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问荇简单兑水吃了点干粮,随后躺在床上休息。 他依旧睡得浅,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但柳连鹊今晚还是进了他的梦里。 眼前景象模模糊糊,他看不清柳连鹊的动作,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似乎还混杂着桃花香。 柳连鹊微微张着唇,说了些听不清的话,随后蜷缩起来,沉沉睡去。 …… “小哥,你再具体说说,是想要怎样的香?” 香铺掌柜十分费解。 这少年郎说想要桃花香,可桃花香递给他,他又似乎不太满意。 问荇只道:“我不懂香,掌柜的再给我挑几支看看吧。” 毕竟是县里的掌柜,他对客人挑挑拣拣最后不买都已经习惯了,耐心给问荇介绍下面一种。 香铺里各色香味厮混在一起,问荇却没闻到一丝夜晚闻到的香气。 最接近的就是桃花香和墨香味,可总是差了点意思。 也算是意料内的结果,可问荇略有遗憾。 漓县的香铺比江安镇的香铺货品好些,可惜柳连鹊不喜欢这些香味。 他买了几支布衣家女子喜欢的桂香,到时候捎带给醇香楼的女帮工们,算是答谢她们照顾问丁。 再买了几支烈香捎带给祝澈,他抱怨家后院的血腥味盖不掉已有许久。 “好嘞!” 这香不像给娘子买的,也不像给自己买的。 香铺掌柜摸不着头脑,但乐颠颠收了六十文钱,给他把香包得严严实实。 县里就连种子的品种都比镇里花,而且有些镇里少见的种子居然价格也更便宜。 什么甜瓜、白薯不必多说,还有些西域之类地方来的番瓜和葡萄,只可惜都不好种植,许多还要有架藤子搭梯子的本事,所以问荇只能作罢,花低价买了些最好上手的黄瓜、砍瓜种子,种出来的果子量大管饱。 甚至有摊位卖用以观赏的迎春、凤仙种子,更贵的还有牡丹、腊梅的花苗。 “小兄弟,来看见我们家花苗?”小贩热情地招呼着来往路人,“都特别好,来年开春就能开花。” 可问荇仔细多看了几眼,就知道花苗很难栽活。 他和黄参还有柳连鹊的书学了些栽培种植的知识,很多花苗运送不当,表面上生气勃勃,根系都已经磕碰受损,再加上换土移植,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 而且秋冬可不是适合移栽的季节。 在当下这时代,想要去完整地移栽观赏花卉,无疑是种精细活。 但铺子里凤仙花的种子很便宜,而且颗颗瞧着饱满,问荇心血来潮花了三文买一小袋子,回去可以试着在院子里种一种。 再往里走,问荇又买了些芸豆、丝瓜、青辣椒的种子,看着天色差不多变暗,寻常菜种买的量不大价格和镇里差不多,清点下货便打道回府了。 豆腐坊离柳家要两个时辰脚程,他在柳家待得时间又短,现在气色转好都和在柳家那会不一样了,不用太担心走在街上被认出来。 他白天就出门上街,晚上待在豆腐坊听爷俩吹吹牛,说些漓县的事。 “谢韵?那女娃有本事,虽然性格是彪了些,但她干正事啊。” “她爹娘也都疼她,县里官老爷们本来不想让她掺和,她就是有本事掺和进来。” 高手在民间,尤其是收集八卦的高手就藏在布衣百姓里。 朱六和朱聪就是两个。 谢韵的爹娘都是出身,爹是个好官因为心直口快得罪了京城的人,被左迁到了富庶县里当县丞,所以县令也重视这县丞三分。 谢韵十四岁来到漓县,十六岁时头次拒绝掉门当户对的亲事,往后就想尽办法帮她爹排忧解难,之前饥荒赈灾,还给县里想了好些主意。 漓县县令年纪大了只等安稳告老还乡,急需个能帮忙的青壮劳力,所以抗拒过几次后对谢韵睁只眼闭只眼,后边甚至默许了她管束县衙里的人。 四年多过去她依旧未婚,性格愈发老练凌厉,时不时有人来说亲,甚至有些男的眼馋她身家想要入赘,可每次都被她回绝。 “厉害的丫头。” 老坊主如此评价。 “若不是她爹那几年出了事,她好歹也能进京做个女官。” “造化弄人。” 问荇不语,默默喝了碗豆浆。 “嘶啊!!!” 门外的毛驴突然开始剧烈地叫唤,还打着响鼻。 朱聪赶忙起身,有些不耐烦:“它这是又怎么了?” 经常和牲畜打交道的问荇察觉到怪异。 驴叫声不似馋他干粮那天舒缓,倒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才会被吓到。 “我随你去。” 他起身跟上朱聪:“驴着急了一个人拉不住。” 朱聪犹豫了下,点头同意。 问荇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推开门,看到的是惊心动魄,让人血涌上脑门的一幕。 “阿嗯————” 驴子不停地撂蹄子喘粗气,已经要把绑着他的麻绳挣断。 幸亏这是条小路没人经过,不然如果在闹市里驴蹄子过去,能把人五脏六腑都踢得移开位置。 “糟了,绳子肯定没绑结实。”朱聪又急又悔。 他家驴子虽然嘴馋,但在其他地方素来很老实,所以他就放松了警惕。 绳子裂口越来越大,转瞬间便被崩断。 “快,拉绳子!” 问荇飞快拉住缰绳,努力往驴头的方向拖,手臂上青筋脉络凸起,曲膝避开驴子毫无章法乱踢出的蹄子。 朱聪回过神来,顾不得查清驴子受惊因何而起,也拉住缰绳努力往前拖。 