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柳携鹰若是出来,能想办法抽走他魂魄吗?” 问荇眼瞅着时机成熟,询问长生。 “可以。”长生赶忙答。 柳携鹰魂魄不稳,抽走一魂一魄轻而易举。 虽然抽魂魄是平时不便于用的阴损招,但眼下不是介怀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血玉的安抚收效甚微,黑色的怨气凝聚成实体,束缚柳携鹰的布条尽数崩裂。 柳携鹰盯着柳连鹊看,眼中的怨毒也要凝聚成实体。 “凭什么,你为什么还没有死?”他目呲欲裂。 问荇发现柳连鹊脸上不再是邪祟惯有的冷漠模样,他的情绪渐渐有了起伏,就像逐渐化开的冻土。 柳连鹊声音不轻不重。 “柳携鹰,我自认对你问心无愧。” “你却自始至终希望我死。” “我当然希望你死。”柳携鹰又哭又笑,呜呜咽咽道,“怎么,又要说对我失望,又要拿那些规矩压我是不是?” 他以为会看到柳连鹊难过气愤的模样,可柳连鹊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极度的恨意充斥着他的大脑,在恨意的间隙,柳携鹰突然感觉到心慌和无助。 不是这样的,柳连鹊应当拿他没办法,应当被他气了还得帮他,应当把柳家的一切都给他。 “没有期望,谈何失望。” 柳连鹊缓步往前,眼中愈发清明。 “柳携鹰,你我间兄弟缘分尽散,你若再犯腌臜事,我不会替你收场,你若图我该得的那份田产,我不会让你三尺地。” “你若动于我要紧的人,我们便是仇敌,不死不休。”
第203章 以命相胁 柳携鹰剧烈地喘着气,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 分明柳连鹊说了往后不管他,可他反倒是又委屈又生气。 他怎么能不帮衬他,凭什么和他争? 娘喜欢他,他又是真的男子,柳连鹊就该也顺着他,还想和他对着干! “鹰儿,娘求求你,别再往前走了。” 柳夫人死死拽住柳携鹰,近乎哀求道。 问荇不关心这母子俩的亲情戏,他更担心柳连鹊看了不舒服。 “夫郎,什么时候醒的?”他歪了歪头,试图转移柳连鹊的注意。 “就在方才。” 柳连鹊眼中已变回茶色,他没再管受到过大刺激而失控崩溃的柳携鹰,淡淡收回视线:“他们说要我一魂一魄的时候。” 两人交谈间,柳携鹰彻底失去桎梏,跌跌撞撞冲向问荇和柳连鹊。 只要杀了这两人就好了。 心头有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 “来人,拦住二少爷!” 可没人回应柳夫人,下人们都鹌鹑般死死低着头。 柳携鹰平时下手就没轻没重,眼下又犯了疯病,上去拦着他就是送死。 “拦住二少爷的重重有赏,赏三两黄金。” 听到黄金,这才有下人愿意动弹,可他们犹犹豫豫看了眼周身缠绕着风的问荇,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 人群窸窸窣窣了一阵,又安静下来。 金子银子没了能再挣,命没了就真没了。 尤其是有两个莽夫冲上前去,被发疯暴怒的柳携鹰直接摔在墙上摔断筋骨后,更是没人敢起动柳携鹰的心思。 柳携鹰越跑越快,发疯似得扑向问荇。 “就是现在。” 风及时将柳携鹰拦在离问荇三米开外,趁着柳携鹰拼命挣扎,鸽子飞掠而出,羽翼上流过淡蓝色的光。 见势不妙,柳携鹰想要抽身逃跑,几团颜色各异的鬼火狠狠缠住他的四肢,最亮的一团钳住他的脖颈。 “坏东西。”邪祟越勒越紧,直勒得柳携鹰两眼翻白,嗬嗬地呜咽。 童声恶狠狠道:“叫你欺负人。” 淡蓝色灵气从柳携鹰的颅顶灌入,随后牵引起一缕黑气。 柳携鹰的双目爆突,痛苦地挣扎着,宛如条濒死的鱼。 能发挥的实力有限,长生丝毫不敢松懈,拼尽全力同柳携鹰拉锯。 “鹰儿!” 柳夫人不顾裙摆脏污,就要上前护住柳连鹊,可邪祟小鬼们组成的防线自难让她轻易破开。 一道祟气扑向她,毫不留情在她脸颊上割出了口子。 进宝他们动起手没轻重,问荇将她拉到旁边,反倒被指甲狠狠划伤了手背。 “柳夫人,给自己留些体面,你在允许那妖道动连鹊前,早该意识到有今天。” 柳夫人反抗得太厉害,问荇只得松开手,任由柳夫人阴着脸扑上前去。 他对柳夫人并无半分好感,要不是担心柳连鹊难过,他连顺手拉一把都懒得做。 眼见着柳携鹰七窍中都溢出黑气,看动作又要接着挣扎得厉害,长生的动作开始停顿,问荇也上前去帮忙钳住他。 柳连鹊轻抬起手,毫不留情用风再次锁住柳携鹰的四肢。 柳携鹰混浊的眼珠子僵硬转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柳连鹊。 直到柳携鹰挣扎的没了力气,柳连鹊才松开手来。 一阵风掠过,将被怨气伤得满手是血的柳夫人弹开。 柳夫人坐在地上,空荡荡的前面渐渐浮出个清俊男子。 “鹊儿……”她抬起头喃喃道。 柳连鹊神色复杂,撩起下摆,直直跪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银色的鬼火急得在柳携鹰脖子上转圈圈,勒得他差点没气。 “柳大人,她这么对你,你怎么还跪她!” 