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同伴眼睛越瞪越大:“稀罕事,这地都空了有些年头了,他不会真要开垦坟头地吧!” “这谁敢吃…” 农户们满脸狐疑,越走越远。 问荇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也明白许多人迷信,哪怕地已经不是紧挨着坟头,还是在背后论是非。人就是如此,因为自家不是坟头地,所以会对种坟头地的人有偏见。 无所谓,他堂堂正正挣良心钱,又没吃他们大米。 只希望没人来找他麻烦才好,否则… “大人,你吩咐就好!” 三个兵卒站成一排,雄赳赳气昂昂:“我们一定把过来捣乱的人全都吓出去!” “往后你们的任务…可就非常伟大了。” 问荇咳嗽了两声,进宝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得,问大人又要开始搞激励那套了,大头兵就是好骗。 “以前是两亩地,现在是九亩地。”问荇笑意吟吟,掷地有声,“这九亩地的成败,全掌握在你们手中。” “好!!!!” 进宝默默捂住耳朵。 大人真的非常可怕! 三个鬼各就各位开始警戒,进宝也把清心经遛回家了,问荇脑子停下来后,反倒因为今天思虑太多,隐约开始犯疼。 什么研发新品开垦新地游说鬼魂,都没有和柳连鹊交代事情麻烦。 他倒不是担心柳连鹊就和电视剧里那些儒生一样,一头撞在蟠龙柱上以死明志。 他担心柳连鹊直接晕过去,或者变成邪祟把他手撕当点心。 “夫郎。” 问荇推开门,柳连鹊依旧是坐在桌边读书,清隽的脸上神色淡淡,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 可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回来了?” 柳连鹊表情很镇定,但他不擅长掩盖情绪。 问荇轻松就可以察觉到他极力忍着什么,就差临门一脚宣之于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清嗓子)我们要把种地事业做大做强。 三鬼:好!!! 进宝:…柳大人怎么看? 鹊鹊:农为国本,踏实肯干,甚好。 进宝:你确定他踏实吗!!!!
第28章 魂魄未散 “回来就好。” 柳连鹊比平时更安静了,手藏在袖口松了又紧。 “今天挺顺,去翻了下地,后面就可以多种些菜了。”问荇自顾自开口。 “掌柜给了我些很好的种子,咱们这不常见,这几天也一起种下去。” 柳连鹊点头,欲言又止:“嗯。”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柳连鹊愣了下,一时间屋里陷入寂静。 时间分秒流过,终于,他轻叹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他语调有些不确定,平时清朗的声音也柔下三分,还有些微哑。 “你不问怎么知道。”问荇眼睛被烛火照得发亮。 “至少今晚,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柳连鹊深吸了一口气:“那我问了。” 他抓起桌上的草编兔子:“第一个问题。” “这草编是你何时送过来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柳连鹊皱着眉:“我近几日多次想仔细去想,可还是只记得’你送我’这件事,却不知道这事的细节,就好像…”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我的记忆。 问荇烧狗尾草的时候刚好血玉要失效,所以柳连鹊没这段记忆。 “记得有天你和我要账本吗?就那天往后一天。”问荇答得飞快。 “只是不知道你是哪天收到的。” “好。”柳连鹊心下了然,沉吟片刻,垂眸接着问。 “第二个问题。” “我的头疼和虚弱,是不是压根并非疾病?” 问荇喉咙有些干,柳连鹊实在是太聪明了:“是。” 一阵安静,只有烛火跳动。 “第三个。”青衣书生紧紧攥着手里的经卷,俊秀的脸上犹疑中还难得露出些许称得上恐惧的表情,他觉得荒谬,又细想合理。 “我还…活着吗?” 问荇知道瞒不住了,沉默了会,开口道:“怎么想问这个?” “我自小体弱,怎么调理都不见好转,前几年病得愈发严重。” “可成亲后这些天时来运转,一切都好得过头了,分家后困苦点不算什么,读书人一箪食,一瓢饮也没什么不好。” 柳连鹊声音颤抖,身边隐隐冒出黑气。 “可我现在感觉,压根不是日子太好,而是我根本就已经死在了月前那场大病里。” “一开始觉得这想法很荒谬,可现在仔细想想,我的一切都经不起推敲,我的记忆,才是真的荒谬。” “至少我是真的。” 问荇发觉到他情绪无法自控,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崩溃,及时打断了他。 “你遇到的事情里,关于我的事,全是真的。” 柳连鹊成了邪祟,一切记忆被血玉伪造。他以为自己只是分了家,和赘婿离开柳家去了村里,日子没来由地有些苦。好在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丈夫靠谱,不用多操心家里的事和扶不上墙的弟弟。 可细想下来,人死灯灭,剩下的只有问荇。 “我知道你是真的,这些时日至少还有真事在,所以我愿意面对全部的真相。”