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尽风觉得惶恐不安,又觉得不甘心,但他知道感情一事不能操之过急,须得徐徐图之。 他平复下心情,向着时叶声躬身作揖,礼数尽到:“微臣已无其他事,便不叨扰陛下休息,先行告退。” 时叶声点点头。 * 十一月一过,京城的天气彻底冷下来,寒风呼啸着,像是刀子一般刮在面上,会带来些许刺痛。 时叶声身体好了很多,骨寒也有许久不曾发作。 楚城寒说久坐成疾,每天都要时叶声出去走一走,他怕走得太远总会碰到别人,到时候交涉起来很是疲累,只能妥协着在甘露殿外转一转,偶尔去小池塘喂喂鱼。 时叶声穿着一身浅蓝色锦袍,裹着绣了金线的氅衣和毛茸茸的狐裘,抱着手炉坐在亭子边玩水。 池塘中的睡莲荷花都已经枯萎,时叶声无聊地用鞋面踩着那些干枯的枝干,看水中的鱼来来回回穿行游走,又在水体产生波动的时候飞快溜走。 他身边还放着一把馒头碎,闲着无聊便丢两块进去,看着那群怕人的鲤鱼为了一点吃食纷纷围过来争夺。 楚城寒从亭外进来,他颈上的银链子会随着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他平日瞧瞧离开宫殿时会注意隐藏, 留在时叶声面前的时候便装模作样故意不做遮掩。 时叶声听着那些细碎的响声和脚步声逐渐趋同,并慢慢与自己的心跳趋于一致。 而后身边风声热了一点,男人带着温暖的体温凑到他身边来,坐下去的时候还搭了把时叶声的肩,险些将他一把推下去。 时叶声闭了闭眼,淡淡道:“要推我你就直接推,总这么试探不累么?” 楚城寒直呼冤枉:“我哪敢推你,宫中一堆人盯着咱,只怕我前一秒刚推了你,后一秒就会出现在断头台上。” “到时候赏你个风水宝地,你好好投胎,别当了恶鬼。” 楚城寒可能觉得好笑,他笑了两声,又抓了时叶声踩水的腿,道:“小心湿了鞋。” 话音刚落,时叶声脚上那只精致洁白的鞋子便脱了脚,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时叶声平静地望着水面的波纹,半晌才抬起脑袋来看楚城寒:“摄政王这乌鸦嘴倒是生得好,言出必中,不去赌坊真是可惜。” “左右不过一只鞋,陛下不缺衣食,这鞋瞧着也不合脚,否则怎会轻易脱落,改日叫司衣房重新做一双合脚的。” 时叶声看着他胡说八道,并未出言反驳,只是抓着馒头碎喂到对方嘴里,拍拍手站起来道:“外头有些冷,先回甘露殿。” 楚城寒便自觉弯身下来将人背起。 他在宫中已经居住有几月,时叶声有时候喊他摄政王,有时候又直呼其名,在他面前总是随心所欲没有规矩。 楚城寒在宫中做了几个月的厨子,甚至一度将要顶替掉张祥的位置,但看起来也没太多不满,恭恭敬敬将时叶声伺候好,偶尔还会提供陪睡服务。 时叶声知道楚城寒有两副面孔,他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显得幼稚又无礼,夜间则会悄无声息从窗口溜出去,时叶声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但也不打算拆穿和制止。 楚城寒在关外行军作战那么多年,如今又身为摄政王,手握重兵,怎么可能真的如表面那般直率洒脱,不过都是演给自己和他人看的罢了。 就像小皇帝掩藏自己一样。 时叶声的两条腿落在对方的臂弯处,他趴在楚城寒背上看沿途的风景,忽然两个人安安静静都没有说话,关系显得亲近了许多,像是已经一同生活了很长时间一般。 他恍惚间也有些这样的错觉,不过只有一瞬,很快便又不记得了,转着视线看花园里的景致。 等楚城寒带着他转过弯去,甘露殿的殿门近在眼前,时叶声忽然瞧见李尽风又站在廊下等他,身形萧条,好像瘦了很多。 时叶声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对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叶声一直觉得李尽风脸上的马赛克要比别人的清秀很多,这让他并不是太抵抗和对方长时间接触。 他拍拍楚城寒的肩,让他到廊下将自己放下来。 但楚城寒反而颠了颠他,揽着他双腿的手臂收紧了些许:“陛下脚上无鞋,小心脏了脚。” 时叶声小声道:“我踩你脚上。” “你倒是挺会享受。” “我是皇帝。” 皇帝会享受爱享受不是正常的么,他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能享受。 楚城寒没话说了。 两个人慢吞吞晃到廊下去,时叶声之前卧床养病闲着无聊,叫张祥给他做了个小小的风铃挂在廊下屋檐上,冬风过的时候便叮叮当当想起来,让整个殿中都静谧又清净。 李尽风便站在风铃下抬着头看那几个小小的铃铛,瞧不清脸色如何,周身却散发出一股寂寥的气息。 等再走近些,许时叶声才发现自己先前没有看错。 他真的瘦了,似乎还有些憔悴。 前朝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楚城寒同李尽风对视了片刻,两个男人身量相仿,倒是不像之前那样见面便吵架了,楚城寒将时叶声放下来,让他踩在自己脚上,手臂从对方腋下穿过去,安稳抱在怀里。 李尽风上前了一步,听见时叶声问:“宰相有何事?” 李尽风的视线又从楚城寒转到时叶声身上,他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到时叶声了,还记得他刚从邯城回到京城的时候,时叶声还很瘦弱,看起来没什么气色。 如今倒是面色红润,好像还胖了一点。 楚城寒倒是把他照顾得很好。 李尽风垂在袖中的手攥紧了些许,又飞快松开,躬身作揖道:“陛下身体万安,尽风方才从朝中下来,有些事情想于陛下说。” 