柳连鹊看着柳夫人,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您向来看中您的手,平日连冰水都不会碰。” “娘,珍惜下身子吧,再这样,怕是咳疾真难医好了。” 柳夫人眼圈渐渐红了,可张开嘴来,却不知如此狼狈的自己能说些什么,反倒是让冷风灌得重重咳嗽了两声。 她失身间,柳连鹊已经起身,脸上恢复了平淡模样。 “我这前二十年,自认为柳家耗尽心血。” “今日是最后一次了。” 他声音很轻,却撞得柳夫人心口生疼。 谁都清楚柳连鹊的意思,他是最后一次再以儿子的身份关心她。 他拼尽全力还着生恩养恩,到头来是家人害他,母亲弃他。 问荇默默站在他身旁,不插手他做的任何事。 从今往后,那个为柳家鞠躬尽瘁,被柳携鹰气得咳血,分明早慧明达,却甘愿为血亲装糊涂的柳连鹊彻底不在了。 柳家的未来尚不可知,但柳连鹊定会迎来新生。 “把我的肉身还给我,我让问荇归还柳携鹰的三魂七魄。” 柳连鹊的口吻陌生得可怕,就和他平日同外人谈生意时别无二致。 不远处传来柳携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会听你的吗?”柳夫人无力地垂下头。 “只要连鹊让我放人,我绝不含糊。” 问荇攥住柳连鹊的手:“我都听他的。” “你要帮着外人。” 柳夫人僵硬地喃喃自语。 “是柳携鹰把我当仇人在先。” 柳连鹊看向身畔的问荇,眼中流露出温柔:“他不是我的外人。” 柳夫人也很清楚眼下该做什么抉择,倒不如说问荇有勇气一路冲到柳携鹰门口的时候,她就预感到了结局。 打从上次试探过问荇后,她鲜少轻视过问荇,却轻视了柳连鹊与他的缘分。 本想用他们契合的八字让他们纠缠牵制,借问荇当柳连鹊魂魄的落点。 却没想到纠缠在一起的是姻缘线,让两个原本萍水相逢的人紧紧相连。 说什么都无用了。 她出身商贾家,明白凡是博弈皆有输赢,种下的因没结出想要的果,就该把损失降到最低。 “我带你……” 她话未说完,长生猛地刹住手,将收集到的魂魄凝聚成混浊的光团。 “当心!” 一阵铺天的怨气突然席卷而来,震得小鬼们四散落在地上。 长生受到的影响最重,鸽子将魂魄抛出,从天上直直坠落,柳连鹊托起阵风,护着他没粉身碎骨。 但长生还是晕了过去。 问荇眼疾手快,接过长生手中柳携鹰的魂魄。 “他来了。” 柳夫人的声音带了强烈的恐惧。 怨气凝聚成实体,变成了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长明比之前更强了,连进宝都被压在地上不得动弹,柳连鹊虽然还能维持人形,但脸色也骤然变差。 “鲁灼衣。” 他直呼柳夫人的名字,蒙着层雾的声音飘荡在院子里:“我要来取我该拿的一魂一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莫不是觉得我没能助柳家转运,想要反悔?” 柳夫人跪在地上,勉强还能维持住镇定:“劳烦道长再宽限些时候。” “宽限?” 一阵怨气把柳夫人震得节节后退,长明冷笑:“怕是你压根对付不了柳连鹊吧?” 他身边的怨气发出桀桀笑声,听着让进宝都心底发寒。 “别忘了,你和你儿子的命……” 借着空当,问荇压低声:“连鹊,我知道你的躯壳存在何处,你去寻你的肉身,我拖住长明。” 长明急眼后会干出什么事,谁也不清楚。 而且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夫郎,相信我。” 他看柳连鹊脸上带着担忧,笑着又重复了次。 “信我,没时间了。” “唔……”进宝挣扎着变回人形,却被长明当即发现,他正欲抬手将起身的进宝压回去,施术的动作凝滞住了。 青绿色的风骤然吹散朝问荇笼罩而来的怨气,柳连鹊化为刺目的光,义无反顾朝着囹圄之外冲去。 长明脸色骤然阴沉。 他怎么也想不到柳连鹊居然有胆子破开重重怨气,他印象中的柳连鹊素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 一旦柳连鹊回到躯壳,阵法俱破,柳连鹊心性坚定,魂魄稳固后,他也再难拿到那一魂一魄。 长明无心与柳夫人多做纠缠,掀起怨气欲追赶柳连鹊。 “别动。” 问荇张开手,悬浮在他掌心的,正是柳携鹰夹杂着怨气的一魂半魄。 长生的术法没来得及完成,但也完成了大半。 怨气对人的影响渐渐显现,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但依旧稳稳当当拖着污浊的魂魄。 柳携鹰就倒在他身后,简直不堪一击。 问荇另只手抽出刀来,抵住柳携鹰的脖子,柳夫人受了伤,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 “别去追柳连鹊。” 他转动刀柄,压在柳携鹰的喉结上。 “你要的远不止柳连鹊的魂魄,还有柳携鹰的魂魄。” 怨气骤然加到问荇身上,他吐出口血水,眼中毫无惧色,用尽仅剩的力气缓缓挟着柳携鹰往院子外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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