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说了,这些问题没有意义。” 阎生要做的就是听话,听主人的话,执行主人的命令,不需要有其他的意见和想法。 时叶声淡淡道:“父皇从暗卫营那边挑选你来做我的暗卫,又从小培养你的忠诚度,到现在也要像李尽风那样出尔反尔吗?” “我没有——”阎生语气有些急,他忽然又意识到什么,猛地跪了下去,“是属下逾矩了,属下只是担心主子的安危,主子先前中毒一事本就蹊跷,应当更小心些才是。” 时叶声想说他是不是在教育自己,但尚未开口,阎生已经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又重重磕了个响头:“属下并非是在要求主子,而是希望主子能健康顺遂。”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时叶声也说不出什么重话,闷了半晌才道:“滚。” 阎生紧紧攥着剑柄,他听见时叶声撩开帘子出去了,楚城寒走动起来的时候脖颈上的项链一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让阎生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岁尚小的时候,那时他刚刚入宫,先帝赐给他一条特殊的项链,他被禁锢在时叶声身边整整十年。 似乎那个时候自己还想过要逃跑,想过要反抗,但时叶声对他很好,若非那条项链真真切切挂在他的脖颈上,他险些以为时叶声是真的喜欢自己。 但那都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时叶声当初还不是皇帝,他只是个年岁尚小的皇子,但仍然与他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时叶声喜欢李尽风,信任李尽风,与李尽风在一起嬉笑打闹,而自己只能躲藏在暗处做他一个人的影卫。 阎生有时候会想自己兴许还是幸运的,起码时叶声只有自己一个暗卫,起码他对自己还是信任的。 时叶声对李尽风都尚且还有所保留,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才愿意露出真面目。 但到了现在,那根项链先是给了楚城寒,而后又被彻底丢弃。 时叶声甚至不愿意将项链还给他。 他一直以为那东西是属于自己的。 楚城寒的声音从殿中传出来,不大不小,似乎在同时叶声说话,说湿着头发吹了冷风容易着凉,又说小厨房送来了药膳,秋冬时节得补补身子。 时叶声小声应道:“你今日没去做饭?” “真叫你成天吃我做的玩意儿,恐怕没几天便要饿死。” 再往后阎生便没再听下去了,他从窗口翻跃出去,继续将自己藏在无人察觉的阴暗角落里。 他坐在树荫深处,抬首望着天际,深秋晴日少,天色阴沉沉的,似乎不多时便会下雨。 阎生看到了低飞的鸟,看它绕过屋檐飞到再也瞧不清的远处,忽然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 楚城寒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时叶声身上。 时叶声对药膳奇怪的味道表示难以接受,筷子频频往砂锅边上伸,被另一双筷子紧紧夹住。 楚城寒道:“做什么挑食?” 时叶声默默撒谎:“我等会儿再吃。” “等会儿是几会儿,三年还是五年?” 咄咄逼人到让时叶声无处可逃,他放了筷子,努力扮演好小皇帝的人设,佯怒道:“朕要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一个阶下囚来指点了?” 楚城寒阴阳怪气:“哟,奴才罪该万死,陛下吃两口吧,这汤再放个三五年,指不定大家伙儿早便入了地府。” “你一个人去地府,叫阎王爷把你嘴烫一烫,免得总说胡话。” 时叶声已经饱了,他还得去找一找太后,逃避了那么久,总得和太后见一面。 再加上征兵一事,她恐怕早有怀疑。 时叶声嘱咐楚城寒:“在甘露殿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两月前你在宫中策马,说急于为我解毒,想要将功补过。” “但我保不住你。” 小皇帝的权利是空的,他掌握不了朝政,甚至掌控不了自己的性命,更何况是旁人的。 因而才显得每一步的抉择都如此艰难。 楚城寒瞬时变换了目光,时叶声装作不曾看见,反身绕过屏风出去了。 他只是提醒楚城寒一句,那条项链关不住楚城寒,这整个皇宫都关不住他。 他一向是自由的,不受约束的,所以小皇帝才会对他有不一般的兴趣。 这份兴趣无关情爱,只是好奇。 时叶声对楚城寒也很感兴趣,同样无关情爱,他只是喜欢那具年轻又有力量的身体。 时叶声敛了眸,将注意力放回到太后身上。 他来时没想到李尽风也在此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太过尴尬,时叶声其实很不想同他过多接触。 李尽风一来,时叶声便插不上什么话,只听着两个人说起通州征兵一事。 熊扶手上还有一只护城卫,他投降时带着这只军队一同归属了突厥,再加上通州地处关塞要道,骤然失守恐怕会对大燕不利。 楚城寒留在关外的军队看似无人带领,实则依然接受他的指挥号令。 按照大燕的律法,紧急情况下边境的守将可以先行向周边城池招募士兵,而无需得到朝廷的准许。 太后传令质问过楚家军此举,那边给的缘由说突厥时常侵犯周边城池,需得时刻做好征战的准备。 言辞恳切,太后也抓不到什么把柄,只能不了了之。 但太后始终觉得此事蹊跷,她语气缓慢,端着茶杯轻抿一口,将责任和问题通通推给时叶声:“陛下怎么看?” 