柳连鹊勉强笑了下。 “所以我猜对了,是么?” 如果没有问荇,他孑然一身,每日读死前读过的最后那些书,半月固定发作一次痛苦,那血玉的幻觉就算被轻易拆穿,他也需要些时日面对。 是问荇极力支撑起这个家,成为蒙着雾的幻觉里仅剩的真实,让他有了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我遇到你那天,你咳得很厉害,窗外下着大雨。” 问荇当时亲眼看着柳连鹊眼里的光慢慢熄灭,生命力渐渐被死亡抽离。他答非所问,因为知道柳连鹊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是这么早,我就知道。” 柳连鹊轻吁了口气,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茫然。 “我不愿说你死了。” 问荇定定看着他:“算账雇劳工有你功劳,能牵上醇香楼这条线,也是你的功劳,我更是自愿同你离开柳家。” “人死灯灭,是人死后魂飞魄散,可你的魂魄依旧存在于世,这是天意。” “可你呢?” 问荇微愣。 “你呢?”柳连鹊转过头,眼睛有些发红,“问荇,我的魂魄还在,可肉身已经病死,你本可以抽身出去。” 毕竟他们并无夫妻之实。 “柳夫人给了我一笔钱,叫我照顾好她儿子守孝三年,我地在这,家在这,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走。” 问荇之前待的环境并不纯粹,习惯了正经起来和人谈利益,他潜意识里觉得利益绑定,更能让柳连鹊安心。 “这样…”柳连鹊垂眸,神色意味不明。 看他这样子,问荇突然感觉有些不妙,笑:“况且夫郎比我大两岁,我这人没主见没文化,还等着你给我出主意呢。” 他这话就是胡诌哄人了,饶是柳连鹊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几个心思比问荇重的十八岁少年。问荇究竟是什么性格,他都猜不透。 柳连鹊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可心里没来由,逐渐平静下来。 “这才想起来,我比夫君还大些。” 他眼底迷惘少了些许:“我在这茫然无措,倒是让你安慰我。” “我曾看过其他学派的古籍,心念山河,魂不灭于九天之中,与岁月齐寿。” 刚刚萦绕在柳连鹊身边的黑气,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散开。青衣书生依旧隽秀,不染尘埃。 “我不求与天同寿,但我未神魂寂灭,就应做该做的事。” 问荇彻底松了口气,是他多心了。 柳连鹊既然愿意开口,就肯定有心理预设,不会因不懂变通疯魔,将自己的路走死。 褪开克己复礼的外壳,柳连鹊不是死板的人,因为自幼与死亡多次擦肩,他对此甚至接受力良好。 况且他固执地爱着世间。 “夫郎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柳连鹊想得通,后面事情都好办,问荇觉得柳连鹊应该喜欢自己找些事做。 “我朝氛围宽松,不拘一格寻人才,商贾家孩子能入仕,说不定过几年哥儿也许能考科举。” “可鬼魂定是不让考了。”柳连鹊有些丧气。 “惭愧,这些年习惯读书温书,竟然想不出自己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 问荇:…… 急,夫郎太爱考公怎么办? 突然,他心念一动:“夫郎不是说教我识字吗?” “识字对我来说真不迫切,你读书多,不如教我些有用的知识,例如木工、农业、金工这类的。” 《清心经》不算科举必备的书目,加上柳连鹊刚刚提偏门学派,问荇大胆猜柳连鹊看书很杂,而且因为性格正经,还不是看黄色小话本那种看书杂。 柳家富余,那种非常金贵的学术类书籍,这位大少爷应该看过不少。 他猜对了,柳连鹊眼睛瞬间亮起:“木工书籍我倒是看过不少,农类说来惭愧,也就略微有些印象,金工我需要好好想想,只是…" “这几样没实践过,都是纸上谈兵。” “这就够了。”问荇缺的就是理论知识,“那之后只要有空闲,夫郎就给我教授这方面知识,实践我来做就行。” 他发觉在柳连鹊身边,那些幻觉产生的经卷纸笔都可以用,而且通通不要钱,只是柳连鹊消失后也会跟着消失而已。 在这个笔墨纸砚是天价的时代,居然有不要钱的纸笔。 “这样倒也好。”柳连鹊彻底镇定下来,“还有件要事,和我讲讲现在你我处境如何。” 他因为被血玉致幻,眼前都是虚幻,看不见真实的家里布局,也很苦恼。 “若非我出不去,我也想尽一份心。” “你出不去?”问荇瞳孔微缩。 “嗯。”柳连鹊叹了口气,“我本来就不喜欢出门,最近几日全然无这种心思,可今天觉得不对,发觉走到哪都是死路。” “这才发现我压根就离不开这屋子。” 他试了很多次,这表面堂皇的屋子并不大,却每次都找不到正确的路,也是他感觉到诡异的原因之一。 问荇不作声,所以说不光邪祟时的柳连鹊进不了院子,神智清明的柳连鹊也出不了屋子。 和之前想得一样,基本上可以盖棺定论,柳连鹊的出现就是和场所有关。 “别岔开话,我问你账面的事。” “……嗯。”问荇表情闪躲,“也挺好。” “挺好?” 柳连鹊凉凉道:“问荇,我好歹出身商贾家,你别想在这处来蒙我。” “好吧,其实一般般。”问荇赶紧改口。
332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