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别担心,既然是你有非去柳家不可的理由,我这老骨头也还能拼一拼,那咱们到时候就试一次。”许掌柜长舒了一口气。 “就当我也做个梦,咱们醇香楼不光要做镇里最好的酒楼,还要做这整片最好的酒楼。” 就当是给问荇的最后一个考验。 两人谈完迎春宴又谈到经营之道,酒楼里的桌子该怎么摆,盆景有什么讲究,客人们忌讳什么,一直谈到酒楼都该关门歇业的点。 “你还要去漓县?” 问荇最主要的目的已经完成,再去似乎有些没必要。 “去。”问荇坚定。 他要把柳连鹊的信带给谢韵,要去县里见见世面,原本的计划只是少了一环,依旧要照常进行。 听闻问荇一早还要出发,许曲江也不再留他交授经商,让伙计带他去厢房里他早点休息。 问荇躺在床上,身边燃着许曲江听说他睡不好,执意要给他点的安神香。 他向来闻不惯大多数香味,可不知不觉间,却感觉安神香的香味变了。 这香味极其浅淡,里面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叶香和桃花香。 安神香是这个味道吗? 问荇突然觉得这股香味好闻又熟悉,头脑也开始昏沉起来。 …… 问荇睁开眼,窗外依旧是片夜色。 只是这木窗突然变得简陋起来,被风吹得吱吱呀呀。 床板倒是已经换过,但比讲究排场的酒楼还是差了些。 手指微微动了下,问荇却发现指节扣在另只手的指关节上。 他身边突然多出来个人,可意料之外地,问荇却不感觉恐慌。 看屋内家具陈设,他是又回到了自己家里。 “嗯……” 听到细弱的呢喃声,他瞳孔一缩,僵硬地,缓慢地侧过头去。 柳连鹊安安静静躺在右边睡得安逸,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勾起。 柳连鹊的眉眼偏冷,这么柔和放松的时候实在是罕见。 似是被他刚刚手上动作惊扰,青年不安地微动了下身子,但没被这点小插曲惊醒。 甚至攥着问荇的手攥得更紧,唯恐他抽身逃脱。 问荇:…… 就是刚刚柳连鹊动了那下,他看见柳连鹊脖子上的红痕了。 不像虫子叮的。 再看一眼。 真不像。 他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很快回过神来是自己在做梦。 奇怪。 连着两天做梦,还都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梦。 他平时也没想着要对柳连鹊动手动脚,怎么梦里边…… 问荇又看了眼柳连鹊有些肿的眼角,触电般移回目光。好巧不巧,眼尾移出他的视线,问荇却又看到自己胳膊上有几道泛红的抓痕。 柳少爷平时斯斯文文,居然还会挠人。 玩得挺花。 压根没经历过这事的问荇眼睛往哪放都不是,只能继续看天花板。 谁做春梦搞得自己不好意思,还是要怪这春梦太真了。 就好像柳连鹊刚刚和他经历过什么似得。 木窗透过微弱的光,柳连鹊脸上的安逸逐渐变成不安,眉头也皱了起来。 “问荇……”柳连鹊小声呓语,又往他身边缩了缩。 “别走。” “我没走呢。” 听着柳连鹊嘶哑的声音,问荇喉头一哽。 “你会走的。” 柳连鹊声音越来越小,却越来越清楚。也不知是真的低落,还是纵||欲的缘故,还带着丝哭腔。 问荇刚要反驳他,青蓝色的光从柳连鹊周身飘散,瞬间模糊住他的视线。 柳连鹊未免也太任性了,压根没给他反驳的权利。 问荇睁开眼,摆着兰草的青瓷花瓶,镂空的圆形窗户,门外隐隐传来伙计们的笑闹声。 他还在醇香楼,刚刚果然是场梦。 他刚睡醒的恍惚被缕安神香破开,问荇微微吸着鼻子。 安神香好像没有昨天那么好闻了,变成了普通的香味。 他看了眼反锁的门,没有人闯入的痕迹,安神香也已经燃烧到尽头,就是昨天晚上那一支。 影响他的不是香,那是什么? 问荇捻起香灰思索,终究还是没得到结果。 ————你会走的。 如果梦是人潜意识的反应,他不觉得自己希望柳连鹊说出这话。 得这话就像是柳连鹊心里会想的一样。 没来由地有些烦躁,问荇鞠一捧冷水洗了把脸,满面笑容推开屋门。 容不得他过多思考,现在乘上马车,最快晚上就能到达漓县。 他突然有些想回家看看柳连鹊了。 “小哥哥。” 问丁穿着朴素的新衣裳,补丁处不知被哪个俏皮的姑娘绣了朵花,显得精神了很多。她早早就等在门口要送问荇离开,见到问荇笑着小跑过去,已经没了之前的惊惶害怕。 “我让她多睡会,她非说睡不着有事情要和你说。”阿灿掩嘴一笑。 “你们兄妹俩说吧,待会我来带她走,说好了教她剥豆子,昨天教她捏面人,她学得可快了。” “哥哥,你过来。” 问丁神秘兮兮踮起脚:“我有个秘密,只能和你说。” “你说。” 问荇不想拂小姑娘的面子,一脸惊讶:“还有这种秘密啊?” “嘘————” 问丁压低声音,一本正经说:“小哥哥家里,肯定还有个好看的哥哥,不知道哥哥知不知道。” 问荇本以为是什么小姑娘发现的,有意思的小事,听到她的话脸色微变。 问丁不是赵小鲤,这几日相处下来,问荇很清楚她是看不见任何鬼的,可他家除了鬼只有他一个人。 “他额头上有红色的点,眼睛比小哥哥眼睛眼色淡,看着比小哥哥大一点,但是比小哥哥矮。”问丁努力比划。 柳连鹊? 问荇一听,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他夫郎的模样,柳连鹊的瞳色并不多见,比一般人偏淡呈现出茶色。加上哥儿的红痣位置千奇百怪,能刚好点在额头上,问荇也只认识柳连鹊一个哥儿,又是出现在他家,更不可能有别人。 “你怎么看到的那个哥哥呢?” “我没看到他,但我梦到他了。” “他给我盖被子,和我说故事,还说我往后能过很好很好的日子。”问丁眼睛亮晶晶的,“他肯定不是坏人,之前忘记和哥哥说啦,我现在想起来了,一定要和哥哥说。” 旁边端水的阿明听了她半截话,嬉笑道:“阿丁都是梦里了,说不定就是梦……哎呦!” 他被他妹妹揪着头发带走了:“叫你听他俩说话,阿丁都说了不让你听,没出息!” “他是真的。” 问丁着急得要哭了,含含糊糊道:“虽然是梦,但是是很真很真的梦。” 她也知道梦是假的,可她觉得那个梦就是真的。 “他是真的,就你话多。”阿灿赶紧帮腔,“不哭不哭,你阿明哥嘴巴没规矩。” “别哭别哭,我瞎说的,呀……” 阿明阿灿两人乱作一团,不住地安慰问丁,本来问丁没哭,被这两个大嗓门一来一回吓哭了。 好不容易三人把女童安慰好,小姑娘把问荇一路送上车,眼巴巴跟了几米,末了还抽噎着:“那个哥哥是真的。” “我知道。”问荇摸了摸她的头。 “我认识那个哥哥,你说得对,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伙计以为问荇在安慰问丁,压根没放在心上。 “哥哥,再见————”问丁快步小跑着,手卷在嘴边大喊,“我会过很好很好的日子,小哥哥也要过很好很好的日子!” 问荇向她招了招手,道别的声音淹没在马蹄踏出的烟尘里。 马车比牛车稳了很多,但由于速度快依旧颠簸。 随着一路上风景变换,问荇陷入了思索里。 问丁没见过柳连鹊,总不会无缘无故梦到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景色从水田、稻田再转成河网,随后又变成了青砖绿瓦的房子,昼夜也随之更替。 沿途的水道肉眼可见地变多,起伏的丘陵变少,三三两两行人变成三五成群,问荇靠在窗口朝外张望。 “小哥,漓县已经要到喽!”车夫以为他是村里人进镇子觉得新奇,乐呵呵地说,“这里可是好地方,除了东西贵点,哪里都比咱那小地方强。” 细密的,宛如树根的河道交汇成宽阔的江,问荇的脚慢慢踩在青石板上。 “小心,坐久了容易晕头。”车夫贴心地替他拿下轻便行李。 问荇并没因久坐导致头晕目眩,他环顾着四周,心里隐隐产生了些兴奋。 这是他到禾宁村之后的接近半年里,出过最远的路。 硬要说的话,漓县也不过是更繁华,到了晚上更热闹的镇子,但这水乡里的小镇本就别有自身的特色,花灯的光、人群的喧闹和江上的风糅杂在一起,宛如一出巨大的好戏。 这里已经离柳家很近了。 天色已晚,他需要赶紧找个地方投宿。 问荇迈开步子,往镇子里走了有一刻钟多,但还是没找到合心意的居所,不是价格太贵,就是在暗巷里瞧着不靠谱。 “大爷,来我们这看看,柳少爷之前来了都说好。” 问荇的脚步缓缓停住。 姑娘、小倌们吆喝嬉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抬起头,确认眼前吆喝的小厮来自秦楼楚馆。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丁:小哥哥家里有很好的大哥哥。 鹊鹊死去活来后。 问丁:ovo我就说真的有啦。 小问:这是我夫郎。 问丁:好耶!!!
第126章 市井顽徒 注意到酒楼吆喝声的远不止问荇。 “柳公子不是个哥儿,他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你傻啦,柳家又不止一个嫡出公子,大公子半年前都没了,他们说的肯定是二公子。” “啧啧啧……” 路人窸窸窣窣的议论灌进问荇耳朵里,混着前边青楼里的温声软语和娇笑。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免得被热情的老鸨给抓了去。 他现在很理解柳连鹊对青楼的嫌恶态度。 偏偏因为他长相好,虽然穿得朴素却并不灰头土脸,在人群里不被注意到都难。 一个尖嘴猴腮的龟公眼尖,小心同老鸨耳语了两句,贼溜溜看着问荇。 老鸨见着他,红缎金丝绣帕捂着嘴,眼睛亮得像捡了宝:“呦,好俊俏的男娃。” 她操着混杂些外地方言的口音,就要朝着问荇走来。 那种瞧着穷的好看男人来这种地方扭扭捏捏左顾右盼,多半也是为了出卖色相,但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没事,她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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