时叶声眨了眨眼,犹豫半晌,却是摇了摇头。 太后不满道:“陛下也已近及冠,诸如此类小事都无法做出决断,如何让哀家放心将江山交由陛下。” “有母后在,”时叶声轻轻开了口,“朕会好好学御国之道。” 这句马屁倒是拍到了太后的心上,她面色稍霁,但还是多说了几句:“陛下不要只是口上说说,已经罢朝近两月,该将心思放在政务上了。” 时叶声抠着手指没说话,听着李尽风插嘴将话题引过去,恭恭敬敬同太后说:“征兵一事情有可原,再加上百姓本就心有抗拒,或许也算是件好事,太后莫要再迁怒陛下。” “陛下前些日子身中剧毒,如今骨子尚弱,得好好将养,精神头总是会差些。” 说起中毒,太后这才像记起什么来一般,道:“哀家听闻那毒产自邯山,宰相治荒那一年里,就不曾听说过此毒?” 时叶声懒懒散散掀起眼皮瞟了李尽风一眼。 李尽风在邯城留职了一整年,山间城中来来回回往返,又与许多人接触过,相比起太后和楚城寒,他似乎是更有嫌疑的人。 但时叶声想到他与小皇帝从前似乎还有过纠葛,又将这份嫌疑消减了许多。 尽管如此,大家似乎还是更相信是李尽风给自己下了毒。 时叶声说不清楚为何会如此,他不是小皇帝本人,不了解从前的事情,也不了解李尽风真实的为人,没办法作出正确的判断。 太后从桌上捻了一颗葡萄,拿在手中把玩着,她刚刚人到中年,锦衣玉食,保养的很好。 时叶声看着她没什么皱纹的手,又悄无声息垂下头去,听她接着说:“当年陛下被人从山脚下找回来,半个月昏迷不醒的时候,宰相年岁尚小却见多识广,不是还向先帝谏言说知道陛下所患之症是何物么?” 时叶声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响,蓦地抬起头望过去。 作者有话说: 小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来着(揣摩),还很会自我PUA
第17章 后悔没挂个铃铛 李尽风端茶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动起来,却是替太后斟满了杯子,恭恭敬敬道:“尽风对此毒知之甚少,在邯城一年从未听闻过此物。” 他语气还算平稳,意有所指接着说:“摄政王从邯城带回的女子精通药毒巫蛊,有她在,陛下的身体不会留有危害的。” 太后“嗯”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将注意力又一次转移到时叶声身上:“摄政王到底是战败之臣,陛下当初将其放出本就不该。” “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关押罢了,”时叶声轻声道,“甘露殿守卫森严,没有朕的准许,他不会到处乱跑。” 这件事情太后和宫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小皇帝从继位之后一直生活在太后的监视下,对于他来说,甘露殿不过是另一个繁华些许的诏狱。 太后不知道信了没有,只冷笑了一声:“陛下年岁也不小了,有些事情知道要自己决断,哀家也拦不住。” 时叶声后脊有些僵直,没吭声。 “哀家记得宰相与于家的婚期就在近几日了,你们儿时一同长大,如今宰相即将成家,陛下何时将选秀一事提上日程?” 李尽风攥紧了椅子手柄,但事关皇室私事,他不便插嘴。 时叶声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喜欢男人,没办法娶妻的。 他沉默了片刻,听见太后催促般清了清嗓,这才应声回道:“楚城寒他——”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太后漠然打断他的话语,“更何况,陛下贵为大燕的皇帝,有些事情不是想做便能做的。” 看样子,没办法用楚城寒来挡了。 时叶声垂着眸摆弄着手指,殿中安静了些许,他咬着唇瓣,许久才低声道:“关外战事吃紧,现在提及婚事,恐怕百姓会有不满。” “那便等战事结束再议,”太后起了身,身边宫女搀着她往侧殿走,“天色不早,陛下请回吧。” 时叶声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跟着李尽风一起出了长乐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大段路,直到御花园近在眼前,李尽风才紧追了两步与时叶声并肩而行,偷偷拽住了对方宽大衣袖下的手腕。 时叶声脚步顿了顿,两个人便一同停了下来。 时叶声不喜欢他人随意触碰自己,他轻蹙着眉,抽动着自己的手腕:“松手。” “陛下。”李尽风执着不休地拽着他的手腕,指尖用了力,攥得时叶声有些疼。 他声线都有些颤抖,看起来委屈难过到了极点:“陛下可是真的喜欢上了楚城寒。” “提及他只是说辞。” “那我呢?”李尽风垂眸望着他,但眸中却不见一丝一毫悲伤,反而冷静又冷漠,仗着时叶声看不清他的面容故作弱势,“你我从前种种,也是说辞么?” 时叶声还是觉得这样的问题没什么意义,他能给李尽风的答案与给阎生是一样的:“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那怎样才算有?”李尽风很不甘心,他二十余岁便官至宰相,半辈子活得顺遂如意,唯有情爱一事尤为不顺,“还要怎样才算有?” 时叶声觉得心烦意乱,他不想同人纠缠,这个时候忽然觉得楚城寒当真还算不错,虽然总是在发疯,但不会问这些奇奇怪怪的让人回答不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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