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水里是有怨气?” 赵小鲤能察觉到鬼怪,没见到水就判断出源头,说明水里肯定有能够让他感知到的怨气。 “是的。” “我没来之前,镇子里水就有怨气,我来了后的几个月里还越来越重。” “我现在下山去,都是自己带水,从来不敢喝镇上的水。” “知道原因吗?” “我不知道。”赵小鲤犹豫了下,“师父他们应该知道,但我不敢问,也不敢提。” 隐京派的所有人都待他很好,他们不愿意说,赵小鲤作为一个连道号都没有的小弟子难以过问。 “我知道了。” 问荇打开竹筒想要嗅闻气味,却被赵小鲤慌忙拦住。 “不能闻,这水闻了容易不舒服,据说镇里都有鸡鸭生病了。” 想起那天闻到的气味的确让人不适,问荇只得搁下竹筒,专心投入到修缮竹屋里去。 不方便找工匠给他们添了些麻烦,但经过三人两日的忙碌,现在竹屋破损的边角都已经勉强搭好,昨天也已经添了更多的柜子。 再修好窗搭好窗,把灶台重新建一建,竹屋就能达到可以住人的水平。 他本想着回家后想办法修窗,谁知道柳连鹊早上只是说试一试,结果现在已经把最大的一扇窗修得七七八八。 “夫郎连搭窗都这么厉害。” “书上见过,所以试了下。”忙了三个多时辰能有回报,柳连鹊语中带了欣慰。 “真能够修好窗户是意外之喜。” 问荇出去了三个时辰,原本灰扑扑的室内又干净了几分。他拿过多余的竹枝笤帚,将泼在地上的水又刷了遍,随后用布一寸寸清理死角。 “柳少爷和小舅舅真细心。”赵小鲤忍不住赞叹。 他们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大半都邋邋遢遢,问荇清醒过来后反倒是特别细巧,也对过日子毫不含糊。 竹子沾水易发霉,但灵山的灵气却让这间潮湿废弃多年的竹屋里里外外被清洗过,仍然没发现一处霉斑。 “是想糊窗纸还是修吊搭?” 柳连鹊暂时用随身带的纸糊住了窗,免得屋里的景象过于一览无余,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问荇立刻做了选择:“装吊搭安全,毕竟是山里有野兽。” “我量好尺寸,明天就去找镇里的木匠定木板。” 糊窗纸听着简单,但其实不是随便找张宣纸就行,得用原本就柔韧的纸拿几种油泡过几道工序,才不会变得一捅就破,而且防水防虫。 可哪怕是足够结实防水的纸,也比不过厚木板有安全感,而且厚木板只需要一个灵活的吊搭,就能够随意开合取下。 问荇用新买的标尺测着尺寸。 旁边,柳连鹊同赵小鲤往昨天搬来的木架子上分笔墨纸砚和日常用的工具。 柳连鹊体力跟不上,累了就停下歇息,歇息之余给赵小鲤教几个字。 赵小鲤不是毛手毛脚的糙汉,也学字学得认真,瞧着柳连鹊的目光中满是倾慕。 他要是能有柳少爷这么厉害就好了! “已经快要申时,你这会要在门里吃饭。” 柳连鹊还没教他第四个字,赵小鲤就被量好屋里尺寸的问荇找借口送回隐京门去。 “柳少爷,明早我再来!” 赵小鲤恋恋不舍同柳连鹊道别,等到柳连鹊同他告别,才朝着问荇招手。 “小舅舅,我走了。” 柳连鹊等到赵小鲤彻底不见,才好整以暇看向问荇:“莫不是故意的?” “没有。”问荇搬着搭得摇摇欲坠的藤凳,一个个摆在地上,理直气壮道。 “我是他舅舅,现在时候到了,就得让他回去吃饭。” 柳连鹊失笑:“别闹,小鲤是个哥儿。” 其实之前这么看他的哥儿不少,都没什么别的心思,他也早就习惯了。 而且之前在江安镇,问荇对他同谁打交道都态度平和,现在倒是愈发黏起人。 咚。 最后一个藤凳重重墩在地上,摇晃了两下,问荇不满地看向他,面上微微嗔怒。 “你叫他小鲤,都从来没这么叫过我。” “阿荇。” 柳连鹊想去碰他,问荇倒是没躲的意思,反倒是微微往他身边凑了凑,轻轻哼了声。 柳连鹊会意,微微红了脸,在他颊边亲下。 “别生气了。”他低声道,“他是小辈,我叫小辈都这么喊。” “我才没气,是长生拜托我要看着赵小鲤回去吃饭,所以我才让他走的。” 讨了便宜,问荇终于不卖关子。 和赵小鲤吃醋?他还没幼稚到那种地步。 虽然差他走,的确有些私心在。 柳连鹊愣了下:“他不爱吃饭吗?” “他不是不爱吃,是之前吃不上,所以现在太喜欢吃了。”问荇正色,“他们修道讲究淡口腹之欲,担心你留他吃饭,他吃得太多。” 柳连鹊沉默片刻,生出来些心虚。 “他之前如此困苦,略微多吃也无伤大雅。” 问荇似笑非笑:“我就知道夫郎狠不下心,所以只能我来做恶人。” “在我见到你给他塞糖的时候,我也没多拦着你。” 柳连鹊沉默地盯着他。 “好吧,我什么也没看见。” 问荇从善如流地改口:“什么今早给他塞糖,昨晚请他吃糖馒头,还让我带山楂糕来,我通通都没看见。” “一定是夫郎突然转性喜欢吃山楂糕,不是夫郎想要偷偷喂给别的哥儿,对吧?” 还是赵小鲤性子单纯不会遮掩,要是遇着精点的哥儿,还不至于每次偷吃都被他抓住。 “下次不给他多吃。” 