一片慌乱和黑暗中,问荇敏锐地捕捉到了丝马蹄飞踏的声音。 是有人纵马惊扰到驴子吗? 由于忌惮驴蹄,两人无暇顾及其他,吃力地与驴子僵持。 “我来!” 一声吼传出,一个男人急匆匆从暗巷里,刚刚马蹄声传出的地方跑来。 他不说话倒还好,一说弄得原本力竭的驴子受惊又开始摇头晃脑。 问荇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这是哪来的莽夫,倒不如不出现来得好。 “把绳子绑回木桩上。” 磨损的绳子断裂成两截,但拴在驴脖子上的那截更长,还能够把驴子绑回去。 没磨损过的麻绳,驴子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 新来的男人脑子不好使,蛮劲儿倒是挺大,驴子本来也不是熊或者老虎,长得再壮硕力气也终究有限。 三人终于将绳子拖拽过来,问荇松开手,飞快地在木桩上打了个越挣越紧的死结。 三人片刻不敢停下,立马远离驴子,让它自己渐渐平复下来。 驴子又挣扎嘶叫了会,渐渐没了声响。 “谢谢你啊,问小兄弟。”朱聪靠在墙根大口大口喘气,庆幸刚才问荇反应够快跟出来。 “还有这位……” 他眼角余光看向冲出来的男人,不知怎么称呼更好。 男人衣着华贵,腰间别了银扣,手上还戴着个玉扳指。 瞧着是富家子弟,可衣品不敢恭维,行为举止还似市井顽徒。 “别谢他了。”问荇压低声音同朱聪道。 差点被驴蹄子伺候,他没心情替这纨绔瞒事。 “毕竟要不是他,驴子压根就不会脱缰。”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如果有进宝吓猛兽牲畜的本事,肯定能把驴轻松制服。 进宝:大人,你这么想我是吧……
第127章 囚于过去 朱聪看向眼前的华服公子,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嘴角扯了扯,既笑不出来,又碍于他的绣金袖口太过明晃晃,也不好直接破口骂。 幸亏富家公子哥还有些羞惭心,那张脸上表情扭曲了下,别扭地道了声抱歉。 “是,我做的事我自然认。” 他显然就是在家里被惯着久了,道歉都别别扭扭,梗着个脖子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 “不是替你们把驴子栓住了吗……” 问荇不语。 要是没眼前的纨绔再次吓驴子,恐怕他俩动作还能再快点。 “总,总之这事是我的错!” 他不自在地脚尖点着地,从腰间随意掏出来些碎银:“喏,这些够不够?” 朱聪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就给银子了? “今天就剩下这么点了,要是不够,可以明天去徐府拿。” 徐云起皱了皱眉,终于下了决心。 他就知道吓到驴子一两银子还不够,可惜兄长嫌他乱花最近管着他钱,拿的那点全给酒肆了,身上只剩下这些。 若是再去拿身上玉珠子金坠子抵钱,回去又得被兄长念叨不争气。 一想到明早这两个小商贩上徐府告状他哥会是什么模样,徐云起就止不住地头大。 朱聪慌忙回过神。 其实也没人出事,哪能值一两银子,他家卖豆腐毛利要挣一两得好久,手上的碎银捏着烫手。 “拿吧。” “多谢徐公子。”问荇不卑不亢一拱手。 眼前的公子哥虽然毛手毛脚行为莽撞,但好歹有些良心在。 白送的银子不拿白不拿,更何况但凡他刚刚不在,朱聪身上多少要挂点彩。 “多,多谢徐公子。” 朱聪愣愣地接过银子,脑袋晕乎乎的,大落大起来得太突然,就像天上掉了馅饼一样。 徐云起松了口气。 看来是不打算上他家追究了。 他这才仔细看眼前两人,年纪大的那个瞧着陌生,可年岁小的这个青年,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喂,我们在哪见过吗?”他仔仔细细打量着问荇,眼中露出疑惑。 “我不认得公子。” 问荇客气又疏离:“许是您这般贵人遇到的人太多,记岔了。” “你瞧着不是读书人,怎么说话和那群酸书生一样。”徐云起撇了撇嘴,顿时没了探究的兴趣。 “我走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啊!” 他打量着两人,振振有词:“你们可看好了,我赔钱了,不能计较。” 这是哪个地主富商家的傻儿子? 问荇好笑:“好,但公子下回别在街边打马了,实在危险。” 徐云起匆匆嗯声,快步飞奔消失在夜色里,腰间环佩叮当。 “是哪家的少爷?” 问荇瞧着他腰间悬挂的玉坠,水头极好。 不知是哪家少爷出门不带家仆,自己打马遛街闹事。 “等等,他刚刚说是徐家?”朱聪回过神来。 “我知道他是谁了,是徐家那位二少爷!” “我倒是没听说过徐家,不过他家家底应当很殷实吧。” 否则也养不出二十好几对银钱毫无概念的二世祖。 “当然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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