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经过奴才这两日的查证,发现……” 杨清宁将这两日查到的线索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心里清楚,小瓶子就是福禄派去盯着他的眼线,他们经历过的事,都在福禄的掌握之中,所以不能有丝毫隐瞒。 方才他只说去侯府查案,并未说去了哪个侯府,而福禄却认定是永寿侯府,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那些禁卫军明显是被人安排好了,不敢说实话,而能让他们说谎的,除了他们的顶头上司,奴才不做他想。再联系之前的猜测,奴才认定杀害秦流的凶手就是禁卫军统领陈钰,于是奴才便去了侯府。”杨清宁本能地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福禄见状将手边的茶推了过去,“茶凉了,赏给你了。” “多谢公公。”杨清宁也没矫情,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随后接着说道:“谁知奴才刚被带进侯府,就撞上了五公子,他一听说奴才是东厂的人,二话不说便打伤了奴才。若奴才单单只是内侍的身份,伤也就伤了,奴才自认倒霉。可奴才是拿着东厂的牌子进的侯府,若要忍气吞声,岂非堕了东厂的名头,于是奴才就往地上一坐,说待会儿会有东厂的人来接奴才,还说奴才深受厂公信重,实在不行就只能请厂公与侯爷对话。奴才废了好一顿口舌,才让侯府之人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才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福禄听他说完,不禁轻笑出声,道:“咱家今日才发现,你倒是有一副伶牙俐齿。” “多谢公公夸赞。奴才也是怕小命不保,才出此下策。” “那这些银票和金票又是怎么回事?” 钱是上交了,可多疑的福禄显然对他说的理由并不太相信,这可不是小数目,就算陈家再有钱,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伤,给他这么多钱。好在杨清宁清楚他没那么好糊弄,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词。 “公公英明。”杨清宁先是奉承了一句,随后得意地说道:“这些钱是奴才诈来的。” “诈来的?”福禄颇有兴致地说道:“仔细说来听听。” “奴才如愿见到了陈统领,不等奴才发问,陈统领便着急地套奴才的话,这越发让奴才觉得他有问题,便诈他说,禁卫军中有人说了实话,在秦流遇害的那个时辰,看到他从梅林出来。公公,您猜他是如何反应?” 此时杨清宁的模样和前几日的小顺子如出一辙,不同的是福禄愿意配合,“陈钰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轻信才是。”
第26章 “陈钰是个聪明人, 你的这番说词,他不会轻信才是。” “他信了。”杨清宁将当时陈钰的反应,仔细地说给福禄听, 道:“自此,奴才已经确信杀害秦流的凶手一定是他!” 福禄眉头微蹙, 道:“他怎会轻信与你, 这明显是个陷阱?” “这就叫做贼心虚。”杨清宁眼中尽是得意之色,“他之所以给奴才这么多钱, 就是要收买奴才,问出是谁透露的这个消息。” 福禄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道:“那你是如何说的?” 杨清宁鬼鬼祟祟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 随后小声说道:“奴才说‘若您出了事, 谁能获得好处, 谁就是那人。’” 福禄诧异地问道:“你把祸水引到了吴乾军头上,为何?” “这叫引蛇出洞。若他信了,定会杀人灭口;若他出手,那便可证明秦流是他所杀。” 看着杨清宁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福禄也随之笑了起来,道:“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杨清宁脸上的得意变成苦笑着,道:“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厂公只给了奴才一月的时间, 自然是越早破案越好。” 福禄淡淡地看着杨清宁, 问道:“那你为何不去找秦淮禀告,而是来找咱家?” 杨清宁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奴才只想着来找公公禀告, 没想那么多。” 杨清宁自然的反应取悦了福禄,让他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道:“所以你让小瓶子盯着吴乾军,就是为了抓陈钰个现形?” 杨清宁连忙点头,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公公的法眼!” 福禄随手拿起桌上的银票,递给杨清宁,“这金票咱家收了,这银票你就拿回去吧。” 杨清宁看着递过来的银票,眼中闪过惊讶,慌忙推据道:“公公,这是奴才孝敬您的,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福禄看看桌上的金票,“这金票是你孝敬咱家的,那银票是咱家赏给你的。” 杨清宁迟疑了一瞬,还是将银票接了过来,随后跪倒在地,道:“奴才谢公公赏,今后定为公公马首是瞻,肝脑涂体,五马分尸……” “得!”福禄打断杨清宁的话,好笑地说道:“你听听你这都说的些什么,以后多读点书,不懂的成语不要用。” “公公教训的是。”杨清宁讪讪地笑了笑,“不瞒公公,奴才在进宫前也读过书,只是从未收到过这么多银子,一时太过激动,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还请公公莫要责怪。” 福禄不在意地笑了笑,爱钱好啊,只要有弱点,就好驾驭,“起吧,回去好生歇着,盯人的事,咱家找别人去做。” “多谢公公体谅,奴才告退。” 杨清宁起身,将银票揣好,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福禄看着他的背影,手指轻轻在金票上敲打着,随后起身去了正殿。