柳连鹊败下阵来:“吃太多确实对身体不好。” “走吧,我们去山下吃晚饭。” 客栈里的房还留着,这里暂时住不来人,他们晚上要去客栈休息。 问荇自然而然抓住柳连鹊的手:“我打听到有家店的云吞很好吃,而且一大碗才六文钱。” 没了赵小鲤在,和柳连鹊亲近起来方便多了。 “这里云吞都不贵,我昨天看见镇西有家一碗五文。”柳连鹊任由他带着走,一路出了门。 他很喜欢吃馄饨,之前很少注意几文钱的吃食价格差在哪,但发觉到问荇连一文钱都喜欢比,也跟着他开始留意。 “可那家据说不好吃,馅儿特别少。” 他们走在山路上,山脚下的小镇尽收眼底。 脚下的道路越来越宽敞,问荇指着不远处的一隅,瞳里映着光:“我想待会去那儿吃馄饨,吃好馄饨去吃凉粉,吃完散会步再回去歇息。” “天冷,凉粉过几日再吃。”柳连鹊不赞同,“我早上听你声音哑了。” “也行,那就换成热的绿豆汤。” 问荇不在意饭后吃什么,他只是想同柳连鹊一起闲逛,消磨些时间。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想着越快布置越好,但有人在身边,偶尔慢几个时辰似乎更好。 猝不及防,他手里多个了纸包。 “给你吃。”柳连鹊若无其事收回手。 “肯定是给赵小鲤的山楂糕,我才不吃……” 虽然这么说着,问荇还是打开了纸包。 里头没有山楂糕,而是一块做工简单的绿豆糕。绿豆糕是歪歪斜斜的方形,没有花里胡哨的花纹,散发着淡淡清香。 “早上趁着你在煎药我去客栈旁边买的。” 柳连鹊温声道:“小时候经常吃绿豆糕,所以想给你也尝尝味道。” “不是给小鲤的山楂糕,山楂糕已经被我已经吃了。” “对不起。”问荇抓着他的肩膀,揽住了他卖乖。 “我刚才瞎说的。”他讪讪道。 “没事。”柳连鹊失笑。 “我知道。” 他知道问荇不是要气他,所以也不会生气。 问荇小心翼翼剥开放绿豆糕的布包,掰下绿豆糕的一角。 断面处的绿豆粉纷纷扬扬落在布上,像下了雪。 “所以那块山楂糕好吃吗?” 问荇边吃着绿豆糕边问。 “有些酸。” 柳连鹊实话实说。 要是同问荇说好吃,明天床头估计全是五文钱三个的山楂糕了。 他喜欢清淡的甜味,要不是山楂糕是问荇买的,他未必能吃完那一整块又酸又甜的糕点。 还剩下的绿豆糕微微抖动,脆弱的边角就快要散开。 “悠着点。”柳连鹊瞧着笑得眉眼弯弯的问荇,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是想到什么了?” 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 “只是下次那卖山楂糕的要还说好吃,我肯定不理他。” 问荇掰下小块绿豆糕递给柳连鹊:“尝尝,夫郎买的绿豆糕很好吃。” 柳连鹊借着他的手,微凉的绿豆糕滑入喉咙,他却心思不在此处,更没能尝出味道好坏。 “嗯,好吃。” 隐约传来人声,走过隐世门派与红尘的交界线,他们再次回到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 是夜。 “真要现在去查水源?” 柳连鹊飘在问荇身后,对他的举动不甚赞同。 三更半夜街上早就没了人,洒在地上的水也都结了冰,问荇却提着灯笼在外游荡。 “说实话,康瑞现在莫名冒出怨气,我心里没底。” 四周也没别人,问荇坦白地告诉了柳连鹊:“灵山里虽然现在全是灵气被隔绝在外,可如果怨气继续增加,难免不会波及到灵山。” 甚至波及到别的镇,别的县都没准。 更糟糕的是长生的师门在逃避眼下康瑞镇出现的棘手事态,所以他们只能自己出来查。 但今晚只是出来探情况,柳连鹊容易被怨气影响,问荇自然不会贸然涉险。 柳连鹊不再阻拦他,而是闭上眼睛感知周围。 良久后他睁开眼,指向灵山的反方向。 “怨气最重的是那处。” 问荇看向前方,黑漆漆的道路,旁边全是树木。他依照柳连鹊的话快步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口井。 柳连鹊神色凝重地看了眼怨气冲天的井口,问荇责缓缓停在脚步。 “不能往前了。” 透过层层叠叠路边的古木,问荇看得分明,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山。 山是最容易招阴的,而且附近还有水井,再往前走,不能保证柳连鹊的灵体不会出现异状。 “怨气的源头未必来源于镇子,可能来源于山里,过几日再同当地人打听打听,这座山有没有什么传说。” 柳连鹊的夜视能力好,自然也看见了那座山。 “走。” 他带着问荇从原路返回,两人心照不宣地绕开散发着怨气的溪道、水井,可心底都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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