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珠哪能不知这话收去她大半主动权去:“尝珠不解乾都事由,是来听听小宋大人的意见的。”尝珠扫了眼四下,却没有座位上再放了茶水,只得走到宋观玄跟前:“花月楼人多繁杂,却都是下层心思。我若是生在这宫苑里,倒是早能想明白了。” “观玄不敢妄自断言,乾都事由纷杂,我也没个头绪的。”宋观玄哪管尝珠想要给什么台阶下,说得出宫苑的话,这人多半和高歧奉搭着关系,那也必然是知道桃苏在打探邝舒平的事情。 尝珠眼波流转,面色带着几分讨好笑意,送了份大礼:“我知道大人的朋友记挂兰筝妹妹,只是兰筝妹妹不日要签死契,还请大人劝他断了心思。” 宋观玄笑了笑,没接这心意,低垂眉眼道:“儿女情长,我哪里劝得住。” 尝珠一子落不下,顿了顿微微收敛笑意:“您不为这个来?” 宋观玄心思转过一圈,想来尝珠会错意,不如将错就错,只喝茶不说话。 “这……却难办了。”尝珠也半遮半掩:“今日举子来了,是个麻烦。” 举子来了麻烦归麻烦,只是罚金的事情。花月楼又不是罚不起,杜永时是个两面吃开的人,也不会自找麻烦去查账本。 只是说起举子……宋观玄倒是想起王述怀的事情。心下觉得有门路,猜道:“我只寻一篇文章。” 尝珠被点了要害,脸上的游刃有余忽然褪去:“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不是普通文章,您只怕翻遍乾都也找不到了。” “哦?” “尝珠不愿意沾染此事,也不知道之前哪里冒犯了大人。今日举子,算您罚过,往后别拿这事为难我才好。”尝珠矮身福下:“这篇文章叫做绯时书,再问我却也答不了了,这不是我在花月楼时的事情。” “嗯。”宋观玄心中暗忖,尝珠紧张的神色不似有假,随即淡淡道:“你回去吧,今日之事惊扰你了,观玄抱歉。” 尝珠道过谢,兀自将斗篷一戴,消失在门外。 人影刚走,高重璟从屏风后绕出来:“我怎么觉得她对举子十分避讳?” 宋观玄仍然握着茶杯,坐在主位上。 这位置十分巧妙,烛火打在他脸上,叫人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半晌高重璟才听见宋观玄开口:“她本是来兴师问罪,却听了举子的事情顿时收敛,我想或许误打误撞,摸到王述怀的事情上了。” 高重璟看着宋观玄,有些话说不出来。 月有阴晴,人有两面。 此时静坐的宋观玄,让他记忆回溯,想起上辈子一叶知秋阁里谋算果决的宋观玄来。 “杜永时本就负责举子的事情,可并没说是你……”高重璟想了想:“她在外头人群中认出孟知言,才将这事……” 宋观玄想得通透,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高重璟面前。 人从那烛光中走出来,身上的清疏压迫瞬间褪去。 他看着高重璟,微微扬起嘴角:“今天确实麻烦杜大人了。” 宋观玄有些怀念这样滋味,与人对局并非苦差事,甚至有些乐趣。尝珠是花月楼里转出来的人精,到底还是不如朝堂宫苑里一步步趟出来的深沉。 “小事一桩。”高重璟道。 宋观玄点点头,仿佛抓到了一点头绪,他瞧着高重璟的眸子:“小事一桩。” 高重璟在尝珠来后不久就到了,话听了大半,不知宋观玄此时把握从何而来。 只是看着他眼中明光,心中便觉得高兴,如玉生辉,甚好甚好。 欣喜间又听见宋观玄说。 “高重璟,你我明暗之间拢出一条朝臣之路来吧。” 高重璟生怕这玉璧在乾都风雨中磕碰,却也应和道:“我知道,我知道。” 宋观玄扬起嘴角:“那就好,你先歇着,我去王述怀那里一趟。” 高重璟愣了一瞬,见宋观玄的背影急切。他放心不下,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有点想开本年轻时的解天机和顾衍(你快住手吧) 感谢在2023-11-20 16:03:46~2023-11-23 03: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应有语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明暗交叠 宋观玄还没走到门口, 看着地上高重璟的影子撵上来,心想他是不明白的。 他停下来等高重璟,刚想劝他不要一起去。明暗交错间, 又止住了话头。 高重璟站在菱花木门前顿住脚步, 此时宋观玄停在暗处,他还站在明光里。 这人一双眸子亮得很,心里不知道是盘算了多少东西。 他开口问道:“你就不怕尝珠骗你?” 宋观玄沉吟片刻,倏地抬起目光:“我今日就是让尝珠死在这里,也是敌不动我不动。” 这话轻飘飘的在两人之间来回一趟,有的人选择做棋子,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可高重璟看着宋观玄, 突然很想去拉扯他。扯住他的手腕, 将他带到光明里来。此时的宋观玄陌生又熟悉,一叶知秋,乾都,今时是今时,往日是往日。 乾都风雨在檐下,高重璟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宋观玄属意朝堂, 和情意也好,储君也好同样的重要。 