张明华正拿着针线做着刺绣,见他进来,仅是瞥了一眼,注意力又放在了绣布上。 福禄挥手让人退下,这才将他与杨清宁的话复述了一遍。 “永寿侯府?”张明华将针别在绣布上,笑着说道:“这般说来,那与丽妃偷情的人就是陈钰?” 福禄点点头,“十有八九。” “呵呵。”张明华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说道:“看来是天助我也,若是运筹得当,能除掉两个眼中钉。” “娘娘,这还多亏了小宁子。”福禄不忘提醒道。 张明华含笑地看着他,“你跟随本宫这么多年,罕见对谁如此上心,看来你倒是挺喜欢他。” “奴才也是看他能为娘娘所用,这才另眼相待。” 也不知为何,福禄看到杨清宁就好似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才愿意给他机会。 “确实是个人才。”张明华点点头,道:“不过越是聪明之人,越是危险,不能亏待,也不能太过放任,这其中的度,你还得好好把握。” “娘娘放心,奴才心中有数。” “你去吧,好好安排,这次我们务必一网打尽。” “是,娘娘,奴才告退。”福禄躬身退出大殿。 杨清宁从坤和宫出来,一瘸一拐地往东宫走,虽然没伤到骨头,膝盖依旧是一动就疼,正想着要怎么瞒着凌南玉,不曾想冤家路窄,撞上了徐珍儿的车架。 杨清宁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本想蒙混过关,哪知被人一眼便认了出来。 “咦,这不是东宫的管事公公小宁子吗?”红棠出声说道,语气怎么听都有些阴阳怪气。 杨清宁在心里哀叹一声,随即打招呼道:“红棠姑娘好久不见。” 红棠讥诮地撇撇嘴,“公公如今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您这声‘姑娘’,红棠可担不起。” 杨清宁苦笑着告饶道:“红棠姑娘饶了奴才吧,咱们做奴才的都不容易。” “谁跟你论‘咱’……” “红棠。”徐珍儿打断红棠的话,让绿萼掀开车帘,看向杨清宁,问道:“听说你最近在查秦流被害一案?” 杨清宁老老实实地点头,“回娘娘,奴才确实在调查此案。” 此事稍一打听就知道,杨清宁没必要隐瞒。 “秦流被害一事,闹得宫里人心惶惶,确实该好好查一查。只是宫中那么多人,为何单单挑中了你?”徐珍儿这话说的有几分意味深长。 杨清宁听得真切,“厂公看重,奴才理当尽心竭力。” “那你最近可查到了什么?” “这个……”杨清宁为难地说道:“厂公有令,有关案情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还请丽妃娘娘恕罪。” 红棠俏脸一寒,厉声喝道:“放肆!” 徐珍儿摆摆手,阻止红棠继续说,“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不过是抛出来的弃子,好自为之吧。” 见车帘放下,杨清宁不禁松了口气,“多谢丽妃娘娘体谅。” 车架缓缓启动,红棠瞪了杨清宁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徐珍儿方才那番话,挑拨的意味十分明显,杨清宁不可能听不出来,他也有过怀疑,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知道面前是个陷阱,他也得往下跳,否则连做弃子的资格都会丧失。 待车架走远,杨清宁忍着疼,从地上站了起来,心中不禁一阵苦笑,还是尽快回宫吧,这膝盖再这么跪下去,非得伤上加伤不可。 当杨清宁走进东宫宫门时,不禁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他这两日游走在各方势力中间,看似游刃有余,神情自若,其实心里十分紧张,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甚至是脸上所外放的表情,都是他精心设计,所以才会达到他理想的效果。 累,十分累,来自灵魂深处的疲倦,他真想趴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他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做了,回到自己的卧房,倒头就睡,睡饱睡足了,才醒过来。 杨清宁睁开眼睛,看着床帐醒了会儿神,正要坐起身,感觉毯子被什么压着,他转头看过去,竟发现凌南玉蜷缩在他身边。 许是他动作有些大,惊醒了睡梦中的凌南玉,他睡眼朦胧地看向杨清宁,软软地问道:“小宁子,怎么了?” “殿下,您怎么来奴才卧房了?” “他们说小宁子回来了,还受了伤,我就过来了,然后就看见小宁子在睡,看着看着我也困了,就睡了。”凌南玉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 杨清宁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外面是黑的,具体什么时辰不清楚,“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午睡之后。”凌南玉说着,打了个哈欠,一双杏眼顿时亮晶晶的,有泪光闪烁。 杨清宁起身下床,却忘了膝盖有伤,疼得他‘哎呦’一声,连忙又坐了回去。 凌南玉被吓了一跳,这下彻底醒了,担忧地问道:“小宁子,你怎么样,到底伤在何处?” 杨清宁卷起裤腿,露出了肿胀的膝盖,青紫色变成了黑色,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凌南玉见状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道:“是谁伤的小宁子?” 杨清宁见状连忙安慰道:“殿下可不许掉金豆子,奴才就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刚才就是忘了这茬,起得猛了。” 凌南玉伸出小手想摸一摸,却有害怕弄疼杨清宁,两眼含泪地看着他,道:“小宁子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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