回馈,就让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肤浅又颓丧的堕落皇帝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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