只得试探着问道:“尝珠难道不知道?” “尝珠知道。”宋观玄淡淡, 整个人埋在阴影里:“所以她不会骗我。” “尝珠三言两语, 你不怕这里面有诈?”高重璟找的是借口,宋观玄说能信, 一定是能信的。 他想说, 你别在阴影里站着, 你到我这边来。可是他不敢, 也知道宋观玄不喜欢听。 “两个明白人说话, 要那么多做什么?”宋观玄 忽然有些烦躁,今天举子这招或许触碰到什么关键,不然尝珠也不必到府上试探:“高重璟,你明我暗,朝生暮死的朝堂不属于你。” 高重璟低头,朝生暮死的滋味他尝过了。宋观玄眼底的情绪他说不清,只能小心翼翼地猜测,或许烦闷或许疏远,总之宋观玄是不大高兴。 刚要开口,听见王述怀的声音。 “听说五殿下病了,我特意来看望看望。” 宋观玄一愣,见王述怀从西院那边出来。心中想法更加笃定,他朝段翩望去。 段翩立刻道:“下午的时候先生来了,只是大人您喝过药我们没有通传。” 高重璟没病,不知道这一招从何而来。但他可以病,要做什么都方便。 宋观玄看高重璟现在就要去泡冷水的模样,轻轻笑了下:“是病得不轻,观玄也很担心。” 王述怀收敛笑意,进屋在偏阁方桌边坐下,招呼两人也过去:“你这招危险,不要再打举子的主意。” 宋观玄心中过一道,王述怀要他做这道心火,总是要烧个明白才好。 于是走过去坐在侧面,一边是高重璟一边是王述怀,像是谈判似的:“尝珠来过,和我说了绯时书的事情。” 王述怀面上没有什么变化,直截了当问:“宋观玄,你听过庄和这个人吗?” 宋观玄和高重璟对视一眼,高重璟脸上迷茫,似乎没有答案。 “庄和?”宋观玄仔细思索:“可是……那个七次落第,再难中举的庄和?” 宋观玄有些印象,是因为他违规替考,还因此下狱。这些在记挡里有记载,他想起来也是因为当时震惊于此人糟践亲夫,乱写床帏之事毁人名声。 王述怀点头,目光灼灼:“是他不错,但他是七年有平县试的第一。年年落第,年年榜首文章盖过他人。” 如今人能活几个七年 ,他有才有落第,怕是被人窃取了七年成绩。庄和的一生或许已经毁去,那这后话又从何而来。 宋观玄疑惑:“他保了七个人?” “不,他只是被一个人盯着偷。这人无才无学,出了县试不能往上,落败回考,再夺他卷名。第七年庄和查清此事,这人趁庄和病重,造谣生事说是他夫,陷害他入狱后转道上京。” 高重璟闻言颇为震动,乾都考举近来清正,不想曾经出过这档子事情,他偏头看宋观玄面色苍白一片,似乎颇为触动。 王述怀也看出不对,伸手一搭:“你脉象怎么如此混乱?” 宋观玄脑子里过了些旧事,始终联系不起来,柔和眉目道:“心思动荡暂时而已,不必挂怀。” 他一动心神便不怎么舒服,头隐隐痛起来。但王述怀在这,他不想错过机会。 王述怀长话短说:“绯时书是一篇旖旎之文不假,但授意写下这篇文章的却是曹峤泉。” “当时花月楼名声大噪,捧的便是知书擅赋的尝珠。曹峤泉在花月楼设宴,坐下举子门生纷纷吟诗作对,不乏靡靡之作。庄和不满,也不愿写。只是曹峤泉仗势欺人逼他写了这篇,他倒是没管眼前尝珠的乌糟气氛,只杜撰腌臜之言写过,却在结局狠批这种沉溺风流之事。” 宋观玄目光一凝,恍然:“尝珠……是个男人。” 上辈子在高歧奉的深宫里,他见过一个怪人。如今不确定,似乎就是这个尝珠。只是那人容色枯槁,自己或许认不出来。 记忆里这怪人穿着偷来的绯衣官服,深夜摸到他住处。 说过一句,东凌玉璧凭什么比过我尝珠之名。 宋观玄当时不知尝珠是人名,以为这人是高歧奉关在宫里疯了的男妃。如今想来这人年纪恐怕比王述怀也只小十来岁,只觉得后心发凉。 想起这事,他头痛得更加厉害。偷偷拿手抵着椅子,免得自己露出破绽。 正独自扛着这阵疼痛,肩头一热,高重璟扶了过来。 高重璟也觉得在王述怀面前这举止似乎不合适,他没等宋观玄提点,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去。手上还残留着宋观玄肩头颤抖的触感,眉头微蹙,轻声问:“疼的厉害?” 宋观玄在他手上拍了拍:“没事,我只是有些头疼。” “你猜得不错。”王述怀看他缓过来些,肯定了宋观玄的想法:“想必也猜到尝珠就是顶替庄和名额的人了。” 宋观玄点头,下意识朝高重璟那边靠了靠。他有些冷,有些想要靠近热源。 高重璟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宋观玄身上凉得厉害,不知他想到什么这样头疼,只是搓热了手掌不动声色地放在他后心。 王述怀面上发狠:“这文章本没事,但尝珠借机大造声势说被折辱。事情闹大没能善了,但尝珠此名却不能消弭。时移世易,花月楼头牌无论是谁都叫尝珠。” 宋观玄缓了缓,抬头看着王述怀:“庄和呢?” “庄和死了,不过不死也写不得字。他右手被人打了五根骨钉,筋骨都碎了。” 宋观玄脑中猛然一痛,尝珠的话在脑中清晰起来。坊间有人善打骨钉,极细针尖从指甲盖进去,一根就能让筋肉分离。要不是小宋大人这手漂亮,我也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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