他抬了抬眸,望向楚城寒,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时叶声看不到他的神情,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道:“进殿中再说。” 于是楚城寒又将他举起来抱到殿中去,将他放到椅子上。 楚城寒乖得让时叶声都感到有些稀奇,他斜也了对方一眼,看男人一本正经抱着手站在身边,好像真的将自己当成一个尽职尽责的下属和仆人。 他觉得好笑,没想到楚城寒那么喜欢角色扮演,就应该给他搭个戏台子让他过过戏瘾。 放到现代恐怕也得是个金马影帝。 时叶声将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来,转而又去瞧李尽风。 或许小皇帝以前确实是喜欢过对方的,身体还残留着曾经喜欢过的痕迹,看到李尽风过得不好也会有些感同身受的不适。 时叶声知道李尽风忌惮楚城寒,有些话不想说给他听,但那毕竟是楚城寒。 楚城寒不是家养的狗,学不会听话的。 时叶声身体倾了倾,李尽风已经俯身下来想要牵他放在桌上的手,身侧垂在袖中的纤细手腕却忽然被熟悉的炽热掌温裹挟而上。 楚城寒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手却悄无声息抓住了时叶声的手腕,攥得很紧,紧到有些发疼,像是在宣告什么特殊的主权。 时叶声垂下眼眸,将另一只放在桌上的手跟着一起收回来了。 这只野生的狼,好像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楚城寒:什么?喜欢时叶声,都是假的我骗他的哈哈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做/爱?逢场作戏而已,又不是真爱——你干什么看我老婆?什么你还要摸我老婆的手!不准摸!嘿嘿你的手好小哦,比我的手小好多哦,平时用什么护手霜啊保养那么好,好滑哦
第15章 牡丹花下死的鬼,爽翻 李尽风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才攥紧了拳头,抬眸望过去。 时叶声正偏开视线望着自己被楚城寒抓住的手腕,李尽风看见他纤长的睫羽颤了颤,白皙面庞上泛着粉色,看起来娇怯又羞涩。 之后那蝶羽般的睫毛抬起来些许,时叶声与楚城寒对视了一眼,示意他松手。 楚城寒满脸不爽,到底还是偷偷摸摸将手撤了回来。 李尽风已经直起身来了。 两个人之间氛围太过亲密,让李尽风总有些难以融入进去的错觉。 他蜷了蜷手指,又清了清嗓子,攥紧的手到底还是松开了,将时叶声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道:“今日关外传回了消息,说通州的太守熊扶昨日带着通州的守将一起投降了突厥。” 时叶声还不太记得大燕的地图:“通州?” 楚城寒适时应道:“通州城与突厥地界接壤,常年战争,楚家军要前往关外驻扎便要从此处通过。” “那通州太守投降突厥,楚家军队岂不是腹背受敌?” “陛下放心,楚家军如今已占据了周边其他城池,单靠一个通州尚且不足为惧。” 时叶声若有所思地抬眸瞧着楚城寒,并未吭声回应。 李尽风来此不是告知时叶声此事的,他担心事情向着难以预料方向发展,需要小皇帝先行作出决断。 时叶声摇摇头道:“这等事情恐怕轮不到朕出手,太后或许早便已经下达了诏令。” 李尽风垂了垂眸,没说话了。 时叶声今晨被楚城寒闹醒,说今日立冬得吃羊肉,楚城寒老早便爬起来说要给时叶声做菜,非得让时叶声站在旁边一起看着。 时叶声白日醒来的时候总是不太清醒,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是刚刚结束高考那年,被爸爸喊起来跟着一起学做饭。 等在小厨房站了一个时辰才后知后觉记起来现在他身在大燕,是个皇帝,不用学做饭的。 时叶声又丢下楚城寒一个人回了甘露殿,到那个时候已经睡不着,只好坐在榻上翻看书籍。 午膳刚刚过去,他在院中消过食,现在有些困倦。 本想等李尽风出去之后便回榻上午睡,等了半晌却不见对方要走,到底忍不住问道:“宰相还有什么事么?” 李尽风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他张了口,斟酌了许久才道:“尽风同于家的婚事,再过几日便要定下了。” 时叶声不知道同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到底不是小皇帝,对李尽风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和记忆。 殿中安安静静,窗外有鸟儿在嬉戏打闹,很快被宫女抬着扫帚赶走了,殿外又陷入沉默。 时叶声揪了揪衣袖,语气平静:“哦。” 他觉得不太妥当,又接着说了一句:“新婚快乐。” 这不是大燕的礼数,李尽风倒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很难快乐得起来:“尽风以为陛下会多说一些。” “你还想听什么?” “陛下当真全然不知?”李尽风上前了一步,“小叶子......” 他转眸望向楚城寒,忽然欲言又止,神情变得有些阴冷。 楚城寒道:“宰相瞧着本王也无济于事,陛下下旨将本王软禁殿中不得离开,本王自得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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